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能被这样的口气吓到，枉她为沐家的大小姐。
    “凭我也姓沐。”情天脸上神色不变，只是看她看得更深了几分，“如果还想回沐家，尽快回去跟老人道个歉，一切也就算胡闹一场。”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这是她将这人当自己堂姐，最后一次提醒。
    沐尹洁面色难看瞪着她，向来美丽的一双大眼在夜色里掠过凌厉的光。
    这模样倒是与白漠有些神似，白家女子的长相特点，似乎是都拥有一双大圆眼睛，只是，窗口美，不代表窗内的景色也美。
    不需要等沐尹洁再说话，情天：“少堂，我们走吧。”
    沐少堂要离开前，对沐尹洁道：“现在的沐家，只有奶奶最疼你，寒了她的心，你看看你还能依靠谁。”
    面前身影都已不见，唯留还站在原地的沐尹洁，隔着道路，远处楼盘施工现场的机器轰鸣声，像是翻搅在胸膛里，压迫着她的五脏六腑。
    近日以来的烦躁愤怒，在此刻让她想要大喊宣泄，时至今日，连沐情都可以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但她从来就偏不吃这一套。
    -
    回去路上，驾驶座的沐少堂，话比平时少，原因可想而知。
    家中父母也在吵，于男生的性格来说，这样的氛围更是容易心情烦躁，何况是向来恣意随性的他。
    有的时候，不说，比多说好，于是一路上车内安静。
    车子将她送回满庭芳，是自然而然。
    “不要想太多，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家门口，情天下车时如此道，沐少堂看着她推门下去，“你一个人，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
    情天转身关门的手微微一怔，车窗外，她的唇角有了笑意：“知道。”
    ……
    从家里拿了些东西，再出门，外面夜色中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余力正站在花圃边，看到她，夹着香烟的手垂在身侧：“太太。”
    情天点头，坐入了后座。
    即便本来不知，敏感如她，后来也是发现了余力的存在的，说不清这心情，毕竟那人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
    -
    “太太，您回来了。”
    松云居，情天进客厅，何琴的声音里，换好鞋抬头的时候，看到楼梯上某人刚好下来。
    一身深蓝色居家休闲服，单手插口袋缓步而下的他面容清隽，“我们去散散步。”
    他过来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出了门，走在月亮照耀下静谧的景色里。
    彼时是晚间十点，即便已进入五月，山上夜间依然寒凉，带着温度的外套包裹在自己身上，情天就笑了。
    路过一块大石，蔺君尚坐下，拉她坐他腿上，拥在身前，一起看深夜山下的城市灯火。
    对于近日她时常不在家，他并没有多问，“不管你做什么，记得别让自己太累。”
    两人的心彼此相系，又给与对方舒适的自由度，情天靠在他怀里，很感激。
    第658章 扰乱军心，说的是她
    翌日
    上午十点，蔺家主母忽然现身松云居。
    情天在楼上卧房中看资料，听闻何琴来报，便收起手中纸页，起身下了楼。
    彼时，一楼客厅之中，中年年纪的贵妇人仪态端庄，正在沙发上喝茶。
    情天下楼过去时，像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季玟茹已经先转了头回来。
    “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情天上前，季玟茹已经起了身，拉住她的手，“还记得上回，我带你去见的那位江大夫，药配好了。”
    季玟茹脸上有喜色，老太太现如今在蔺宅每日悠闲，除了养养花逗逗鸟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这一件便在心里记挂了几天，昨日得知早前缺少的那味药齐了，调理的药已配好，今日一大早便让人去取，亲自送到这里来。
    近日身边事情多，自蔺宅回来，情天好像是把这事忘了，却笑：“劳您费心了。”
    “我已经吩咐她们去熬药，情天呐，从今天开始你一定要按时服用，乖乖调理身体。”季玟茹拍着她的手背，认真看着她，大有她不点头就不松手的感觉。
    情天自然是点头应了的，这是她丈夫的母亲一片心意，为她好，她心怀感激。
    于是两人坐下来，婆婆一直在给她讲关于服用中药的避忌，还有平时饮食的注意等等，老太太深谙养生之道，情天不是不愿意听，只是这种话题听着听着，很容易就走神……
    交代何琴备午饭，婆婆来这一回，肯定不会那么快离开。
    间隙，情天离开，去拨了个电话，那时是上午十一时。
    接通，某人的声音温沉入耳：“情天想我了？”
    未发一言，情天便想笑，这人简直，不放过任何逗她的机会。
    先说了正事：“妈来家里了，我想问问你中午忙不忙，能不能回来一起吃个午饭？”
    那边有纸页翻动的声音，片刻：“应该可以，但保不准会晚，你跟妈先吃着，不用顾虑我。”
    “还是等你吧。”她说。
    “扰乱军心，说的就是你这种的。”某人那边纸页翻动的声音停止了，话语还微带叹息。
    “我一会就回去。”
    怎么舍得让她等。
    ……
    结束通话，情天回客厅，老太太说，想看一看小夫妻的卧房。
    情天与她上楼，老太太进了卧室，第一眼看床，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但情天脸莫名有点热。
    宽敞的卧室里，老太太这看看那看看，嘴里念着说布置不够细致，当然，这话不是怪情天，而是在说自己儿子。
    指着这儿说该添一些喜庆的抱枕，那儿该有寓意合满的鸳鸯摆件……
    情天跟蔺君尚其实都是在生活上要求简洁舒适的人，老太太的那些建议，情天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如果照着老人说的办，估计这卧房会满溢热闹喜庆的一片大红。
    “妈，房中颜色太浓烈，不利于休息。”
    忽然加入的沉稳声调，婆媳两人回头。
    男子一袭墨色精工西服，迈步入来，走到情天身边，那么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她的腰。
    “颜色清淡点好，我喜欢，情天也喜欢。”
    情天抬头，投以感激的目光，他不回来解围，就怕老太太亲自动手把房间改造了。
    第659章 苦药，他的她很棒
    儿子这么一说，季玟茹想想也是，并不是那些只知道将金银色堆在家中显示阔绰的暴发户，出身名门的季玟茹当然也有自己的审美，只是看到儿子的新房，感觉太不像新房……也或许，是因为老人惯性为晚辈操心的心思，总想能帮出谋划策些什么。
    儿子不喜浓烈，情天需要注意休息，听他们的吧。
    “改日，我们可以依着这房里的风格添些摆件。”
    情天浅笑道，蔺君尚侧眸看了妻子一眼，其实她很照顾老太太心情。
    至于有没有符合母亲所说的寓意，又与这房间格局设计相符的物件另说，至少将他一句委婉的回绝变得多了两分可商量的余地。
    季玟茹闻言神色多了几丝高兴，牵着情天的手：“下楼去吃饭吧。”
    蔺君尚被冷落在后，笑看母亲与妻子先走。
    一起用过午饭不久，在客厅中闲坐吃水果，何琴端来了一碗中药，未至，药味已经弥散在空气中。
    蔺君尚抬眸去看，见那只碗端放在情天跟前茶几面，浓浓的褐色。
    季玟茹简单跟儿子说了，眼睛一直只看着情天，说中药要趁热喝，不然更不好入口。
    情天看着那碗药，唇角含笑但心中已然先叫苦。
    蔺君尚看着她，未发一言。
    “你陪妈坐坐，药味太大，我去那边喝。”
    情天端了药离开，独自去了饭厅里。
    季玟茹说话，蔺君尚应着，目光却一路随那人。
    ……
    印象之中上一回喝中药，好像是在很小的时候，情天有段时间总是容易感冒发烧，家人带她看了中医。
    别的印象不清了，情天唯独记得某一次喝完中药，看到母亲在整理熬过的药渣，正要倒入袋子里包好扔掉。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一碗药竟然是这么多的东西浓缩而成，太多她喊不出名字的草药，也有一些不是草药的东西，总之经过熬制之后，药渣仅剩下一片褐色，收拾起来大大一包。
    眼前这一碗浓浓的药味勾起了情天小时候的记忆，却并不觉得是折磨，因为曾经历的都镌刻成了生命中不可重来的唯一，唯有想念。
    中药很苦，冷了更苦这是都知道的，情天无意耽搁，端起碗入口，药汤真的又浓又苦，却没有喝一口停一口，而是就这么一口气直接将一整碗喝光见了底。
    站在饭厅门口的蔺君尚看着妻子，她喝的明明是药，仰头的时候却有大口喝酒的豪迈。
    情天放下碗时，桌面上出现了一罐蜜枣，随之，身边递来一杯温开水。
    看到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情天接了，喝了两口冲掉口腔中的苦涩。
    那人弯身，从后拥着她，“怎么不加点蜜什么的，不苦？”
    中药的滋味，有几年母亲身体不好时家中常熬，他悄然试过一口，避而远之。
    看她喝他都不忍，她喝完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苦。”缓过那阵苦涩，情天道：“但是它本就该是这个滋味。”
    有人打死不愿意喝中药，有人喝一定要兑蜂蜜，但情天从小第一次喝，就没有想过这些。
    或许骨子里某一方面的坚韧，天生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