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磁性,语气淡淡带着几丝无奈。
这几日他将与她病症相关的都了解了一番,也咨询过赵国利,知道她刚恢复起来一些,身体虚弱平衡感很差,如果刚才她独自在浴室中洗澡出了什么意外,摔倒了怎么办?
情天不回话。
她不习惯洗澡时有人在旁,何况护士对她来说也是个陌生人,但,躺了两天她总不能不清洗一下,那样连她自己都受不了。
“没人嫌弃你。”
床前那人语调淡淡,却仿似知晓她心中正好所想,说了这么一句。
情天抿了抿唇,靠坐在床头不说话。
沉稳的步伐过来,带着暗影投在床面上,那修长的手臂伸过来,情天下意识往后挪,却忘了自己背靠床头,已无处可去。
蔺君尚弯身,将一旁的被子拉起,盖到她身上,动作很轻。
靠近,她身上有刚沐浴过的清香,温润动人。
拉好被子,他没有退开,保持着那样近的姿势,双手撑在她身侧床面,仿佛将她整个人圈于胸前。
清淡好闻的木调香笼散在鼻端,情天的背僵了,呼吸都不会。
第118章 蔺君尚说:想应就应我一句
“我咨询过医生,你这样睡了两天,继续躺着反倒人容易晕沉。”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沉沉缓缓:“如果现在还不是太累,与我说说话也好,不然这会睡,怕你半夜睡不着。”
多休息是好事,但他怕她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一旦漫漫长夜失眠引起头疼,甚或再度引发晕眩症犯了,又要感受那种痛苦与折磨。
她这病,折磨起来,疼的不是她一个人。
但她此刻畏光,也不宜用眼,想来也不会有心思去看电视节目或者看看书,这些于她来说,都有可能反倒加重她的身体负担。
那么唯有说话这一项,最不费心神了。
“没力气。”
情天身子在被他侵占的范围里僵着,垂着眼睫目光落在被面不看他,脸上却是一派的冷淡。
她听到了一声低低轻笑,那人说:“我说,你听着,想应就应我一句就是。”
随着温沉的声音,她额上有暖意拂过,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温,修长手指将她滑落的一缕发别于耳后。
情天低敛的眼睫轻轻眨动,那种触感让她抑了呼吸,可随之鼻端那清淡的木调香已远,他步至落地窗前,在躺椅上坐下来。
微微摇着躺椅,他放松地微微叹息,实在是这两日休息太少。
白日外面一片大亮,窗帘是闭着的,入了夜,倒是可以打开,看看外面一幕深蓝的景。
月亮已经升起,一室静谧,两人都无话。
情天放平心态尽量忽略他的存在,靠坐着床头,拥着被子,索性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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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何琴进来一次,端来煮好的药膳粥,还有鸡汤。
其实情天没有胃口,但房中太静,她需要做点什么忽略一下这种不自然的气氛,比如说,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粥也留下吧,尽量喝一点。”
药膳粥也是根据她身体配制的,何琴就要收拾端出去,听到蔺君尚这句话,转头看情天。
“吃不下。”
情天语调淡得近乎有些冷,已经挪到床沿慢慢喝鸡汤。
蔺君尚也不多劝,一个眼神,何琴端着药膳粥离开,离去带上门前,隐下心中的惊讶,不免又多看了眼房中各占一隅的两人。
她家先生这样的样貌能力,是天之骄子,是众人瞩目仰视,今时今日在c市的地位,多少名门千金等着被他多看一眼,他却第一次带了这位回这从不待女客的松云居,何琴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定然感情很深。
可现在看下来,那沐小姐却是对先生态度极为冷淡,而让何琴更惊讶的是,即便那沐小姐如此态度,先生也似乎没有丝毫不悦,甚是耐心好脾气。
想起昨夜这沐小姐病中难受,先生抱着照顾哄了一夜未睡……
蔺君尚向来对人是一副淡漠神色,有时甚至冷酷无情,在松云居做事这几年,何琴也从未见过他如此……如此重视珍惜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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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在默默喝鸡汤,蔺君尚聊起沐老爷子头七那夜的事。
“那些画作价值连城,毕竟难求,你倒是眼都不眨,全给化了灰。”
蔺君尚修长双腿交叠,倚着躺椅神色难得放松,眉眼都软了平日于人前的棱角。
沐老爷子收藏里不乏古代名家大作,想起那一夜造访沐家看到她小脸素白平静,那一地画卷残毁……眺望月色的他,唇角不禁浮起弧度。
情天捏着汤勺的手顿了顿:“没什么可惜,只是赝品。”
第119章 那么聪明,是他的情天
情天看着性子清淡不与人争,在人前多显温和,但其实,她的心有时候很冷。
两年前,蔺君尚认识的她不是这个样子,或许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机会看到她的这一面。
但那夜,沐老爷子头七,他在沐宅看到了不一样的她。
燃烧冥纸的大火盆里画卷燎燃,随风扬起漫天灰烬,在逐渐变大的风里,他分明看到立于人后的她那一脸平静的冷漠。
她并不是一时冲动而为之,她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只是被称之为“家人”的人刺痛了,像个刺猬一样蜷起身子攻击,也是防御。
也正因如此,在嘈杂的人声里,她寂冷的眉眼才如此震撼着他。
这世上,虚张声势的人有很多,她用她的行为告诉那些人,他们狠,她可以更狠。
当晚沐家家眷惊诧精彩的神态,足以证明她的举动在他们眼里有多疯狂。
重逢之后的每一面,都如此珍贵,后来,他回想起沐宅那一夜她寂冷的眉眼,想起时,他会微微蹙眉,蹙眉不是因为不悦,而是心疼。
而此刻,她告诉他,那些只是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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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老爷子,竟也会收藏赝品?”
蔺君尚挑眉,难得柔和的眉眼俊雅无比。
“不,那是我两年前闲来无事临摹的画作,许是爷爷为了鼓励我,把真的换下来,把我的挂了上去。”
情天继续喝鸡汤,谈及沐家对她好的长辈,语调变得平和。
“那也还是可惜。”
落地窗前,悠然靠在躺椅里的人声音低醇,又道。
“为什么还可惜?”
情天不解,下意识转头看他。
她主动看过来,主动问他话,两人目光对上,蔺君尚发觉,自己左心室的地方,居然跳快了一拍。
“如若能画得以假乱真,那定然很是不错,所以,如此化为灰烬仍是可惜了。”
情天听了嗤笑:“尚未达到以假乱真,不过是爷爷的书房平日无外人敢随意进,而沐家那些人,更是少有仔细端详,他们只知,在爷爷房里的,定然都是好东西。”
客房中,她坐在床沿,他坐在落地窗边。
蔺君尚看着情天不语,却是唇角带笑,薄光潋滟,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她看不清他眸中的宠溺。
嗯,那么聪明,是他的情天。
情天突然想起什么,“既然你说,偶尔会去找爷爷下棋,在那个大书房里,难道你就从未发现?”
他在绘画上的造诣,可是比她高多得多。
如果说祖父是她幼时绘画上的启蒙师长,那么蔺君尚……是她真正学画的师父。
蔺君尚笑而不语。
情天疑惑他这神色,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坑,她居然真的在与他聊天。
反应过来,即使心中有疑惑,也忍着不再追问。
这突然又降下来的气氛,蔺君尚心中暗道不妙,卖关子卖过了,终结好气氛,吃亏的是他自己。
“我纵然去找老爷子下棋,心思却不在棋上,你说,我还会去注意房中别的东西?”
“那你心思在哪?”
情天下意识问,转头,才发现他望着她的目光如此深。
她突然懂了。
第120章 在思念疯长的时候,离她近一些
因为懂了,所以不再问。
那一夜,“夜岸”酒吧侧门外,他抱着她,他说:两年,老爷子笑我,从未在他手下赢过一局。
蔺君尚是个商人,但却是个爱好风雅的儒商,除却商场中不见血刃的厮杀,除却睥睨金融界的权势能力,他于绘画上的造诣很高,棋艺也相当不错。
沐家老爷子沐保泓虽是比他辈分高的长者,精通棋道,却不至于能让蔺君尚两年来从未赢过一局。
只是,蔺君尚自己愿不愿意赢。
两年前一场大火,她尸骨无存。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面对那间充满她小时候生活痕迹的书房,他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去对弈?
他说落子行棋间总能听到她的声音,扰乱了心神,如何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