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掏出手机,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进山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信号,最新款的uphone智能手机此时像个豪华的砖头。
石饮羽道:“还没到深秋,怎么已经没了虫鸣?”
阿炫这才意识到问题:“是啊,太安静了,不寻常。”
“搞不好我们这会儿正在迷阵里。”陆行舟道,“这里是沈燕归的主场,他对周围环境做出什么布置,我们都不得而知。”
石饮羽缓缓摇头。
陆行舟诧异:“我说的不对?”
石饮羽:“沈燕归不是阵法高手。”
“这么说,还有个阵法高手跟他在一起。”陆行舟思索,“会是谁呢?”
石饮羽勾起唇角,冷漠地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相比较而言,我更想知道,他把我们困在迷阵中,目的是什么?”
“饿死我们?”阿炫尝试着猜测。
陆行舟和石饮羽一起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阿炫不由得心虚:“我开个玩笑……不过,说不定真有这个可能呢?”
“唯一可能饿死的是你。”陆行舟道,“阿羽和我都修过辟谷术,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也饿不死。”
“……”阿炫心口痛。
陆行舟继续道:“其实连你也饿不死,实在不行,这树上还有这么多柿子呢,虽然涩了点儿,但显然性命更重要。”
阿炫果断地转移了这个话题:“那你觉得沈燕归为什么要困住我们?”
陆行舟信口开河:“大概嫉妒我的帅吧。”
阿炫:“……”
“说不定是嫉妒我们的幸福。”石饮羽说,“毕竟像你这样的完美情人,世间再也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了。”
阿炫:“???”
这是什么不合时宜而且不合逻辑的彩虹屁?
然而,陆行舟显然欣然接受了石饮羽的赞美,并且夫唱夫随,报之以吹捧:“他沈燕归有什么资格来嫉妒我们的幸福?就凭他和你的云泥之别吗?”
阿炫觉得跟这两人一起执行任务很容易让她陷入一个哲学问题——自己究竟存不存在?
为什么明明和他们相距不到三米,自己却仿佛置身在一个平行空间?
陆行舟看着周遭的乱石草木,问石饮羽:“你对阵法了解多少?”
石饮羽:“还没有我对婚姻法了解的多。”
“……”陆行舟顿了顿,“以你浅薄的知识储备来说,这个地方有什么独特之处?迷阵为什么要布置在这里?”
石饮羽一怔,仔细看了看周围:“我没看出什么独特之处来,这里和我们之前停驻的那个地方,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而沈燕归却仿佛是故意把我们引来这里的,他刚才根本没有出全力,虚晃一枪就跑了,”陆行舟回忆着刚才短暂交火的场景,“啧啧啧,这小子居然还会拖刀计。”
石饮羽:“把我们引来这里,却又不动手,哇,简直像个渣男,不娶何撩啊。”
陆行舟:“这个好理解,因为他跟我们动起手来完全没有胜算。”
“那刚才他为什么现身?”石饮羽道,“因为我说他压着沈松棠夜夜当新郎?娘的,这不是好事儿吗?”
陆行舟笑起来:“瞎说什么大实话。”
石饮羽:“如果他真的忌惮我们的力量,不敢跟我们动手,那他从一开始只要沉住气隐藏好不就可以了?何苦跳出来找这个存在感?现在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只是把我们从刚才那个地方给转移到了这里,他图什么?”
他这么一说,陆行舟骤然反应过来:“他不想让我们呆在刚才那个地方。”
石饮羽:“突然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兴趣。”
陆行舟想说自己也很感兴趣,话到嘴边又泄气:“首先,我们得先从这个什么鬼迷阵里出来。”
“小菜一碟。”
“哦?”陆行舟好奇,“魁首大人有妙招?”
“妙招谈不上,但应该比较好用。”石饮羽伸出手,掌心出现一张白色的长弓,他没有搭箭,举起长弓,比照着做了个射箭的姿势,笑着说:“我一箭把这山头给夷平,任他什么迷阵都没用了。”
陆行舟大赞:“好主意!”
石饮羽一喜,没想到爱妻如此认同自己。
就听到陆行舟继续赞道:“简单粗暴得像个窜天猴。”
石饮羽:“……”
“你把山头给夷平,是想后半辈子都呆在妖界的监狱里搬砖吗?”陆行舟说,“我不会去给你送饭的。”
石饮羽笑了起来,心想:我知道。
他笑着问:“那你说怎么办?”
陆行舟握住骨鞭,抬眼看向周遭的草木,自信道:“破阵吧。”
第175章
阿炫钦佩地看向陆行舟:“你还懂阵法?”
陆行舟指了指石饮羽:“至少比他懂得稍微多一点。”
“哎?”阿炫回忆了一下刚才石饮羽的说法——还没有对婚姻法懂得多——所以我能乐观地认为你对婚姻法了若指掌吗?
下一秒, 石饮羽就老实地交代了:“我一窍不通。”
阿炫顿时觉得心底哇凉:“那怎么办?”
“试试吧。”陆行舟语气轻松地说, 疏朗的眉宇间透着令人踏实的自信,他掏出一块怀表, 打开, 里面是一个古老的罗盘, 他手持罗盘,在附近一步一步地踱着, 每走一步, 都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夜空和北斗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仿佛在计算着什么方位。
阿炫松了一口气, 心想到底是总部调过来的特侦组长、降魔组织的中流砥柱、德艺双馨的金牌降魔师……一看这姿势就知道是个阵法高手, 什么七纵七擒阵、九宫八卦阵、十代明王阵,阵阵都在他心中。
陆行舟转了一圈,和石饮羽对视,认真地说:“还是把整个山头都夷平了吧。”
“!!!”阿炫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您勘探半天的结果???
石饮羽哈哈大笑。
陆行舟拿着那块罗盘无意识地打开又合上, 理直气壮地说:“术业有专攻, 老祖宗诚不欺我。”
阿炫倍感绝望。
石饮羽望着眼前黑黢黢的山林, 笑着说道:“我听说这种人迹罕至的山林,格外适合设迷阵。”
“不错,”陆行舟道,“本身山林间就容易有迷障,并且草木茂盛,在阵法高手的手中, 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可以轻易改变来布置迷阵。”
石饮羽:“但所有迷阵都应该有一个阵眼,只要找到阵眼,无论多高明的迷阵都会。”
阿炫好奇地问:“那怎么找阵眼呢?”
“我们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了,”陆行舟摊手,“因为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阵眼,可能是你脚下的一颗石头,也可能是旁边树上的一片树叶。”
阿炫闻言,有些异想天开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又跳起来,将那片树叶摘下来,周围没有任何变化:“呃……”
“我打个比方而已,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被找到!”陆行舟无语。
阿炫尴尬不已。
陆行舟看向石饮羽,见他一直盯着夜空中光影朦胧的月亮,脸庞一侧隐在黑暗中,一侧被微弱的月光照亮,颌线冷硬,犹如刀削斧砍,眉目锋利,好似霜刃出鞘,英俊得不可言喻。
石饮羽突然转过头来,薄唇一勾,眉眼间的冷漠迅速褪去,露出一个狡黠而又灿烂的笑容:“被老公的颜值迷住了?”
陆行舟跟着他轻笑一声,没有否认。
他刚才那一瞬间,确实迷失在了石饮羽的美色中,纵然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他却在每一次注视石饮羽时,都会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陆行舟轻咳了一下,将自己那颗不合时宜荡漾起来的春心给压下去,仰脸看向月亮,问:“你对着月亮看,有什么发现吗?”
石饮羽没有回答,伸出手来。
陆行舟抬手握住。
石饮羽握着他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重新抬起头,和陆行舟一起望着月亮,柔声说:“我只是觉得今夜月色很美。”
阿炫闻言,困惑地看一眼在云层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月亮,在心里嘀咕:半阴不阴的,哪里美?
却听陆行舟道:“的确很美。”
石饮羽道:“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只要跟你在一起,晴天也美,阴天也美。”
陆行舟笑起来:“这是什么错觉……错觉?”他舌尖念叨了一遍这个词,眼眸亮起来,“阿羽,你说迷阵的本质会不会是视觉错觉?”
“哦?”石饮羽问,“怎么说?”
陆行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另起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人在闭着眼睛时,能不能走出一条直线?”
“啊?”阿炫一愣。
石饮羽道:“不能,只会在原地打转。”
阿炫问:“鬼打墙?”
“不错,”陆行舟道,“为什么鬼打墙容易发生在夜晚?因为人在一个黑暗的环境中,就如同闭着眼睛一样,是没有视觉参照物的,也就是没有方向感。在没有方向感的情况下,所有生物的本能运动都是圆周运动,因为两条腿看似相同,其实长短、肌肉、神经……都有着细微的区别,同样迈出一步,左腿和右腿的距离是不一样的,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最终就形成了一个圆,也就是阿羽所说的,原地打转。”
阿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石饮羽赞道:“爱妻懂得真多,不过我们现在虽然是夜晚,但并不是没有视觉参照物,看,旁边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参照物。”
“这就是我说的视觉错觉。”陆行舟道,“人的视觉是由物体发出或者反射出可见光,在视网膜上成像,进而引发感光细胞产生感应,传递给大脑,从而看到物体。”
阿炫呆呆地说:“那为什么会有视觉错觉?视网膜出问题了?还是感光细胞不感光了?”
陆行舟:“谁都没出问题,而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因为人眼对可见光的感觉变化是滞后于实际变化的,并且分辨力有限,还会受到光质的影响,简而言之,你所看到的物象,其实是光的性质和人眼的性质共同决定的,光的微弱变化会导致你产生意识不到的错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明明有视觉参照物,却依然像鬼打墙一样走圆周运动的原因,因为你的参照物,是假的。”
“视觉错觉……”阿炫艰难地消化了他的解释,抬起头,看到夜空中凄迷的月色,突然反应过来,“是月光!”
石饮羽划破指尖,甩出一滴鲜血,在血珠飞出的瞬间,屈指一弹,血珠被击得粉碎,化作细不可见的血雾飞入头顶的空气中。
他以血指捏了个法诀,蓦地一震,轻喝:“结!”
一个巨大无比的结界骤然出现在头顶,将月光隔绝,周围登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阿炫吃了一惊,只见这个结界无边无际,仿佛将整座山头都与月色隔绝,她吃惊地看向石饮羽,这才真切地将眼前这个看上去游手好闲的人和那个传说中位极魔臣的山部魁首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