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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金珠 第61节

    “是啊。”安芝直直看着他,眼神也没闪躲。
    唐侬笑了:“如此才俊,要用轮椅伴生,倒是可惜。”
    “许多人都为他可惜。”安芝提了气,没往下说想请师公为他看病的事,“小叔您怎么忽然对他感兴趣了。”问的都是沈帧的事。
    “我看他谈吐不错,为人谦和,家世也好,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唐侬迈上台阶,原本是想从安芝脸上看到些什么,却不想安芝只仰头看着他,笑眯眯道:“钱家有位二小姐,比我年长四岁,一直未嫁的原因是家中父母早逝,长姐远嫁,家中弟弟年幼,她不放心才在家留了许多年,为人爽气,心肠很好,也是个好选择呢。”
    唐侬轻笑:“还要你来操心我的事。”
    “那是自然,父亲在世时就常念叨,不能让你孤身一人,如今这事儿不就落到我肩上了。”安芝往商行内走去,声音也渐远,“小叔放心,我一定为您好好选。”
    屋外只有他一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这丫头在转移话题,而她从小如此,不肯直面的事,便是不愿意告诉别人的。
    不愿意说的,那就是真的。
    第78章 暴露
    深夜, 沈府内寂静一片, 君怡园的书房内,李忱端了药进来,闻到味道的沈帧眉宇微皱:“放下罢。”
    李忱苦口婆心劝着:“少爷, 凉了会更苦的。”
    沈帧未作声, 李忱就将药再往他这儿摆, 这样的事每隔几天都会发生,并且已经持续了五年之久, 唯独是在傅姑娘跟前, 大少爷这药才会喝的爽快。
    想到这儿,李忱不禁觉得,傅姑娘在这儿就好了。
    一刻钟后, 李忱才将空碗端出去。
    书房内安静下来, 沈帧拿起桌上的一张地图,若是安芝在这儿,定是能一眼看出这是从岭西往苏禄的海航图, 其中的标注比安芝手中的那张还要详细, 细节处, 还有做了标记的。
    沈帧的视线落在岭西往金陵方向, 岔开的数海里处,开口问:“初七,以你的身手, 海上暴雨, 从这儿可是能活着到苏禄。”
    初七看着地图, 过了会儿后:“能。”只是异常艰难,就算是能从暴风雨中活下来,能不能到苏禄又是另外一回事。
    “寻常人呢?”
    初七沉默了会儿:“属下不知。”练家子和寻常人,不论从身手和体能上都有差别,但这种事,还凭了运气在里面,运气好的可能隔天就遇上别人的船只被救,运气不好,纵使活下来,还有小船保命,在大海之上毫无方向的情况下,最终也是死路一条。
    沈帧看着地图,根据出事的时间,从岭西出发,应该是走到他标注的附近,罗盘失灵的话,偏差也不该多过两日以上,船上那么多的人,不至于一个都察觉不到,换言之,至多两日的行程,往外偏差,是正朝了苏禄的方向。
    “这边往苏禄是顺水,到这儿,会有不少苏禄的渔船。”此间距离大概是五六日,一个人在海上缺水五六日肯定是活不下去的,那位唐先生在五六日后遇了渔船被救,这期间,要么有降雨,要么他有水。
    “少爷怀疑他。”夜里回来后少爷就一直在翻相关的书籍,这地图更是盯了有半个时辰。
    说怀疑,倒不如说是好奇,他与安芝不同,她对唐先生能回来这件事,欣喜盖过了所有,她视他为亲人,不论多么离奇的方式,她都会觉得是老天爷给的恩典,加倍的去珍惜。
    对沈帧而言,今天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接触里,他就知道这个人很不简单,也是头一回没什么依据的,他直觉这个人不安全。
    “你觉得此人可会武功?”
    初七没作声,过了会儿后正要开口,沈帧道:“不必去试他。”
    沈帧叫了李忱进来,要他快马加鞭差人先到岭西,按他所说出航,再去苏禄一趟。
    夜幕笼罩,沈府侧门动静后很快又归于了平静,数里远处,金陵城西南面的一处破旧废屋群内,油灯昏黄的窗内传来呵斥声,随后是黑衣着装的两个人从里面奔出来,形色匆匆,消失在巷弄中。
    屋内依旧有些喧杂,细看下,屋外暗处似是有人影,一动不动在那儿,大约半个时辰后,屋内的油灯忽的熄灭,四周寂静。
    许久,天渐亮。
    ……
    金陵城内日复一日的繁忙,春秋两季尤其的热闹,商行内接连忙了几日后,总算将这一趟出行买回来的货清点好,安芝朝后院走去,还没进屋,就听到了里边传来似是什么的闷响声。
    打开门,师叔飞快的将手藏到了身后,冲着她笑:“忙完了?”
    空气里这么明显的酒味,岂是藏一下就能掩盖过去的,安芝凉凉道:“您要想手废了,窖子里多的是酒,您想喝我都给去抬来。”
    卿竹叹了声,将身后的酒拿出来:“我才打开你就回来了。”就是想闻着味儿过过瘾而已。
    安芝在她身前坐下:“快马加鞭,并州那边回来也还需几日,顾府那儿没什么动静。”
    “身边有人守着,自然是不好下手。”即便是过了十余年,卿竹对这些人的手段还是印象深刻,当年的事最终能走到那一步,顾从籍也是顶了很大的风险,若不是他是齐太傅门下的学生,那条命怕是也留不住。
    “但这些天顾家附近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看护非长久之计,总得找出那些人才行,可人家在暗他们在明,偌大的金陵城,就算是顾大人派人挨家挨户去搜,混在百姓中,也无法瞧出端倪。
    “那就想别的办法。”
    卿竹言毕,屋内沉寂下来,安芝与她对视半响,看出她的想法后一口否决:“不行!”
    卿竹无奈:“丫头。”
    “你现在这样还不如宝珠,去做诱饵,就真成砧板上的鱼肉了。”安芝不想见她置在危险境地,之前没受伤也就罢了,如今决计不行。
    “又不用我亲自去,只将消息放出去,那些人就会坐不住。”
    安芝还是不答应,商行这儿并没有什么人手,把师叔放哪儿她都不放心:“等小梳子从并州回来再说。”
    卿竹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一件事,小梳子回来只能是坐实了她心中的猜测,无法改变她所说的这建议。
    屋外传来李管家的叫声,安芝走出屋子,忙完回来师叔睡着了,屋内的酒味淡去后,药味浓郁了许多,安芝在门口站了许久,转过身时,看到小叔在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小叔,您不是和权叔去了码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去宣城参加三伏集要准备一批货,安芝提前备下,让权叔带人送上船先送过去,正好让小叔一块儿去看看,这才一个时辰都不到。
    “权管事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我若在那儿多留,反而令他不自在。”唐侬的语气很淡,“倒是你,都没有歇下来过。”
    “这几月就是如此,去年这时我已经第二趟出航了,也就是那回在苏禄遇见了您。”安芝犹记得见面时的情形,“我还应该好好谢谢救您的渔夫才是。”
    “何须你去感谢。”唐侬坐在那儿抬头看她,语气骤然温和,“知知,你可有事瞒着小叔。”
    安芝一愣:“您是说师叔的事?”
    唐侬笑着,并未点头。
    安芝并未提及顾府:“师叔被人所伤,至今没有查到下手之人是谁,我也不想将这些事牵扯到商行里来,所以才没有告知您,以免惹您担心。”
    唐侬看了她一会儿,眼底露了些笑意:“我要去一趟淮安。”
    安芝微怔,这么突然:“您要去多久?”
    “到时你先去宣城,我在淮安办些事,忙好就过去宣城找你。”唐侬从怀里拿出一个皮制的绳索,数根串联起来,绳索间还串着一颗颗的珠子,珠子间又有缩小版的铜钱,看起来十分的特别。
    “您怎么会有这个。”安芝从他手中接过手绳,十分的意外,这手串是她小的时候喜爱的,当时出去逛街时缠着小叔买下来,戴了有一年多,直到其中的皮绳断掉都不舍得扔。
    “前两日在外看到,来。”唐侬又从她手中将手绳拿过去,示意她把手搁下,安芝撩高了袖子伸出左手。
    两指掐着手绳套入,白皙的手背与之相称,印象中多年前央求着他的小丫头已然换了个模样,过去小小的肉手,如今纤细如葱,像极了邻家姑娘。
    唐侬拉紧了两端后,宽大的手绳收拢,包围在了她的手上,安芝轻轻晃了晃,抬起头看他,高兴道:“谢谢小叔。”
    一晃神,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女儿态,再也无法与记忆里那个憨厚可爱的小姑娘重叠,唐侬松手,安芝已经举起手来把玩,露着半截藕臂,那手绳更衬的她皮肤白皙。
    唐侬喉咙微动,有念头一闪而过。
    等他回神时,安芝已经叫了他好几遍:“小叔,您什么时候出发?”
    唐侬垂眸:“傍晚就走。”
    “这么赶?”安芝嘟囔着,倒也没多说什么,“我叫人替你收拾东西,四五日的行程也不短。”
    当安芝的背影消失在院子内时,唐侬才起身,他看着刚刚被安芝拨弄开的小幔子,眼神深邃了几分。
    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唐侬转身,不远处的屋门口,卿竹站在那儿,本来拄在手中的拐杖,这时歪在她旁边,而她的神情显得有些吃力,不能弯腰去捡。
    “帮个忙啊。”卿竹朝唐侬喊道,自来熟的很。
    唐侬走过去,脸上挂着浅笑,捡起拐杖后递给她:“姑娘还是注意些的好。”
    “在屋里闷坏了,就想出来走走,你扶我一把,我这不好使劲。”之前加起来说的话没超过三句,卿竹指使起人来依旧是毫无压力,指着安芝刚刚坐的地方,“就扶我到那边坐着罢,我也走不了太远。”
    唐侬伸出手,卿竹左手搭上,拐杖就无用了,她走的很慢,从台阶上迈下去时整个人趔趄了下,失声:“啊!”
    原是要倒下去的,最终半个身体倚在了唐侬身上,她抓着的那只手,牢牢的让她稳住了自己。
    卿竹的视线从他微有变化的脚步上略过,诚恳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后背也不太能使劲。”
    唐侬笑了笑,客气的很:“小心。”
    最后是走三步停一步才到石桌那儿,卿竹坐下后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也有这样一天,唐先生,你也算是练家子,当初海上出事,你活下来一定很不容易罢。”
    第79章 端倪
    石桌附近静默了片刻, 唐侬神色未变, 微笑看着她:“卿姑娘说笑了。”
    “我还比你年长一些, 叫姑娘可承受不起。”卿竹轻轻按压着手臂,语气轻松, “要不是我现在动弹不得, 倒想与你讨教讨教。”
    许是记得她说的话, 唐侬顿了下解释:“卿先生, 我没有学过功夫。”
    卿竹停下动作看向他:“是么, 适才我看你站立的姿势,倒有几分练家子的模样。”
    唐侬笑了笑:“也就是像罢了,我从小生活在市集,并未接触过那些。”
    “那你的运气是真不错。”卿竹用还完好的手支着下巴, 动作看起来有些牵强,使得她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奇怪, “那样的海难中能活下来,老天爷还是十分眷顾的, 我听知知说起过, 她大哥会些拳脚功夫都没能活下来。”
    唐侬站在藤架外, 抬头看屋檐上的黄昏天:“是啊, 运气好。”
    卿竹微眯起眼, 人的运气,能好到什么程度呢:“唐先生的家人呢?你回来之后还没去看过他们罢。”
    片刻安静, 唐侬转头, 卿竹的脸上尽是无聊的神色, 在屋里养伤几日,商行都出不去,已经快把她憋出病来,而她的这个问题,又显得十分随意。
    “过世了。”
    “都过世了?”
    “嗯。”
    卿竹低低噢了声,没再问什么,唐侬反问:“卿先生常年留在宜山,不用回家探亲么?”
    “与你一样,家人都已经过世了。”卿竹每隔两年会回去看看嫂子,但为了不干扰嫂子现在的平静生活,卿竹并不会露面,当年的山贼是疯子,曲家人也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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