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随着一声清冷低沉的男声,从大树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他周身隐藏在宽大的罩袍中,罩袍的帽子很大,帽檐搭下来,将那人的整张脸都隐藏在帽子里,只露出一个下巴来,但是从身量上来看,应当是个男子。
“今天宫里的事情你知道了吧?”田香儿的神色稍冷,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怒气。
哼!
男子冷哼一声,然后接着开口说:“我早就警告过你,让你离她远点,你偏不听,现在你终于知道有事要求我了?”
“你……”田香儿怒不可遏,可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便没敢再继续发火!
“你帮帮我!”最后,她还是开口祈求。
男子思忖了片刻,压低声音对田香儿说:“你附耳过来……”
男子与田香儿耳语一番,而后问:“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田香儿点头,神情总算稍微放松了些。
可就在这时,掖庭院子的篱笆上,站着无数的弓箭手,每个弓箭手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执火把的士兵。
黑衣男子见状,欲往屋里逃走,可他一动,就有乱箭朝他射杀过来,那些箭落在他身边,像是在警告他:“你可千万别乱动,你动一下,就死定了!”
大门口处,身着紫色大裘的陈宏烈站在禁军中间,被风吹都忽明忽暗的火把照耀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晦暗不明。
“陛下……”田香儿讶异的看着陈宏烈,不明白他是怎么跟来的。
“很意外,最后我还是跟来了是么?”陈宏烈冷哼一声,站在禁军中间厉声说:“你在栖梧宫安插了江湖人士,想要阻止我跟踪你,我放出去的人,也确实被拦下来了,可你一定想不到,我还留了一手。”
“陛下要的,不过就是那秘宝而已,为何偏生要跟着臣妾,要与臣妾过不去呢?”田香儿虽面如死灰,可还是强撑着。
陈宏烈冷森森的盯着田香儿道:“朕不亲眼看看,如何得知,这所谓的秘宝,到底是不是宝?”
“来人,将那黑衣人给我拿下!”陈宏烈睥睨了面如死灰的田香儿一眼,大声吼道。
“诺!”几个禁卫军站出来,朝那黑衣人扑过去。
可就在这时,黑衣人忽然将那黑袍撩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竟……
是田子龙!
“陛下,微臣有罪!”田子龙跪在地上,目光沉沉的看着陈宏烈。
陈宏烈怎么也想不到那黑衣人竟会是田子龙,他眯着眼睛,淡声道:“田子龙,今夜该你当值么?”
“就是因为不当值,微臣才穿成这样出来了!”田子龙跪伏在雪地中,不敢看陈宏烈的脸。
陈宏烈仰头微微叹息,待呵出的白气散尽之后,他才问:“你姐弟二人是在作甚?”
“姐姐说,陛下要她手中所谓的秘宝,而且限期一天时间交给陛下,她一天时间根本联系不上那个人,所以她想求我帮帮她,可微臣并不知秘宝为何物,也不知当初姐姐回到陛下身边,与陛下做的是什么交易,所以……”
田子龙的话没说完,田香儿就将话茬接过去,她说:“所以我与子龙商量着,先随便想个招稳住陛下,但是这些都是臣妾的主意,求陛下责罚!”
“哼,田香儿,你大胆包天,为所欲为,你真当朕能一而再的容忍你么?”
“陛下,那人不在邑城,臣妾一天时间真是拿不到,求陛下再宽限几天可好?”见陈宏烈真的发了火,起了杀心,田香儿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地祈求。
都等了那么久,陈红雷自然不舍得就这样放弃,他咬着牙说:“那就再宽限你几天!”
“多谢陛下!”田香儿喜极而泣,连着给陈宏烈叩了好几个头。
陈宏烈转过身来,眸色凉凉的看着田子龙说:“来人,先将皇后娘娘软禁在栖梧宫,任何人不得觐见,然后……将田子龙给朕绑到御书房去!”
“微臣不会跑的!”田子龙叩头,然后伸出双手,让禁卫军绑他。
那些禁卫军平日里都跟着田子龙,自然是舍不得真的绑他,但是碍于这几天陈宏烈心情不好,又不敢抗命,只好随意绑了一下。
御书房。
常禄将陈宏烈身上的大裘取下来,陈宏烈往龙椅上一坐,便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臣惶恐!皇后娘娘的言行,微臣确实不知,只是如今田家就只剩下我姐弟二人,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作为臣弟,微臣自然要鼎力相助,只是不管怎样,微臣却绝对不许她做出伤害陛下的事情!”
陈宏烈虎视眈眈的看着田子龙,沉吟了许久之后,忽然开口说:“既是要帮她,为何不大摇大摆的来栖梧宫,却偏偏要约到掖庭去?”
“避嫌!皇后娘娘如今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她将微臣约到掖庭,想必也是不想日后连累了微臣!”
陈宏烈咬牙看着冷静的田子龙,忽然将桌案上的镇尺丢在田子龙脸上,厉声说:“那你说,你姐姐该杀不该杀?”
“该杀!”田子龙毫不犹豫的说。
他这般果决,陈宏烈反而愣住了。
谁知,他忽然又话锋一转,柔声说:“从情理而言,我大姐确实万死难辞其咎,可从形式来看,陛下却不能杀她。”
“朕要杀谁不行?”陈宏烈桀骜地说。
田子龙点头说:“对,陛下要杀谁都可以,可偏偏不能杀她?”
“田子龙,你真当朕拿田香儿一点办法都没有么?”陈宏烈怒了,又将一本奏折丢在田子龙脸上。
田子龙不闪不避,淡声说:“陛下不孕一事,原本只是宫人们以讹传讹,诸王并无实际证据,碍于陛下威严,他们也不敢要求追查,可若是皇后娘娘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陛下处死,那陛下有理也说不清了!”
虽然很不中听,可句句在理,陈宏烈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长叹一声道:“你退下吧!”
“诺”田子龙退下之后,狠狠的舒了一口气,临走之前,他朝着栖梧宫的方向看了两眼,又朝着榭雨殿的方向看了许久。
榭雨殿。
萧战尧手执黑子,云姝手执白子,两人正在对弈。
一身黑衣的白玉同从横梁上飞身下来,稳稳的落在萧战尧面前:“王爷,田香儿确实去了掖庭,陈宏烈一共派了三拨人跟着,一拨被田香儿的人解决了,一拨跟着去了,还有一拨属下顺便解决了。”
“见到人了么?”萧战尧落了一子,挑衅的挑着眉看云姝。
云姝浅笑嫣然,将白子落下,而后抬头看白玉同。
“田香儿去见是田子龙,她解释说是因为那神秘人不在邑城,她一天之内根本就见不到,为了保命,她不得不找田子龙想办法!”
听到田子龙的名字,云姝惊讶的看向白玉同,听完之后,她拧眉看向萧战尧问:“王爷以为如何?”
“田子龙的解释很合理,作为世家子弟,田子龙没有别的选择,他与田香儿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萧战尧一边分析局势,一边围堵云姝。
云姝微微叹息:“王爷,我又败了!”
“你心不静,自然会败!”萧战尧说罢,便站起身来,对白玉同说:“去盯着栖梧宫,我估计栖梧宫还有大事要发生。”
“诺!”白玉同拱手告退。
“你说,田子龙若是知道田香儿做的那些事情,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做?”云姝问。
萧战尧睥睨了云姝一眼,淡声说:“现在形势复杂,田子龙若是足够聪明,就该什么都不做,田香儿势必是保不住了,他将自己摘干净了,他就还是平步青云的卫将军,若是摘不干净,那田家只能绝户!”
……
云姝沉默着,尽管她恨不得田香儿死上千百回,可内心深处,她却不希望田子龙出事。
“舍不得?”萧战尧又开始摔醋坛子。
云姝睨了他一眼,避开了萧战尧的问题问:“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明天吧,明天那人就进京了,明日你去赫章宫守着?”萧战尧漫不经心的说。
云姝讶异地问:“为何?”
“因为你擅煽风点火!”
这人,不管过去多久,都能抓着别人的痛处,狠狠的踩补上一脚。
嗯!
见云姝面有不快,萧战尧干咳一声,而后瞄云姝。
云姝却不理会他,只淡淡的看着桌案上跳跃的烛火问:“也就是说,成败在明日一举了是么?”
“你且放宽心,你要的,本王都会给你!”萧战尧刚刚说完,就听见窗外传来鸽子的叫声。
萧战尧凝神听了片刻之后,沉声说:“我有要事回闵府处理,你早些休息,明日事多!”
说罢,萧战尧起身,云姝跟着起身,替他整理了衣衫。
看云姝愈发娴熟的替他整理衣衫,萧战尧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炙热,这女人如此美好,若能留她在身边,多好!
“王爷小心些!”替他整理好后,云姝便退至一旁。
临走前,萧战尧伸手拧了云姝的脸一记,淡声说:“待离开陈国皇宫,你再不许这般无趣!”
看着萧战尧离去,云姝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神色忧伤。
忧伤了片刻,云姝便深深的呼了一口浊气,淡声说:“晓芳,你进来一下!”
晓芳信步闲庭的走进来,随手抓了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含糊不清的问:“怎么了?”
“你让萧翼务必守好门口,切不可让任何人进来,而后你进来陪着我!”云姝说罢,便转身去打开一口大箱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张大大的白纸。
晓芳进来,见云姝铺了满满当当一桌子,便问:“你要作画送给萧战尧啊?”
“嗯!”云姝点头,对晓芳说:“晓芳,这图绘制好了之后,你便替我好好保管着,离开陈国皇宫后,你就可以交给他。”
啧啧啧!
晓芳摇头说:“小美人,送定情信物要自己送才够心意!”
“若我能活着走出陈国皇宫,那我我就自己送!”云姝没反驳晓芳对定情信物的定义。
晓芳一听,这有戏啊!
所有的思绪就都被“定情信物”给迷住了,压根就没好好理解云姝的话,亦或者,她始终相信,他们都能活着离开陈国皇宫。
“姝儿啊!”晓芳发出了老鸨子似的微笑,挑眉看着云姝。
云姝被她逗笑了,压低声音说:“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要送什么样的礼物给萧战尧!”晓芳很好奇,像云姝这样矜持的女人,会画个什么样子的画给萧战尧。
云姝勾唇淡笑:“两个时辰后,你就知道了!”
……
云姝这一画,何止两个时辰,整整画了三个时辰!
天空泛白之后,她才收了笔,小声的说:“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