萧渊穆收回视线，经过昨天的事情，他已经不收敛周身的冷意，只是一双眸子再次恢复了平静，他淡淡道：“我今天会提出辞呈。”
    宋暄和用勺子搅了搅粥，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昨天已经和我说过了。”
    “还有，我会搬出你的公寓。”
    宋暄和抬眸，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眼底却看不出神色：“分手？”
    萧渊穆与他视线对上，昨晚已经做好了决定，可是肯定地答复到嘴边又有些迟疑，他突然想到早上起来时，床头柜上已经冷透了的粥和还有余温的温水，以及温水划过喉咙流到胃里面时温暖熨帖的感觉。
    至此一别，或许以后就真的不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了，他也不愿意再留一个会影响他情绪的人在身边。
    但不需要这样着急，只要在进入萧家之前，处理好这一切就可以了。
    萧渊穆移开视线，淡声道：“只是搬出去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辞职搬出去，我们还是情侣关系？”宋暄和歪头，语气有些诧异，又有丝意味不明：“你为什么会觉得，在你辞去了我家的工作，搬离了我的公寓之后，我还愿意与你保持情侣关系？”
    第63章 六十三个大佬
    萧渊穆说到做到, 当天就递交了辞呈，因为宋暄和的指令，他的离职办得无比迅速，几乎就是走个流程审批, 不过两小时，就完成了辞职步骤, 因为之前的新人便是跟着萧渊穆做事, 所以连交接都直接免了。
    风投部的茶水间里，宋暄和抱胸倚在茶水台上，斜睨着萧渊穆：“你什么时候将东西都搬出去？”
    萧渊穆淡淡道：“等你下班。”
    “不用。”宋暄和抬手, 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 “现在就搬吧, 刚好让我翘个班。”
    萧渊穆不言，一双眸子安静地看着他, 眼帘微垂, 因为光线与角度问题, 柔和了他五官的淡漠之后，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然而, 他一旦开口, 冷冽的声音便可以打破一切旖旎：“我们并没有分手。”
    是的，他们还没有分手。
    应该说是萧渊穆单方面不同意分手，早上还在酒店时，宋暄和便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在你辞去了我家的工作, 搬离了我的公寓之后，我还愿意与你保持情侣关系？”
    萧渊穆当时眉心微敛，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在他的脸上一寸寸打量着，似乎真的在思考，或者在掂量他到底是否应该为此浪费时间与宋暄和多说几句话。
    最后，萧渊穆选择了浪费时间，他放下了手里的粥勺，垂下双眸地同时，语气也发生了变化，清冽的嗓音暗哑低沉，似乎掺杂笑意，实际上却是谈判桌上寸步不退地理智冷静：“在一起是你单方面决定，分手时换成我决定，非常公平。”
    宋暄和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萧渊穆能说出如此近乎控诉或者也可以理解为无赖的话，因为惊讶，他甚至瞪大了眼，问道：“你没搞笑吧？”
    萧渊穆不是在搞笑，甚至看到他惊诧的表情之后，淡淡道：“你觉得呢？”
    宋暄和说：“我觉得是，分手又不是离婚，我想分就分，没有你拒绝的余地。”
    萧渊穆不与他辩驳，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然后道：“我们之前到底是不是情侣，你非常清楚，既然开始和过程都不合逻辑也没有真实度，那么结束的时候，也不需要这么清楚。”
    宋暄和被他似乎看透一切的眸子扫过，心里警报声顿起，虽然现在已经走完了剧情，但是他还要在这个世界待一年多，如果萧渊穆看出了什么，或者因为这件事让他惦记下了，到时候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而且，既然萧渊穆马上就会离开宋氏，然后从他的公寓搬走，那么他们日后见面的机会就趋近于零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分不分手的口头协定纠缠，萧渊穆说的没错，他们住一起时都心知肚明两人并非情侣相处方式，不住在一起了就更不可能出现什么真正的情侣模式了。
    识时务的宋小少爷瞬间理清楚了利害关系，然后一脸淡然又骄傲地点了下下巴：“那就这样吧。”
    心里认为自己已经与萧渊穆并没有丝毫关系的宋小少爷听到萧渊穆用陈述句说他们没有分手时，他也惊讶地睁圆了眼：“我也没说我们分手了啊，你要搬出去，我也是为了让你方便才翘班帮你搬家，再说，恩爱的情侣之间不就是这样互相牺牲吗？难道你觉得我们不恩爱？”
    说完，宋暄和笑眯眯地看着萧渊穆，势必要恶心他这一回。
    萧渊穆看到宋暄和藏不住使坏劲儿却又显得无辜无比的下垂眼，眸光微闪，突然眼尾一弯，手撑着桌面，一双桃花眼倏地凑近，眼眸波光潋滟流转着深情，长直的睫毛却像是带着剑光的利剑，极致的撩人与锋利结合，刺得宋暄和往后一缩。
    “做什么？”宋暄和神色自若，还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外面的办公区：“这里可是公司。”
    “恩爱的情侣，也会在办公室情不自禁。”
    宋暄和不得不承认，萧渊穆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像是海礁上等待水手地鲛人，只要他愿意，一个简单的眼波流转，就能让警惕地水手沉溺其中甘愿奉上生命。
    认识萧渊穆之前，他从不相信一个人单单只凭一双眼睛就能够让他人感受到截然不同的气质，就算是演技再纯熟的演员也不行。
    人的魅力本质上来说还是由五官配合着流露而出，单看一双眼，剔除了眉毛，一般人连喜怒都难以单独表达。
    可此时此刻，宋暄和相信了，只不过并不受他蛊惑，因为记忆里萧渊穆的眼睛，是收敛铅华地平静无波，将所有的情绪隐藏着无垠的水面之下，让人窥不得丝毫，也危险无比。
    宋暄和不动声色地再往后靠了些，早上起来之后，他就发现萧渊穆变了些许，或许是他昨天见到了他最不愿意让人见到的模样，所以今天他给他的危险感觉直线上升，像是突破了禁锢的野兽，不再伪装平静，一寸寸露出真实面目，试探眼前知道他弱点的猎物，思考该从哪里下嘴毁尸灭迹。
    “但不会在人来人往的茶水间。”宋暄和心中一凛，伸手推开萧渊穆，见他一推即离暗暗松了口气，但面上不显丝毫，扬着钥匙道：“走吧，帮你搬家。”
    不论如何，先把辞了职的萧渊穆赶出他的公寓，看这段时间萧渊穆的忙碌程度，估计长时间内连门都不会出，日后他们还见不见得到还是两说。
    至于找他麻烦，等萧渊穆回到萧家，绝对分不出精力来管他，等到他分出精力了，他早就回自己世界了。
    “走。”
    萧渊穆后退半步，表情恢复淡漠，一双眸子也平静无波，若不是亲眼所见，宋暄和绝对不会想到，他这张就写着冷淡禁欲的脸上，会出现那样……色气撩人的神色。
    公司里公寓很近，两人到达公寓楼下时，联系好的搬家公司也已经在等着了，见到宋暄和时恭敬道：“宋先生，我们搬家公司的员工已经到齐，请问新家地址是？”
    宋暄和看向萧渊穆，萧渊穆淡淡瞥他，道：“准备得很周全。”
    “只留下两个人就行。”萧渊穆看向搬家工人，手指一抬，指向与这栋公寓隔着一个小花园的另一栋，淡淡道：“三十九楼。”
    装修工人转头，迟疑道：“您是说，只要从这一栋搬到那一栋，同样的楼层？”
    萧渊穆颔首。
    宋暄和从萧渊穆手指向公寓旁边那栋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预感成真，他嘴角一扯，讥诮道：“原来您就在六栋？那咱们开个阳台的窗，不是就看到了？”
    萧渊穆淡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小区是别墅与高层公寓一起的联合小区，东面是别墅区，西面的高层，但因为面向高端客户，不论是别墅区还是高层公寓的设施环境都十分优美，高层公寓也没有因为节省用地面积而建得逼仄，反而一排只有两栋，每栋之间隔着一个面积不小的喷泉花园。因为高层公寓都是一梯一户，所以都是双阳台设计，其中一个阳台就是面朝花园，同时也面朝另一栋，虽然隔的距离不近，但如果两栋公寓的人都走上阳台，还是能够看到对面的人的。
    而且，因为宋暄和偏好简约空旷的设计，而对面并没有主人，所以当时他根本没考虑遮光措施，连着阳光洒进室内，如果拿个望远镜，对面可以穿越阳台，将客厅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渊穆不可能拿望远镜看他，想到这一点，宋暄和又放松了下来。
    装修工人见两人气氛似乎不是他们想象的那种关系，而两人又都不说什么时候搬家，只能小心翼翼地道：“宋先生，那……咱们什么时候般合适？”
    “现在。”宋暄和说完，看向萧渊穆：“没意见吧？”
    “搬吧。”
    整理东西之后，宋暄和才发现萧渊穆在这间公寓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如果不算上那台办公的电脑的话，一个搬家工人帮他提个行李箱就够了，根本不需要什么搬家公司。
    搬家工人的老大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他有些忐忑地开口：“要不这次搬家……就按照人工结算？”
    之前宋暄和请人来的时候，说的是一次五万，搬家公司以为会是整体性的，面积巨大的房屋恢复性搬家，所以来了一个小队的人，没想到过来就只要两个人，一个拿行李箱一个台电脑，从一边坐电梯下去再到另一边坐电梯上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这价钱这轻松的工作，搬家工人收了都觉得心虚。
    “不用。”宋暄和道：“你们来了这么多人肯定耽误了时间，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
    萧渊穆闻言看了宋暄和一眼，在他看过来之前，又收回了视线。
    等到搬家工人离开，宋暄和看了眼萧渊穆这间比他那边还空旷的灰白色系现代风格公寓，心情突然好了起来，道：“既然搬完了，那我就走了。”
    “你晚上还有事？”萧渊穆问他。
    宋暄和回答得不假思索：“有啊。”
    “什么事？”
    “约了周楠和萧声林。”宋暄和撒谎不眨眼，道：“怎么？”
    萧渊穆淡淡道：“下次有时间，陪我去福利院看看院长。”
    “行。”
    宋暄和答应得爽快，因为他听到萧渊穆这句话时灵光一闪，终于知道了萧渊穆明明根本就不喜欢他还不肯答应分手的原因了——他怕院长担心。
    他差一点忘记了，现在的萧渊穆还有软肋，这意味着他不会再像书里那般狠辣得肆无忌惮，也意味着他与他之间的关系唯一的联系，不过就是福利院的院长罢了。
    再维持一小段时间这种什么都不是的只需要一同出现在院长面前的关系，可以换来回家之前的平静，绝对划得来。
    *
    第二天下班，宋暄和顺着萧渊穆的指示走到了一辆陌生车牌的车前，他刚要敲装，车窗摇下，露出萧渊穆的脸，“坐前面。”
    宋暄和在副驾驶坐下，看了眼这明显是刚买的新车，用符合普通人的惊讶表情问道：“你说房子是你炒股赚的钱，车也是？”
    萧渊穆转眸，嘴角轻勾，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拙劣的演技。
    宋暄和耸肩，真的有些好奇道：“你炒股赚了多少？”
    “三亿。”
    “三……”宋暄和笑了两声，“哈哈哈，厉害。”
    真不愧是世界的主角，这么大手笔说赚就赚的，他记得书里面萧渊穆只有五百万还是多少本金，这么短时间变成三亿，华尔街操盘手也没这么牛。
    接下来几乎是一路无话，很快到了孤儿院。
    大概是萧渊穆说过他们回来，宋暄和与他下车时，院长已经等在了门口，见到他们过来，笑得慈祥和蔼，道：“你们都是要上班的人，平时周末有时间过来看看就可以，何必下了班赶过来，多累啊。”
    “我们不累。”萧渊穆淡淡笑着，上前扶住院长的手。
    院长另一只手拉过宋暄和，笑眯眯道：“渊穆这孩子，自己走都忘了暄和，平时也是这样吧？”
    后面那句，问的显然是宋暄和，萧渊穆的视线看了过来。
    “没有。”宋暄和眼睛一弯，黄昏的余晖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格外乖巧温暖：“是因为看见奶奶您了，要不是他走快一步，我要扶您呢。”
    院长脸上笑容顿时更深，转头看向左手边的萧渊穆道：“我们暄和可真懂事孝顺，渊穆，你可必须好好对他，如果暄和告诉我你哪里对他不好，奶奶可会要帮他骂你。”
    宋暄和没想到院长会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被萧渊穆收进眼里，本来不欲说出不能做到的回答，此时见到他不情愿的表情，却张开了口：“好。”
    院长又看向宋暄和：“暄和啊，渊穆看着不爱说话，但是面冷心热，你和他相处这么久应该最明白，以后如果他有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你多担待些。”
    面冷心热，宋暄和嗤笑一声，心肝比脸还冷才对。
    然而面对院长和萧渊穆的视线，宋暄和笑得温和：“我会包容他的。”
    “那就好。”
    院长抓着他们两个的手，就这么走到了福利院一堆年纪看起来挺小的孩子中间，笑道：“你们两个呀，帮我在这里看着他们一会，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这里的孩子已经吃过了晚饭，院长说的饭菜是单独给萧渊穆与宋暄和准备的，此时她走了，就留下了宋暄和与萧渊穆大眼对小眼。
    气氛十分安静。
    宋暄和愣了下，刚刚过来的时候，这里还吵吵闹闹的，小孩子在一起大多热闹，怎么这个时候就这么安静了？
    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扯了扯宋暄和的衣角，见宋暄和低头，他仰着脑袋怯生生道：“哥哥，你们要在这里玩吗？”
    宋暄和看了眼全部聚集在他腿边，离萧渊穆最短的距离也有两米之远的小萝卜头们，第二次来福利院时就想问的话终于问了出来：“你到底做了什么，这些小孩子这么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