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冉语调轻轻。
情天眼睛微眯,很快联想起最近季玟茹身体不适的事情。
“做这些让你有满足感?到底为什么。”
她总觉得,从方冉的眼中看到疯狂,还有一种恨意。
“只因为爱而不得吗?”
“你住口,我从来没有想得到他!”
方冉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情天却陈述:“你的话跟你的心不符。”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恨蔺家,怎么可能想跟他在一起!我没有、没有!”
恨蔺家?情天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方冉深呼吸,往后退,“我身边谁都没了,他也要跟我一样才对。”
门扇合上,风几乎把桌上的蜡烛吹灭。
情天满脑子都是刚才方冉没头没尾的话,目光里烛火越来越弱,极短的一截眼看再一会就要烧尽了。
今天早餐之后至今一直没进食,有了饿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口渴。
意识到方冉不会给自己吃喝,情天下床,去了水池跟前。
水龙头的水不大,用手接着极其寒凉,可是没有办法。
掬了在掌中,含到嘴里,被口腔温着到不凉,才咽下肚。
就在那一瞬,微弱的烛火晃了晃,熄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情天自小怕黑,从小到大晚上睡觉都要彻夜开着灯,直到跟蔺君尚一起,有他在身边,她才逐渐熟悉了没有灯光的夜晚。
然而此时,陌生的环境,一片黑暗仍是令人心中不安。
情天不知自己怎么摸索着走回硬板床,因为唯有床上没那么冷。
手抚着小腹,即便此刻环境如此,她依然要以怀中的孩子为重。
蔺君尚甚至还不知道她怀孕了。
思及此,她突然想起随身的包包虽然不在了,但那一张彩照的检查单子还在。
手摸进裤袋,指尖触到折叠的纸张时,门突然哐啷一声推开,带着外面的月色,进来的人依然是方冉。
这一次她手里没有蜡烛,依着外面的光亮径直走到床边,伸手扯起情天。
情天摸入口袋的手瞬时收回,身前扔来一只口琴。
“你不是什么都会吗,给我爸妈吹一首曲子。”
借着门外的光线,情天目光疑惑却依然静静。
“吹啊!”
感觉得到方冉的情绪不对,情天想起她的病症,试图引导。
“你父母在哪里?”
她记得许途曾提及,方冉是单亲家庭,去年母亲刚过世。
“那里啊。”
方冉往身后门外看了一眼,神色突然带了些笑。
“他们终于能一起了,应该高兴,你快吹!”
因为怀了孩子,怕方冉情绪过激做出什么事,情天拿起扔在床上的口琴。
她走下床,一边轻轻吹响,一边缓缓朝门口走,被方冉堵着拦下。
“别想偷跑,就算你出得了这个房间,也出不去外面。”
那种笃定的笑意带着疯狂与执着,情天没有再尝试,目光却第一次从门口的距离看到了外面。
跟她所想确实相像,外面是一片菜地,菜地边树下宽敞,有座土堆像是墓,立着一块碑。
房子外有墓,何其诡异。
这是情天此生最没有状态的一次吹奏,这里整个环境都让她觉得诡异不舒服,连同方冉。
方冉让她吹《女儿情》,听着听着突然笑了起来。
那人望着门外树下不远的墓碑,“当年你死在蔺家,十六年后蔺家的媳妇吹曲子给你听,你听到了吗?!”
望着那人笑得疯魔的模样,情天因她的话怔住,浑身毛孔都透出阵阵寒意。
“你父亲是李志锡?”
情天捏紧口琴,没忘记当初因为沐尹洁用蔺家十六年前的枪杀案威胁她时,她曾让向添去查的那些事情。
李志锡,十六年前蔺家枪杀案的当事人,她记得这个名字。
蓦然听到情天提起那三个字,方冉将目光转来,她没有否认,情天知道自己说对了。
一时之间,很多事情都串联一起,说得通了。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蔺家?”
方冉眼中却现出一种迷茫,嘴里喃喃着:“不是这样的,本来不是这样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情天往后退,看出方冉神色的不对劲。
方冉突然朝情天走来,将情天一步步逼到床沿,“你怎么不吹了,吹啊!”
情天握着口琴,在这没有任何多余物件的房间,它甚至能成为她防身的武器。
但没有把握,她不敢动手,怕激怒了眼前失控的人。
“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是,李志锡是我爸,但我一点都不想认他!”
前后矛盾的话让情天皱眉。
方冉突然伸手过来,掐住她脖子:“但是不管我认不认他,都轮不到蔺家杀了他!”
“是他非法携枪蓄意伤人在先……不然、不然根本没有这个悲剧!”
情天希望她清醒。
方冉反驳:“他跟蔺承钥是多年好友,好友有难,蔺承钥怎么那么冷血就不能帮一帮!”
情天手中口琴落地,抬手去拨方冉的手,她快透不过气。
用尽力道一推,方冉踉跄后退。
情天撑着床沿呼吸空气,“李志锡在外私设公司,挪用公款填补亏损还沉迷赌博多次前往澳门赌场,不及时止损盛辰都保不住。”
方冉却不听这些,“是蔺家杀了他,那是一条人命!”
情天平静陈述:“正当防卫,意外谁都不想。”
如果不是李志锡带枪去蔺家,吵得再厉害也不会发生悲剧。当时的情况,不是李志锡出事,就是蔺承钥出事,蔺承钥当时先中了枪,只是幸好没有伤及要害,却也成了他后几年早逝的原因。
不是情天偏袒,这整件事于理真的不能怪蔺家。
第1005章 孩子陪着,要坚强
“可是我妈一直在等他!”
方冉歇斯底里:“小时候关于他的印象少得可怜,我妈一直带着我等他,可是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等的,从这里搬到c市,一样见不到人,甚至连我的姓也不能跟他。”
“最后一次见他是我六年级,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他说他要去国外做生意。”
面前的人陷入回忆中,神色阴郁,“我妈等了他那么多年,直到去年才辗转知道他早就死了。她怎么那么傻啊,就算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一样不管我们,从来不管!”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情天警惕地尽量退到远离她的地方。
方冉转头看她,眼神中迷茫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执着:“我不在乎他,但我在乎我妈,她等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只得到一个人已经早死了的消息,如果不是受了打击,去年她也不会——”
自己的身世从来不敢跟外人提,别人只知道她从出生跟着母亲,单亲家庭到现在,被人在后指指点点说其母亲未婚怀孕不知检点。
说白了,她母亲当年不过是被到这边考察项目的李志锡看上,一夜情的对象。却单纯地对甜言蜜语信以为真,那人说过不久就会娶她,回了c市却没有任何话兑现过。
一年后,她母亲生下她,听说那个人曾回来过,留下一笔钱,又走了。
如此过了几年,那人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年都没有一次,她母亲才会在她六岁的时候带着她去了c市,租着一间房子,用那人留下的钱供她在市里念书,想着能离他近一点。
那个人总说自己在忙生意,婚姻家庭这些等以后稳定了再说,偏偏在她二年级开学不久的某一个雨天,母亲去接她的时候,在校门口被身边一辆经过的车子碰倒,车里驾驶座,竟然正是那个让自己母亲朝思夜想的男人。
当时后座的女子探头看了眼,身边还有个小孩唤了一声“爸”。
原来,那人在跟她母亲发生关系之后回到c市,很快就结婚生子。
那一天母亲是怎么拉着她落荒而逃的,当年懵懂的她至今记得。
方冉对那个称之为生父的男人没有任何感情,但这么多年母亲的执着却深刻她心,那个人说去国外做生意,十五年没有音讯,再听到关于那人的消息,却是得知那人早就在十五年前死于一场生意纠纷。
那是她母亲赖以支撑的期望倒塌,几个月以后,也跟着走了。
原本没有得到过父爱的她,连母爱也没有了。
情天明白,方冉是把自己母亲去世的原因怪到蔺家当年造成李志锡死亡的事件上。
想起许途曾提及,方冉的母亲生前似乎身体不太好,见过的几面总觉得郁郁寡欢。
“你母亲的情况不是一时造就,其实你心里懂得,她这么多年,过得不开心。”
过得不开心所以郁郁寡欢,就算最后病逝,也不能全说是因为知道李志锡的死讯一时受打击,而是这么多年逐渐的油尽灯枯。
方冉撇开脸,不愿意听,“我父母都不在了,凭什么蔺家和乐融融喜事不断。”
她突然看着情天,又露出那种令人发寒的浅笑:“现在蔺家都那么在乎你,你却在这里跟我一起陪着我父母。”
李志锡的妻儿早就出国,是她去挖的坟,把李志锡跟母亲在这里合葬,也算是了却母亲一辈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