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她折腾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爬上自家主人的床,怎么可能甘心让人半路截胡?
于是她主动出击,率先把有“预谋破坏仙君道行”嫌疑的白璃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白璃仙子在养好伤后便大彻大悟,明白了“男色于吾辈皆浮云,谈恋爱不如好好修炼”这一硬通道理,在洛宓的铡刀下哭着放弃了追求,鼻青脸肿的与之握手言和,在分吃了一只烤地瓜后,成为了后者在仙界为数不多的朋友——能稍微记得住的脸那种。
毕竟她只是记性不好,并不是老年痴呆。
有了这么一个前情提要,洛宓自觉身份已经从“凶犯嫌疑人”扭转为了“受害者友人”,于是她从干巴巴的眼眶里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就着魔尊的衣服下摆擤了擤不存在的鼻涕,摆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
“到底是何方宵小如此丧心病狂!”她拍着腿开始干嚎,“白璃啊,我的挚友啊,老天爷不开眼啊,仙帝他不做人啊,你死得好惨呐!”
息烽听着洛宓如此有节奏的号丧,脸皮也忍不住随着抽搐,偷偷的瞥了眼一旁呆若木鸡的仙界二人组,扭曲着脸把嗓子眼里的“白璃仙子还没死呢”给咽了回去。
无论总管大人多么不靠谱,作为魔界的中流砥柱,他绝不能让仙界的王八蛋们看热闹!
然而仙界的王八蛋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唱念做打俱全的表演,一时间,老的和小的都傻木木的听着洛宓装疯卖傻,直到后者麻溜的从地上跳起来,伸出双臂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才将将的回过了神。
没办法,对于连嗑瓜子都要出一个章程的仙界来说,魔界的行事作风实在是奔放到让他们找不到北。
看着不停闹腾的洛宓,右手的伤口又扯动了神经,天兵首领嘴里就像是吞了一大把黄连,透着连心的苦味。
事到如今,再去责怪下属轻易透底已经没有半分用处,结合那个令自己心惊胆颤的猜测,这名倒霉的仙人已经面色铁青。
任何事情只要牵扯上洛宓这个女魔头,就不会有顺心的一天,只怕这次仙界派他们过来虚张声势,也不过是又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如既往。
第7章
“……行,就这么说定了!”
催命符般的声音落入耳朵,首领总算挣扎着捡起了自己的理智,“……什么说定了?”
“当然是查案的事啊,”洛宓振振有词,“白璃被人在南天门打了这么大的事,我作为她的好友,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况且,你们方才明显怀疑是我所为,我当然要亲自出马洗刷冤屈!”
白璃被人打了干你什么事啊?
不是,我们什么时候说是你打的了?
首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仙帝派他带着千变万幻球来招摇撞骗就是为了拖住魔界别来捣乱,要是他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把好不容易送走的魔星给招回去了,那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好好的丈八汉子吓得都咬文嚼字了起来,“大、大总管的心意,小仙感佩在心,然而仙魔两界大战一触即发,恐怕大总管插手此事并不妥当……吧?”
强大的求生欲迫使首领在洛宓灼灼的目光中硬生生的把一个“当”字抻的百转千回,最后以略微俏皮的上扬语气结尾,点出了好商好量的中心思想,堪称神来之笔。
然而,战战兢兢的仙人并不知道,那双盯着自己的大眼其实充斥的都是“娘咧,我怎么又把反攻仙界的事忘了”和“再这么消极怠工下去,老娘大总管的宝座只怕是要不保!”。
梗着脖子偷偷瞄了一眼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魔尊大人,洛宓愣是从那张漫不经心的脸上看出了“朕心寒至极”,于是她精神一振,顿时就把之前脑子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
作为魔尊座下头号走狗,她只觉得魔尊大人“失望”的目光好比穿心的万剑,“黯淡”的神色好比剔骨的钢刀,刺的她心痛如绞,刮的她肝肠寸断,就连全身上下的剑锈都跟着颤颤巍巍,微微翘起的那块更是抖的如风中残烛,只想杀上仙界胖揍一顿仙帝给他出气。
我对不起魔界的父老乡亲啊!
她扯起袖子擦了擦眼中淌出的热泪,只觉得心酸至极,抬眼再看那仙界二人组的时候,就像是冬眠醒来的蛇瞧见了肥硕的田鼠,无论怎么掩都透出了几分森森的阴气。
两只“硕鼠”打了个冷颤。
“有什么不妥当的呢?”她幽幽的说道,“这万年来,咱们仙魔两界亲如一家,就算要斗个你死我活,不是明天才宣战吗?”
谁和你亲如一家啊!
首领的脸被这句极度不要脸的发言给憋成了紫红色,打眼一看活像是茄子成精,而在他身后的小仙官则是一脸苍白,配上摇摇欲坠的身姿,仿佛下一刻就要直接昏死过去。
“明天才宣战?对!明天才宣战!”
原本苦大仇深的息烽一听这话茅塞顿开。
诚然,当初好不容易下了趟绣楼的魔尊一脚踩在仙帝肚皮上,在阵阵的杀猪叫中与后者定下了“万年之约”,但是根本没说时间到了就出兵啊!
宣战是宣战,出兵是出兵,我们还啥都没干,你们就跑到我们地盘上装神弄鬼,那就叫挑衅。
甭管明日会怎样,反正今日咱们还是吉祥的一家。
正所谓诡辩的思路一打开,天高海阔任鸟飞,差一点就累觉不爱的魔界三当家在转瞬之间又重新振作了起来,看向魔界老大的目光重新充满了崇敬与爱,只觉得自己着实愚钝,竟然没有领悟魔尊大人的高瞻远瞩,怪不得劳心劳力了一万年还没踩着好吃懒做的洛老魔上位——他以前一直以为她是靠美色来着。
全然不知得力下属在这么一盏茶的功夫就经历怎样跌宕起伏的心路历程,高瞻远瞩的魔尊大人自打话题绕到了“出门”上就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宛若尸体。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洛宓大放厥词:
“择日不如撞日,趁着还没兵戎相见,我这就前往仙界为白璃主持公道!”
魔界的倒霉二人组被洛老魔惊的人仰马翻暂且不提,坐在端坐在仙宫宝座之上的仙帝陛下此刻也正被狌狌闹得脑仁疼。
“我的儿啊!你被打的好惨呐!”
“少主啊!少主你振作啊!”
一头比仙界最雄壮的天兵还要状了好几圈的母狌狌正趴在一张简陋的草席上埋头痛哭,而它的身后则分散的跪着七八个同样在痛哭流涕的族人,而它们有意无意半围着的草席上,则卧着一个被白色纱布从头包到尾的僵硬人形,唯有一双从纱布缝隙中透出的眼睛证明了里面确确实实的包着个活物。
只能用珠润玉圆来形容的仙帝捧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抬手扶了扶脑袋顶上总想滑下来的头冠,垂下的珠链打的他脸颊生疼,然而这点疼痛与他面前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哭嚎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可偏偏隐隐的鼓涨和痛感顺着脸颊往内渗透,先是在他饱满的脑门游走,然后再一鼓作气直击牙根。
作为不沾污秽,不染尘埃的正牌仙人,天帝当然不会生病,连佛门念叨的天人五衰都不会有,更别提牙疼、头疼之类的俗世病状,可在狌狌一族汹汹的气势前,愣是被衬出了弱小、可怜、无助的荒谬感觉。
恨不得把头埋进衣服里的众仙家一边在心里对玉座上的小胖子寄予了无限怜悯,又默默安慰自己好歹仙帝陛下十分能吃,他们还能扳回一城。
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的仙帝陛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肉,决定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展现一下自己不稳定的王者风范。
“咳咳,”仙帝清了清嗓子,“大……族长,白璃仙子的遭遇孤深感同情……”
“陛下啊!”穿着一身红色衣袍的母狌狌抹了一把眼泪,指着草席上的白色物体对着仙帝痛心疾首,“此人对吾儿做出如此恶行,我狌狌一族绝不善罢甘休!”
仙帝看了一眼被包成了粽子的白璃仙子,只觉得自己的胃都开始了隐隐的抽搐。
那个在南天门寻衅滋事的混蛋日子挑的太巧了,偏偏就在仙魔两界约定之日的前一天把白璃仙子打成了重伤,若不是他很清楚魔界那群家伙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不然怎么看都像是对方故意使诈,利用狌狌一族让仙界后院起火啊!
不过在狌狌族长带着族人冲上仙宫之后,现在的他们也确实腾不出手来去应付魔界就是了。
“好好好,大族长不要激动,孤已经下令彻查此事,定会给白璃仙子一个交代。”仙帝捏了一把冷汗。
“依我看,这一定是洛宓那厮干的好事!”一名身穿滚毛外袍的狌狌从大族长的身后走了出来,紫红色的脸上充满了愤恨,“万年之前她就袭击过少族长,如今仙魔两界交战在即,谁知道这个魔头会不会又来浑水摸鱼!”
原来你们也知道仙魔两界交战在即啊。
仙帝木着一张胖脸,只觉得一股抽人的冲动在身体里蔓延,眼看着羽渊那个小妖精就要率领着那群魔星杀回来了,派出去的那两名小仙回禀说发现大批的魔头在魔宫前集结,而在开战的前一天,他竟然因为一群怒发冲冠的狌狌而无法脱身,就连天兵们都被支使出去找那个所谓的凶徒,如此下去,傻子都可以预见明天之后的悲惨处境了。
“哦对,还有这么件事哦。”
经雄狌狌一提醒,看热闹的众仙家也想起了洛宓和白璃仙子之间的恩怨纠葛,瓜子开始在宽袍广袖下来回传递,无论男女老少都翘起了统一的兰花指,一时间“咔吧”、“咔吧”的脆响不绝于耳。
“也是啊。”
“说的有道理啊。”
众仙一边嗑瓜子一边交头接耳。
仙帝陛下感觉自己简直就要被宫室内的傻气逼到窒息,他算是看出来了,甭管那个暴打了白璃一顿的家伙是谁,他都不是想阻拦仙魔两界开站,而是生怕两边打不起来啊!
然而无论对方到底打着什么目的,他这一手确实让仙帝感觉非常难受。狌狌一族世代居于西海鹊山首峰招摇山,是天生通晓过去的灵兽,游离于仙宫之外,经过多年繁衍,也算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它们要是铁了心要为少族长讨一个公道,作为仙界之首的他还真的不能置之不理。
况且眼下似曾相识的场景难免勾起了仙帝陛下某些不太愉快的记忆,万年之前白璃也曾被人打得鬼哭狼嚎,不同的是,当初羽渊未曾出面,光是洛宓一人就打上招摇山吓得狌狌一族握手言和,而如今放到了他身上,竟然花费了数日都摆不平,岂不是更向众仙证明了他不如羽渊那个小妖精?
一想到这里,仙帝微微皱眉,再瞧瞧咄咄逼人的狌狌们,圆润的脸盘顿时就黑了几分,正所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虽然长得一团和气,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脾气,否则不是真让人误以为他这个仙帝就是成日吃干饭的了?!
“有什么道理!”他呵斥道,“你们既然在此不能为孤分忧,就统统滚去寻那凶徒!”
遭到了训斥的仙人们不说话了,大约是很少见到仙帝真的发火,就连狌狌们都跟着楞了一下,一时间大殿内只剩下瓜子皮被咬破时的脆响。
还有某个倒霉蛋咬到舌头时发出的闷哼。
第8章
现任仙帝登基于本纪元之初,真要论起年龄恐怕在场不少仙人都要高呼一声老祖宗,是纪元更替时诞生的先天元灵,天生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少年模样,若是再小一些恐怕都能直接贴在年画上了。
总之,比起那些要么冷峻要么威严的前辈,现任仙帝看起来毫无威慑力,不仅如此,除了吃的多外似乎也没什么过人的威能,以至于暗地里不少人猜测他能上位除开出身高贵之外,主要是长得有福气。
可惜有福气这种事就算是仙人也着实羡慕不来,老天爷偏爱谁讨厌谁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有的人就是出门捡宝,有的人就是喝凉水塞牙缝,实在看不过眼,也只能背后扎小人泄愤了。
当然,要是像陆压道君的钉头七箭书那样的扎小人就算了吧,没有人家那金刚钻,眨眨眼就要把自己折进去。
然而现任仙帝纵然福气滔天,可掩埋在逆天运气后面的弊端也逐渐显露了出来,最明显的就是对于仙界的治理明显力不从心,关键时刻总是弹压不住这群心思各异的下属。
“诚然,白璃仙子与那洛老魔曾有过摩擦,可孤并未在本界察觉到那魔头的气息,”仙帝努力把清亮的少年音压低,以塑造自身威严的形象,“如今我们要捉拿袭击仙子的凶徒,莫要一叶障目,不知仙子是否看清当日偷袭之人?”
被点名的白璃被纱布捆的动弹不得,似乎已经昏死了过去。
“并未察觉?”之前曾反驳他的狌狌在看了自家族长一眼后又站了出来,“恕我直言,要论身份,您固然凌驾于吾辈之上,可要论根脚,恐怕就算是仙帝陛下您在洛宓面前也不够看吧?”
仙帝是新旧纪元替换时诞生的先天元灵,而洛宓则是混沌初开时清浊二气交汇而成的灵宝,二者虽然大相径庭,可单说年龄的话,仙帝可是实打实的比洛老魔晚了不知道多少辈。
“放肆!”仙帝用力拍了一下玉座扶手,原本白里透红的肉脸变得铁青,看上去怒不可遏,“孤与这仙界同在!”
话音未落,众人脚下突传一阵地动山摇,白玉筑成的大殿里一草一木都跟着震颤不已,更别说东倒西歪的仙人了。
仙帝与仙界一脉相连,仙帝之怒亦为仙界之怒,然而在伏拜在地的众仙之中,大族长稳稳地站在原地,丝毫不避的迎上了玉座之上投来的目光。
然而,他也只能时不时引发一场无伤大雅的地震吓吓人了,堂下之人既未伤天害理,也未恶贯满盈,天规森严,就算是仙帝,也无法因为个人喜怒而逾矩。
狌狌一族生而通晓历史,族长更是其中佼佼者,对于历任仙帝的长处和劣势如数家珍,在万年之前仙帝尚且无法迫使她低头,更别说已有羽渊旧事的现在了。
你以为这样孤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像个超大号年画娃娃的仙帝嘴巴一抿,气沉丹田,帝王之气蓄势待发,然而就当他快要把那句嗓子眼里的“媳妇救命”给喊出来,仙宫正殿的大门就“轰”的一下子从外面被推开了。
“咕噜咕噜。”
首先滚进来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汉子,紧跟其后的则是一名瘦小的年轻仙官,而始作俑者还维持着踹门的动作,一条白皙匀称的腿悬在半空中,当她收回时,细腻的肌肤隐没在了宽松的暗色纱衣里。
“哟,白璃,我听说你被人给打了?
洛宓迈过前面的二人,袅袅娜娜的走进了大殿,看到最中央的七八头狌狌,顿时卡住了。
娘咧,到底哪个是白璃来着?
殿内紧张的气氛并未因她的不请自来而消散,实际上仙帝在看清这位不速之客后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然后一声惊叫穿透了白玉宫殿。
“媳妇,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仙帝这一声呼救声调之高,堪称绕梁三日而不绝,直接把在场的众仙都给震了个懵,唯有罪魁祸首一怔之后立马就发出了“哼哼哼哼”的邪笑,那一边掐着腰一边抖肩的模样像极了想要祸害良家小娘子的恶劣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