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恩恩点头:“知道了。”
江与城收回手:“我走了。”
程恩恩再次点头,还挥了挥爪子。
“回去睡吧。”他站着没动。
“嗯。”程恩恩慢慢把门推过去,没关严,剩一个缝隙时停住,从里面看他。江与城也隔着一条门缝,盯着她。
“……”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对视起来了。
一分钟后,江与城忽然又将门推开一些,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捏。
然后在程恩恩微微错愕、尚未来得及说话时,将门带上,这次严丝合缝。
江与城这一去就是说三天,要除夕才回。
程恩恩住在江家,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拘束,她发现江叔叔的家人人都很好,对她也很好。她每天还是照旧写作业、跟江小粲玩,偶尔陪其他人说话,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坐在一旁看着大家,但她很喜欢江家的氛围。
这才是一家人啊。
唯一的同龄人,那位江二哥——她第一回 见面叫江峙哥哥,现在知道他比自己小一级,就改叫弟弟,但江峙不乐意,非让她叫哥,而且每次都回应得很热烈。
那天他去沈家“凑热闹”,到底是凑出事儿来了。
程恩恩不清楚沈家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说,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说赶出去就赶出去了。
那女儿跟江峙同龄,还是同学,从小掐架掐大的,结果——据江少爷自己的口供,沈家人心太狠,事儿做得太绝,大过年的把没成年的小姑娘赶出去,他都看不下去了,伸张正义,替他的死对头说了几句“公道话”。
然后……就被人家告状告到家里来了。
这几天被“禁足”,从早到晚都窝在房间打游戏,和勤奋刻苦的程恩恩形成鲜明对比。
许明兰戳着他的额头数落:“你就不能跟恩恩学学,把你的精力用在学业上。”
江峙被念烦了:“她还有心思写作业呢?你等着,我保管给你把她带坏。”
“……”
晚上程恩恩正在写语文卷子,江峙来找她,胳膊撑在门框上,一脸坏笑:“来,妹妹,二哥和你谈谈心。”
江小粲正趴在程恩恩的床上看故事书,冲他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然后说:“二哥,你以后会后悔的。”
等他妈好了,肯定要收拾这个趁机占婶婶便宜的不孝侄子。
江峙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将他一把扛在肩上。
江小粲立刻死命挣扎,一边扯着嗓子喊:“救命啊!二哥杀人啦!爷爷!奶奶!粲宝儿危在旦夕啦!”
“啧。”江峙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直接把人抗回房间,丢到床上,“你先自己玩会儿,我和你妈有要事相商。”
“我给我爸爸打电话哦。”江小粲威胁。
“你打,”江峙手插着兜,“告诉四叔,我为了帮他早日和小婶婶重修旧好,煞费苦心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你看他多没用,半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丢我江家男人的脸。没办法,只好由我出马了。”
“行叭。”江小粲看在他是帮忙的份上,决定相信他一次。
这兄弟俩虽然差了快十岁,但天天吵架斗嘴,有时候还干一场。程恩恩知道两人感情好,还是跟了过来。
刚走到一半,江峙就出来了,插着兜晃过来,说:“有没有兴趣来聊聊我四叔。”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程恩恩有一丝丝无所遁形的窘迫。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跟着他走进房间。
江峙靠在书桌上,随手拿起她写到一半的卷子,扫了两眼便放下。
“你是不是喜欢我四叔?”
程恩恩想到他可能猜出来了,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住。接着,整张脸连带着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没、没有。”她说。
江峙都乐了,他小婶婶17岁的时候是这样的啊?挺可爱,怪不得他四叔把持不住呢。
“你这个样子,可没什么说服力啊。”他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程恩恩咬了咬嘴唇,无地自容。
“我不能喜欢。”程恩恩声音闷闷的,不只是害羞还是低落。
“为什么?”江峙一挑眉,“我四叔又不是丑八怪,喜欢他很丢脸?”
程恩恩抠着手指,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他心里有人了。”
“有人?谁?”江峙看起来十分惊讶,或者说是兴奋。
程恩恩继续抠手指:“他太太。”顿了下又纠正,“前妻。”
“……”江峙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天大料呢,一时无言以对。
“他自己说的?”
“嗯。”
江峙再次陷入沉默。
他四叔怕不是个傻的,好端端的跟她说这个干什么,自找死路。
“也不一定。”他说。
程恩恩抬头。
江峙看着她:“你喜欢他,怎么不告诉他啊。”
程恩恩想了想,摇头。
明知不会有结果,何必说出来?
自己小心翼翼藏好吧,说出来徒增难堪。江叔叔这么好,她不想失去他。
女孩儿怎么都这么墨迹啊。
江峙啧了一声,微微俯身:“大胆点,相信我,他未必不会接受你。”
程恩恩不说话。
停了下,江峙往前挪了挪:“这么说吧,要是他前妻明天就回来,你就没机会说了,一辈子不会后悔吗?”
程恩恩愣住,张了张嘴,声音很微弱:“明天……就回来了吗?”
“……我只是打个比方。”
程恩恩忽然有点慌乱。
她曾经全心全意地盼望,江叔叔能将他太太找回来,一家三口继续幸福地生活。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虽然只是一个比方,她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坦然。
她会后悔。
如果一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
江峙观察着她的表情,明白自己的话到位了,舒了口气。
情感专家真他妈累啊。为了他四叔的幸福,容易吗他。
“你好好想想。”
他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身,对程恩恩一握拳,“加油。”
门开了又关,房间里安静下来,程恩恩心乱如麻。
很久很久,她才从入定的状态中回神。抬头,忽然发现——
书桌上的那一摞试卷,写完的,以及没写完的,全都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恩恩:???偷我作业?
江峙:大好的青春不搞对象,写什么作业。
第57章
隔天早晨, 程恩恩下楼吃早饭时,从来日夜颠倒三餐随机的江峙, 难得在上午起床, 边玩手机边吃早点。
二老都在客厅, 江浦渊戴着老花眼镜在看报纸, 似乎哪里不舒服, 许明兰正帮他捏肩膀。
“不行等老四回来去请上次那位中医,再扎两针。”
“过两天再说吧。”江浦渊搁下报纸,摘了眼镜,“大过年的, 都忙。”
瞧见程恩恩, 向她招手:“恩恩,来,给我捏两下, 你奶奶老了,手上没劲儿。”
许明兰嗔道:“恩恩这一回来, 你就又嫌我了。”她停手,让开位置,“人老了, 真是不行,昨晚散步多走了几步,回来就腰疼背疼,一晚上没睡踏实。”
二老都七十多了,年纪一大, 身体确实不大利索。
程绍钧和方曼容身体都还不错,两边都没老人,程恩恩没帮别人按摩过,不知道为什么做得还挺顺手。边捏边问:“是这里疼吗?”
“诶,对。”江浦渊闭着眼睛,“还是恩恩按得好。”
捏了会儿,程恩恩去餐厅吃饭,正想问江峙要回自己的卷子,还没走到跟前,他便搁下碗起身,灵活从她身侧绕过,跑着上楼。
“我回房间写作业。”
这句话就是喊给二老听,十分响亮。许明兰一个狐疑的眼神瞥过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半个小时后她上楼看了一趟,下来时脸上的笑都藏不住。
“还真是写作业呢,这小子。我过去瞧了眼,写得可认真了,一张卷子都快做完了。”
程恩恩继续给江爷爷捏背,在后头默默想,他偷走她的卷子,难道是为了自我激励吗?如果是这样,那还可以原谅。
不过为什么没写的也要偷呢?
她去找江峙要作业的时候,这家伙正窝在椅子上打游戏,抬眼一瞧是她,连个样子都懒得装。
她的试卷被大剌剌摆在桌子上,顶头上“高三”的字样刚刚好被文具袋盖住。
原来是借她的卷子装样子。
“你把其他的还给我吧,”程恩恩好脾气地说,“我还没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