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秋有些不知道自家公主想要问哪方面的, 顿了顿,便都答了,“太子殿下明日要带着各国的来使, 进行一次围猎,陛下说自己的身体不爽利就不参与了。”
她说完了还看了看自家公主,陛下的身体哪里是不爽利?这段时间自家公主每日早晨都拉着陛下,练什么五禽戏,身体明明是好了不少。
这显然就是给太子殿下锻炼的机会呢,她想。说完了前朝又说到了后宫,“最近辰妃娘娘和其他的娘娘走动十分的频繁,一点也不像是孕期,倒是听说其他娘娘老逼着她,怕一个不小心辰妃娘娘肚子出什么事。”
听到这,嘉宁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辰妃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态度,上次自己看到的那一瞬间杀意显然没错。
然而现在肚子偏偏又顶着皇嗣的名头,有个万一的显然不是能担的过去的。那么现在是想找机会让别人下手弄掉肚子里的孩子?
嘉宁皱了皱眉,她忽然很不喜欢这个辰妃,若是一个人自己敢做不敢当,有什么都只想要自保,为求自保将便整日寻思怎么将别人推进火坑?
她忽然觉得哪里用母后再操心?哪里用梅妃再算计?哪里用她和太子哥哥还有三皇兄再发愁?当一个母亲不愿意要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
临秋说完,感觉自家公主忽然蔫哒哒的,不由得抬眼和折春对视了下,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眼神。
准驸马苏于渊离京这也第七日了,自家公主莫不是想他了?可是这才第七日,这省亲假可足足的有一个月呢。
嘉宁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轻了,抬眼正巧看到了她担心的眼神,顿了顿收回了手腕,“传膳吧,用完膳再抄一遍。”
折春有些心疼,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传膳的时候让御膳房那边,多做些自己爱公主喜欢吃的。
同样是午膳,辰妃这边就不是很好受了。她这几天的小心思是真的,这个孩子也是确实不打算留,但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怎么也得为自己已经成年了的儿子齐和考虑考虑。
然而她既不想要肚子里的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想要把自己摘干净,其他人又如何愿意就这么把自己牵扯进去?辰妃蹙了蹙秀眉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
上次若不是被接住了,这个祸害肯定就没有了,现在不光祸害还在她肚子里,还赔上了殿下的一个钉子。
若她看的不错,殿下明明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么应该就只是其他人的自作主张了,“慧儿,今日是谁传的膳?”
整张桌子上面的,全都是殿下爱吃的,这让她的手稍微的有些抖,就像是她的心一样。
“娘娘,是小林子,他说是领了娘娘您的口令儿,”慧儿就是上次说出前朝贵妃孕育事情的那个宫女,她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娘娘,“是不是小林子?”
辰妃反应过来冲她笑了笑,“是我让他去的,一时间忘了。”
等将慧儿安抚好之后,辰妃屏退了所有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恭敬的看着走进来的人。而这个人,不是大皇子齐旭又是谁?
齐旭十分习惯辰妃的恭敬,伸手拍了拍她的肚子,在她开始微微颤抖的时候才勾起唇角笑了笑,坐下开始吃饭。紧跟着食不言寝不语,中间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顿饭吃的辰妃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又不敢不吃。连自己吃了什么是什么味道的都不知道。
等吃完,齐旭总算是开口了,带着些玩味儿,“辰妃娘娘最近很活跃啊,是父皇经常过来这晨曦宫,让娘娘干枯的心灵被滋润了吗?”
辰妃咬了咬下唇,“殿下说笑了,陛下他并没有来晨曦宫。”
齐旭眼神有些危险的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辰妃娘娘做的对,还得尽快,莫要夜长梦多的好。那个自作主张的,本殿下已经处理了,不会说出什么来,娘娘放心。”
辰妃心里猛地一跳,知道自己没有赌错,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丝失落。他是真的不想要也不在乎这个孩子,也是,他连她都不在乎的,何况是肚子里的?
齐旭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缓缓地摸上了她的脸颊,从眉眼一直摸到了唇角,凑过去舔了口,“辰妃娘娘心中有数,旭儿开心极了,旭儿最喜欢辰妃娘娘这样懂事的。”
辰妃睫毛颤了颤,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柔声道,“殿下记得臣妾便好,妾身别无他求。”
齐旭自然知道这个说法的真实性有多低,但是却还是给面子的笑了笑,伸手揽过了辰妃的身体,“辰妃娘娘一向这般温柔写意,你的父亲近来十分的舒心,娘娘自然不用担忧。”
这说的不是辰妃面儿上的父亲,她面儿上的家是一个六品小官的父亲,还和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
所以这些年里她也是安分守己的,哪怕儿子齐和已经成年,别人也完全没有一点觉得他有争皇位的可能,因为没有一个有力的外家。
辰妃是被安排进去的,她原本的家里只有一个父亲,父亲坚持着他永远不可能达成的梦想,甚至根本不问她的意见就将她推进了这里。
而作为父亲他们效忠的人的儿子,少主……啊不,殿下的要求是她所不能违背的。所以哪怕自己心里爱着的那个人是她的丈夫,却也还是顺从了。
正是因为身在其中,辰妃才更加的清楚现在的局势。若是真的让殿下成功登基,那么成年的皇子就绝对不可能留下。她的齐和才刚成年,那怎么可以!
“父亲跟着殿下做事,臣妾自然是十分放心的。”辰妃表态,她现在身有身孕,完全不担心殿下会留宿。
果然,齐旭说完就走了,走之前还伸手敲了敲她的肚子,看起来像是玩什么好玩的玩具。
而他走之后过了好一段,整个安静的过分的晨曦宫才像是迎来了晨曦。慧儿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娘娘正站着,连忙过去扶了扶,“娘娘,您吃完了怎么也不叫奴婢一声?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得当心啊,上次的那回多凶险?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
这慧儿是辰妃进宫后内务府给派的,一直在辰妃身边做大宫女,辰妃对慧儿虽然没有说过自己的事,但是别的却也没的说,“也许就真的是意外呢?已经折损四个小太监了。”
慧儿嘟了嘟嘴,脸颊气的圆滚滚的,“娘娘您就是太心善,这般心思歹毒的又如何能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辰妃心里叹了口气,她如何看不出来慧儿多在乎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真的不能留……
另一边的福宁宫里,用完膳没一会儿嘉宁就又开始抄书,抄一会儿就揉一揉手腕子。看的折春还是忍不住了,心疼的问,“真的不能让奴婢们来抄吗?”
嘉宁摇了摇头,“这次还真的不行,”她想了想,“折春你去帮我把小库里整理下,我记得之前里面有些上好的药材放的位置有些深。”
不管是辰妃肚子里的那个没了,还是父皇知道消息后的万一,这好药材都得要备好了然而折春刚出去没一会儿,就又进来了,凑过来说,“公主,辰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嘉宁忽的抬头,手上正在抄的毛笔一个没注意,就落了一滴墨崽抄了大半的纸页上,“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
折春以为自家公主是担心皇嗣,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奴婢去小库房的路上,就听到外边有不规矩的跑动的奴才,边跑边喊,说辰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听说是辰妃娘娘去御花园的路上,轿撵又出问题了,这次辰妃娘娘可是摔了个十成十。”折春说。
“又是轿撵?那现在是在晨曦宫?”嘉宁问。
折春皱眉,“在咱们福宁宫!他们说要就近喊太医,福宁宫是离的最近的那个。”
嘉宁眉头一跳,“过去看看!”
这一出大殿,就看到了门口到偏殿的路上堆满了人,一路上淅淅沥沥的鲜血看着怪吓人的。
“怎么样了?太医到了没?”嘉宁皱眉问。
乱成一锅粥的人注意到嘉宁,才想起来自己就近借宫殿竟然忘记和人家说了。
慧儿匆忙行礼,“参见镇国公主,我们家娘娘情况不太好,太医还没有到。未经允许就借用了偏殿,还请看在情况紧急的份儿上赎罪。”
嘉宁摆了摆手,“太医那边再去催,你先进去看着你们娘娘去。抬轿撵的那四个给本宫看住了!”
“是!”本来就被看住了的人这会儿就干脆直接绑了,等着主子们的发落。
在这个情况下,似乎不管怎么样,时间都过得特别的慢。
大概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太医才在慧儿翘首以盼的焦急目光中喘着粗气到了。紧跟着就是各宫的主子们,嘉宁一眼就看到了自家母后,还被她瞪了一眼。
像是在说‘好好抄个书都不安分!’,嘉宁委屈的眨了眨自己漂亮的桃花眼,这又怎么能怪她呢?她真的一整天好认真好乖巧的在抄书啊,和御花园近就这么难么。
“皇后娘娘节哀,小皇子没保住。”老李太医作为辰妃娘娘指定的太医,这会儿也是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透。
端木皇后眼神带着哀痛,看了看昏迷还没醒过来的辰妃,“那辰妃妹妹呢?出了这么多血,辰妃妹妹怎么样了?”
嘉宁眼睛微微张大,看着自己母后似乎真的很哀痛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又敬佩了好多。母后好厉害啊,感觉自己深深地拖了后腿。
“回皇后娘娘,辰妃娘娘摔的有些严重,这般落红之后,恐怕不能再有孩子了。”老李太医说。
端木皇后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完全没有要迁怒太医的意思,“着人去给陛下说了吗?”
“回皇后娘娘,还没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谁也不愿这会儿往陛下身边凑,万一气出个好歹,谁也担不住这个责任。
“这是怎么了?院儿里还那么多血迹?”说曹操曹操到,皇帝今日将事儿美名其曰丢给了自家储君,便顺路过来看看嘉宁,却不想一下子看到了近一整个宫里人。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哪怕没想到陛下会过来,见到人行礼的条件反射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一屋子整整齐齐的问安声,倒是惊醒了昏睡中的辰妃。
她眼睛睁开之前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腰腹下/身那里感觉痛的要将她撕碎一般,一阵一阵的汹涌而来,疼的还没睁开眼睛眼角就滑落了一滴眼泪。
辰妃睁眼看到了眼前的陛下,哪怕心里再虚,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虚弱的时候总是容易更加的柔弱,“陛下,皇儿还在吗?皇儿是不是没了?”
皇帝被她问到了,想到刚才路上看到的触目惊心的血迹,这会又看到她躺在床上这般惨白无助的样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头软了软,伸拍?№§∮了拍辰妃的肩膀,“既然是他没福气,爱妃也莫要再伤神了,和儿看着该担心了。”
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哪怕原本就是她自己做的,想到了这段时间自己受到的委屈,还是没忍住将脸埋在心爱的人怀里放纵自己哭了。辰妃这哭的无声,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无声。却又凶狠到浑身颤抖,整个人都在打颤,背影看起来脆弱极了。
嘉宁一时间心情复杂,若是说第一反应,自然是想要将她从自家父皇怀里拽出来。可是看着她这样子,心里却也跟着难受了起来,甚至荒谬的觉得,她会不会有可能是爱着父皇的?然而这个念头仅存了一瞬间,就被她丢了开。
不管怎么样,她背叛了自家父皇是事实,哪怕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又如何?怎么能够因为有可怜之处就随便原谅呢?
端木皇后伸手拉住了嘉宁,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收敛一点。小声的说,“给你父皇一点时间。”
她说的是你父皇,而不是辰妃,嘉宁听懂了她的意思,回握了她的手没说话。
明明事情达到了原本的预计,嘉宁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但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她的视线无意识落在辰妃的背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同样是轿撵摔了,这次却没有一个给她垫背的了。而且,之前哪怕到处碰瓷式交友,也并没有急于一时。
毕竟才刚怀孕还不到一个月,真的还没到急的时候。嘉宁灵机一动,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有什么人逼着辰妃做了决断?
而这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大皇兄齐旭了吧!
……
苏于渊猜测的位置没有错,程宁他们确实在这个文曲星庙里。
见到人的时候苏于渊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程宁带的人里有一个人直接伤了右眼,现在伤口都还包着纱布。
“就你们三人吗?”程宁看的时候眼神有些暗,就只有三个人怎么能够?
他隐蔽的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自然的将三人带到他们住的僧房里,才说:“这次的情况很不对,不像是一般的官商同气连枝为祸,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兵祸。”
苏于渊皱眉,“程校尉的意思是,此地似是反贼窝?”
程宁点了点头,道:“这里还算是安全,我的人受伤的地方是一个叫石头镇的地方,初步估计,那里才是真的反贼窝了。”
苏于渊心底一震,石头镇不就是他要省亲的地方?从小生活在那里的他细细的想,为什么父亲母亲从来和其他的邻居乡里不亲?
为什么父亲说他们有机会要走一定得走?为什么父亲说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给他在族谱上上了他和他妹妹的名字。
苏于渊心念急转,那么在父亲去世后他们母子三人,到底是不是被恶意驱逐?若真的那里就是一个贼窝,会不会所谓的驱逐出族群,才是父亲做的什么交换式的保护?
那交换的,又是什么?
看起来似乎思考了很久,其实只有短短的几瞬,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了陛下的密诏,展开双手递了过去。
大概意思是,苏于渊苏翰林为此次钦差去支援程宁,可以用这个密诏去和边上的军队去借兵,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允许先斩后奏。
程宁跪着接了过来,看完之后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就说三个人的支援怎么能够叫支援,感情竟然是允许从边上的军队里借兵!
“好好好!”程宁激动的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起来后拍了拍苏于渊的肩膀,一个没注意这个不是平日里自家习武的兄弟,把人拍了个踉跄。
“陛下既然能够派苏翰林你来,自然是有陛下的考量,不知苏翰林可有何见解?”程宁高兴起来,看着这个只有六品的文官也顺眼多了,只觉得干劲十足。
苏于渊一个没注意被他拍的一个踉跄,他还没说话,就听到平日笑眯眯的和事老龚千接了话,“程校尉不知道,苏翰林可是咱们镇国公主嘉宁的准驸马,陛下已经赐过婚了。”
他这句话把程宁听的笑声都断了一下,这么大的事儿交给驸马来做?甚至还是没有大婚的准驸马?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看到了想看到的样子,龚千大喘气似的接了一句,“苏翰林还是此次科举的状元郎,文采非凡且计谋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