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车边,才打开后座的许途转回身,惊呼一声。
蔺君尚倏然低头看去,那一刹间,仿佛心都被人揉碎了。
情天的鼻下流出鲜红的血,他慌张将她抱进后座,拇指给她抹血渍,手都是颤抖的。
可才刚抹开,很快就又有新的流下来,他的面容肃冷苍白,逐渐红了的眼中只剩一片慌乱。
“……别怕、别怕……”
他的声音与他的手指一样颤抖,到底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情天鼻腔很疼,流鼻血不是第一次,只是没有这一次被毒液刺激那么疼痛,仿佛喉间都尝到了那甜腥。
她没有怕,但他的心跳,紧贴着她身体的属于他的心跳,是那么快,快得都乱了……他在怕吗?
而她左心房那处,却似乎,开始渐渐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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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带着人赶到时,敞开门的消防通道里,只余沐尹洁一人呆愣愣地跌坐在地面。
而她身前的墙边跟地上,隐隐有才干的血渍。
心中骤然一紧,他沉着脸,几步快步下楼,“怎么回事?”
沐尹洁一脸茫然地慢慢转脸看向来人,看到是萧然,突然清醒了一般,一把便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惊慌地哭出来。
“萧然你终于来了,刚才吓坏我了——”
“刚才怎么了?情天呢?”
萧然蹙眉将她拉离自己,脸色难看地等着她回答。
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人,刚才有侍者说曾见到蔺君尚与助理往这方向走,他才赶紧过来看看。
沐尹洁眼含着泪看着他,神色委屈,她刚才受了那样的惊吓,还被推了一把,萧然出现之后对她没有一点关心,一来只问她沐情天的事。
“被、被蔺董带走了——”
“蔺董?”
萧然蹙眉,以为自己听错。
沐尹洁赶紧点头,不管沐情天与蔺君尚之间又是怎么回事,总之,这一回多了个蔺君尚在其中,萧然应该不会再对沐情天有兴趣了吧。
萧然站起身,目光穿过敞开的安全门,落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蔺君尚与沐情天……不是不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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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睡,听话……”
夜色浓稠,繁华街景璀璨灯火,悉数从车窗外飞快掠过。
往医院去的一路,无视了所有的红灯,许途的车开得极尽地快。
车窗难得地全部大开,后座,蔺君尚紧紧抱着情天在怀里,反反复复,喃喃低语着只有这句。
他的眼眸是迷茫的,只知道紧紧抱着她,那种或许要再失去一次的恐惧,让他已经无法思考任何。
一手抱着她,一手是压在她鼻下的纸巾,纸巾上沾染触目的鲜红,怎么都止不住,几乎令他发疯。
“听话,别睡……”
语调极尽温柔,到后来,他的嗓音几近哽咽。
找不到她时是担忧,寻到她时是心疼,而此刻看着手上沾染的她的血渍,他只想问,到底为什么?
吸入有毒气体,轻者头晕恶心呕吐,重者,昏迷休克,呼吸道衰竭,甚至死亡。
情天闭着眼,呼吸窒闷,失血令人晕沉。
如果说之前晕眩症犯那一次,她未曾听见过他对病中的她的言语,那么今夜,她在几度将要失去意识前,似乎听到了。
他说:“上天把你送回来,你可以对我残忍,但别对自己残忍。”
他说:“未来还很长,你若不想理我,那让我远远看着你一辈子也好。”
模糊听到他话语似哽咽,情天心像是没入细细密密的刺,痛不能哭。
第156章 回忆篇:17岁,她拿了奶奶的钱
你说起那条回家的路
路上有开满鲜花的树
秋天里风吹花儿轻舞
阳光会碎落成一面湖
…
陌生的城市让人想哭
寻着流星方向,可不可以找到幸福
越长大,越怀念,少年时有多勇敢
骑单车,摔多痛也笑着哭
越单纯,越幸福,心像开满花的树
大雨中,期待着有彩虹
…
这一年,情天十七岁,高二的暑假,少女的生活是沐宅大书房里那些永远翻不完的有趣的书,以及练毛笔字时萦绕在鼻端的墨香。
画画累了的时候,情天戳开一盒椰汁,趴在窗台,听着收音机里正在唱的一首《越单纯越幸福》,捏着吸管一边吸一边看窗外院子里绿色成荫的树。
沐宅院中夏日花草的繁茂,足以让她画成笔下一幅幅好看的水彩,有兴致时,她会用钢笔直接对着一株叶子画一组线描。
从小祖父对她说,画画最重要的,是观察。
情天常常抱着一本画本坐在门外廊下看,就连下雨的时候,那在院中地面溅起的水花,在她眼中也像是田里新长出来的小苗。
这日午后,蝉鸣阵阵,院中有车声。
司机撑着伞护送着苗条的身影至廊下,拍掉身上的水珠,那人看她,娇俏声音带着些微不屑:“雨有什么好看的。”
情天转头过去,是沐尹洁。
沐尹洁比情天大三岁,情天四岁的时候,沐尹洁七岁,模样精致得像是个洋娃娃,沐家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大小姐长得很好看,不仅聪明,会跳舞,见人还会笑得很甜。
而那时候,四岁的情天只知道安静看绘本在白纸上涂鸦,母亲将她抱起,轻声细语说:“情天长大了,要向姐姐学学。”
情天懵懂抬头看去,被沐家众人簇拥的那位堂姐姐,要在院中石凳坐一坐,但坐之前,要让佣人再三擦了石凳好几遍。
沐尹洁成绩好,爱美,挑剔,在沐家被众人捧着,一直都是。
此时,已上大学的沐尹洁刚去跳舞归来,很是不喜欢雨天,因为会湿了她的衣服她的鞋。
廊外雨声哗啦啦,情天没有回答,沐尹洁看了她一会,转身上楼,去见祖父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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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有应酬外出,晚饭后,情天一个人在偌大的书房里练字。
大约是晚上七点,门被推开,情天抬头,看到,是父亲进来。
沐修文看了坐在书桌前的情天一眼,兀自坐到不远处的沙发上,然后,沉默点燃了一根烟。
沐家,沐老爷子与大儿子烟龄很长,但不好酒,而老二老三好酒不碰烟,唯有沐家老四沐圳良,烟跟酒都是生活里不能少的情`趣。
父亲很少直接在自己面前抽烟,烟味渐渐弥散在书房,情天手中握着的毛笔,微微捏紧。
就在她觉得这种氛围很怪异时,父亲开了口。
她仍记得当时父亲手中夹烟,透过烟雾看着她时那深沉复杂的目光,也记得他严肃低沉的声音。
他问:“情天,是不是你拿了你奶奶的钱?”
情天倏然看向父亲,心口猛地一跳,继而狠狠摇头。
第157章 跪下,没人相信她
沐修文再一次问,让情天一定要说实话,她始终只有那一句:“我没拿。”
一支烟燃尽后,沐修文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起身过来。
情天莫名有些心慌,然后,她手中的毛笔被抽掉,父亲拉着她,步伐极快地出了书房,穿过走廊而去。
沐老夫人的房中人不少,看到沐修文与情天入来,脸色都有些凝重。
在情天的心里,父亲鲜少有这样严厉的时候,当时在灯火明亮的祖母房中客厅,他对她说:“跪下。”
情天不肯跪,一个小木盒不知从什么地方扔到她身前,摔落在地面上。
带锁的小木盒,情天认得,那是属于她的,是她存零用钱的地方。
沐修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严厉带着薄怒:“你自己打开。”
情天从兜里摸出自己那串钥匙,其中一把特别小特别简单的,是属于木盒子的钥匙。
她倔强地毫不犹豫地去打开,却在看到里面一卷的百元大钞时傻了眼。
她盒子里存的零用钱,本没有那么多。
啪——
一道火辣辣的疼徒然打在后小腿肚上,沐修文让情天跪了下来。
捏着木尺的他气得对她怒目而视,他是沐家的长子,当起表率,从未想过自己教出来的孩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沐家在场的家眷,似乎隐隐有人劝说“啊呀,小孩子,你打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