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休息或者去放松自己,呼吸新鲜的空气,他都需要。
护士询问情天醒来的感觉,情天如实回答,觉得脑袋昏沉,伤口疼,身上无力,其余还好。
金发的护士有一双蓝色的眼睛,笑得很阳光,说这是术后的正常现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恢复,安慰情天不必担心,注意好好休息放松心情。
情天虚弱地微笑点头,护士看情天此刻醒来状态不错,又跟她闲聊了几句,说情天的先生是个深情的男人,在她昏迷时一度很紧张,还学着蔺君尚板着脸严肃的模样,继而失笑。
情天也有点被护士的形容逗笑了,想到那个人,心中满满的都是一片暖。
正说着,病房的门推开,话题里提到的男子正走进来,看到情天醒了,清冷的眸中瞬时蕴起柔和的光,朝她而来。
说笑的护士转头看到来人,对他说病人今天状态不错,蔺君尚语调温和说谢谢,女助理悄然退出去,护士随之也离开。
放下手里拎着的纸袋,他过来床边坐下,习惯性去握她的手。
“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怎么样?”
这种很小的事情他每次都不厌其烦地问她,情天看着他,“醒来不久,刚刚护士还在说你呢。”
“说我什么?”
看她人清醒,状态确实不错,他与她说话时唇角一直淡有笑意。
将一个人放在心尖上,真的会因为她的喜悲而牵动,她笑,他就想笑。
“说你……咳、咳……”
嗓子突然一阵干痒,情天一咳,蔺君尚顿时起身扶着她,怕她牵动了伤口。
才刚放松下来的神情一下子又严肃起来,脸色变得比天气快,情天摆摆手。
看她缓过来,蔺君尚去倒温水给她喝,还一直叮嘱:“慢点喝,别呛着。”
喝了水,看着她因为咳呛双眼盈有薄薄泪光,心里酸疼厉害,很小心地抚上她小脸,“就好了,再忍忍就好了。”
“对了,我带了几本书,往后给你念书好不好。”
为了转移她身体不适的注意力,蔺君尚拿过自己刚才带回来的纸袋,里面是几本中文书。
“你去买的?”
情天躺着,看到他手里书本的封皮,有些认得。
“我也想留下陪你,但这事情让助理去怕是办不好,只能我亲自去。幸好,那家中文书店离这里不算太远。”
情天自小所学所看的书太多,让助理去随便选几本不一定合适,只有他懂得她的爱好,为了让她在接下来接受治疗的日子里不要太枯燥,能安心,他得好好选她喜欢的书。
而为什么没有选国外的小说或名著?
因为蔺君尚知道,病中在异国他乡的她,其实更想家,中国的文化文学,会给与她亲切感跟慰藉。
挑的都是一些故事性强不用太费脑的,毕竟她还在病中。
其中一本《空谷幽兰》,是美国汉学家比尔_波特在中国终南山寻找隐居的隐士的记录,描写极富感染力,出版之后便引起了海外学习和研究中华文化的浪潮,即便在中国,也是一本很值得读的书。
沐宅的大书房里有这本书,此刻看到蔺君尚手里拿着,格外亲切。
这本书描绘的是与都市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曾经使得情天读完之后也有对世外的向往,此刻她缓缓说着自己当初看这书的感受,蔺君尚觉得这时候的妻子总格外沉静动人,认真听过,但他只是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世外桃源好,但不要忘了红尘之中也有牵挂。人家说,‘小隐隐于世,大隐隐于市’,情天想要归隐,隐在松云居,足够了。”
情天听着他歪理,唇角笑意不散。
蔺君尚之所以第一眼会选这本书,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它的名字,让他想起情天曾吹奏的那一首埙曲《深谷幽兰》,与她相关之物,总是容易入眼入心。
聊完一本书,正巧护士来巡房,输液总算结束,吃晚餐,夜幕降临。
晚上七点,国内电话打来,这一回蔺君尚没有特意出门外去接,而是直接在病床旁接起,说了两句之后,就拿着手机贴在情天耳边,让她自己听。
当听到电话中妇人唤她“情天”,那隐隐含着的关切让情天心内动容,她说:“妈,让您担心了。”
“总算听到你声音了,早前我说不用跟你说话,就跟昱之问问你情况就好,昱之说你今天状态不错。”
电话那头的季玟茹,忍下关切尽量让声音平缓,听得出情天语气虚弱,询问她身体感觉如何,又叮嘱她好好休息,情天都一一应了。
这是术后第四天,与婆婆第一次通电话。
纵使心中百感交集很多话想说想叮嘱,顾及情天身体,季玟茹没有多聊,说让儿子听。
蔺君尚站在床边,虽然没有开免提,但妻子抬眼看他,他便默契地将手机拿回贴自己耳边,又跟母亲说了几句,才挂了。
重新握着她的手,蔺君尚说:“妈说,等着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彼时距离中国旧历新年还有二十多天,如果恢复得好,是可以回家的。
情天微微扬唇,蔺君尚又道:“少堂给我打过电话,你奶奶已经知道你在美国动手术。少堂说,她让你好好休息养身体。”
毕竟是血亲,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病中有亲人的关心,她心里总会更暖一些吧。
只是蔺君尚并不打算提沐老夫人入院的事,他是自私,不想现在的她去为任何人担忧,他只希望她好好养病,照顾好自己。
这天晚上,已经熟知护士巡房规律的蔺君尚去将病房门关好,脱了外套上病床,小心翼翼将情天抱进怀里。
第897章 一切,有她才有意义
情天术后第四天,蔺君尚小心翼翼守着她四天,终于能将人抱进怀里片刻,对于熟悉的身躯甚是想念。
之前三天她术后的状况太明显,他照顾她时看她那么难受连碰她都不太敢,今天看她状态不错,是要抱着,才能慰藉心中的想念的。
原来即便那个人在眼前,不能拥怀仍是不够。
入夜,静谧的病房,两人都享受着片刻的亲密,怀里的人清瘦若无骨,虚弱倚靠着他胸膛,原本怎么吃都不见长肉的她现在抱起来甚至有些硌手,这样的感知让他心中更是酸胀。
一直有淡淡的叹息在头顶,情天微微闭着眼,感受着那人抚在她手臂上的温度,隔着病号服的布料,能感觉那熟悉的大掌握着她时传来的温热,给她安心的力量。
“你辛苦了。”
她轻声道,蔺君尚在她额迹轻吻了一下,“知道我辛苦,就赶紧好起来,补偿我。”
唇角不觉扬起淡淡弧度,她搁在膝上的手被他另一手握着,男人微微粗粝的大掌触感真实,覆在她的手背,嗓音听来低沉温厚,格外舒服。
“需要怎么补偿?”
“唔……”身后男子想了想,靠近她左耳,语调愈发温沉:“陪我一起过年,属于我们的第一个新年。要跟情天一起守岁,我们可以沏一壶热茶,坐在茶室一起看窗外山下的城市灯火如昼,迎接新一个来年。”
“要在松云居外放烟火,燃一地的‘满地珍珠’,看着它们一簇簇银珠洒落。情天还可以在远处看着我放礼炮,我们家的天空盛景由我来制造,情天负责赏脸观看就好。”
“如果睡不着,我们还可以连夜驱车去万佛寺,历年来大家都争抢在佛前上第一柱香,我们可以去凑凑热闹,沾沾庙里的香火气,祈愿新一年一切平安顺利。”
男子的声音甚是催眠,听在情天耳中似真似幻,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却因为身边陪伴的人不一样,而让人变得满怀憧憬。
她记得自己曾跟他说过,小时候最喜欢在过年时放的烟火是“满地珍珠”,那样一片片银色的珠光燃起如柳枝,一粒粒珍珠般的光洒落满地,是她最深刻的新年记忆。
蔺君尚低头看怀里那人,她唇角淡笑,却已经睡着了。
现如今刚恢复起来的她,因为身子虚精神不济,总是醒来一段时间又迷糊睡去。
抱着她静默良久,安静得相贴的身体彼此的心跳都清晰,他的是属于男人的有力而微快,她的则因为病中微缓,呼吸还算均匀。
“这一切,有你才有意义。”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
……
-
时间如水,缓缓流逝,转眼一周过去。
不管窗外的世界如何严寒,病房中始终一片温暖。
1月26日,情天身体又恢复了一些,能够试着下床扶持行走。
蔺君尚紧张地陪在一旁,看着她术后第一次下地,站在床边,伸手虚虚护着。
尝试慢慢行走,身体虚弱腿脚还有些虚,头疼减轻但仍是晕,所以不敢动作太大,扶着床沿慢慢迈开一步步。
头重脚轻,脚下像踩了棉花,很虚浮,但因为身边有人护着看着,她很安心。
往前走了三四步,身边男子就关切道:“今天试试就好,不着急,我们慢慢来。走几步适应一下,明天再继续。”
在她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他及时扶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
她也没有逞强,让他扶着重新躺回床上,躺了一周,第一次下地的感觉竟然如此感慨。
唯有在生病的时候,才知平日健康时看来寻常的事情多么珍贵。
当沐少堂再打来电话,蔺君尚终于让她亲自接。
电话中沐少堂很关切,问她各种各样的感受,因为替她拿着手机,站在近前的蔺君尚多少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对于那人的啰嗦有些蹙眉,怕影响了妻子休息,不让多说,匆匆几句就让他们结束了。
情天看着那人将手机挂断放回床头的柜子上,说不出好笑,“少堂挺怕你。”
坐在床边的男子伸手来轻轻拨开她耳边的发丝,袖口掠过她的脸畔带着熟悉的味道,清冽的雪松木调混合微微的烟草味,干燥好闻。
“他还算可教,最近沐氏没有出什么问题,你可以放心。”
这是来美国之后蔺君尚第一次提及沐氏,此前他只希望她一心就医。
情天转头看窗外,拉开的窗帘看到外面的落雪,天是清淡的蓝白色,空旷幽远,树木裹着银白,此前病中她无心去看,其实这已经不是她来这里下的第一场雪。
格外想念户外的世界,但才刚开始下地行走的她要一步一步来。
人生总是如此,某一个阶段总是不能急躁,上天磨炼人的心性教会人要有耐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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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
一周过去,一直未见女儿归来,人也联系不上,白慧开始有些担心。
说是外出散心,但以往也没有这样不联络的情况。
白慧试着给沐尹洁手机再打,依然是关机,握着手机坐在家中沙发上,感觉不太对。
思来想去,为了女儿,不得不联系沐益诚。
沐益诚却也没有女儿的消息,说不曾见过她回沐家。
已经离婚的两人通话的话题仅限于女儿相关,一周都没有任何消息,心中担忧逐渐扩大,沐益诚说会让人去找找。
挂了通话,白慧思忖过后,回了一趟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