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棉偏了偏头。“道什么歉？”
    她话是这么说的，神色却不见丝毫笑意，反而有些冷淡。
    陆立川微微垂眸。手心不自觉的握紧，他低声道，“我其实…只是想让你过来。”
    “我想让你过来玩，吃饭。”他像是做错事一样，“你在寝室，我不放心。”
    陆立川说的诚恳极了。他低垂着眉眼，单就道歉来说，几乎挑不出错处。
    他给的理由也很充分。除开乔棉没料到的他的心思，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说无法挑剔。
    乔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她轻轻叹了口气。
    “白纸是特意放在那里的吗？”
    乔棉抬起头，眸子明亮，神色却锐利。“是想让我看见，才会出现在这里吧？”
    乔棉何其聪慧。她对陆立川也有些许了解，并不觉得对方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就像是一种直觉。乔棉直觉性的，能察觉到在他的包容缄默下从不开口，从不说出的东西。
    陆立川想让她看见。却又不想让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这个结果明显很难相信，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用这么多心思。
    乔棉却确信，陆立川真的能想这些。
    她忍不住好奇，她在陆立川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才让对方如此如履薄冰。
    陆立川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抬眸，沉寂的黑眸隐藏在镜片后面，思绪有短暂的停顿。
    “我…嗯。”
    清冷的声音，本来是想否认，话尾却成了默认。
    陆立川顿了顿，发觉自己说不出再多的话来。
    他大可以给自己找一千条理由。只是，现在他不想说了。
    “乔乔，我错了。”
    乔棉抬眼看他。她咳嗽一声，脸上仍旧是平淡的神情。
    “其实这种事，你和我说不就好了吗？”乔棉淡淡道，“没必要费这么多功夫。”
    陆立川已经停下脚步。乔棉也停了下来。
    年轻男生紧抿唇角，下颚绷紧，收成倔强的弧度。
    他偏着头，黑发垂落在眼前，和白皙的侧脸形成脆弱的美感。
    像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陆立川没吭声。这个场面是他预料之外的，他自己也想不到。
    要怎么做才合适。
    乔棉看他可怜巴巴的，好气又好笑，“整天想这些。你都在想什么？”
    她抬眸看去，又有点无奈。“我逗你玩的，没生气。你这样子也没什么，每个人性格不一样。”
    乔棉有时候实在无法理解陆立川这种患得患失感。
    她不觉得多严重，或者多么重要的事情，陆立川却总是有这个能力复杂化。
    他似乎是骨子里带着的情绪。敏感又复杂，难以言说。
    乔棉理解不了他这种特性。却…也谈不上特别难以接受。
    大概是，已经要比之前更了解，熟悉这个人了。即使察觉到这点倾向，乔棉也只是哭笑不得，而不是“崩人设”。
    “直说不就好了，关心我我还能不知轻重吗。”乔棉轻轻戳戳他。
    她是真的没把这件事看得多严重。“行啦，回学校，已经很晚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陆立川看向她。他像是想说什么，后来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我在想你。”
    -你整天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
    【1.27
    我有病。
    她说喜欢这样子的我。
    …
    我命都能给她。】
    考完试的十几天，乔棉几乎都是在陆家度过的。
    她问过陆立池，后者很轻松的表示父母过年的时候几乎都回不来。
    “我和哥哥一起过年。”陆立池想了想，“姐姐会留下来吗？留下来陪池池！”
    乔棉失笑。她捏了捏陆立池的脸蛋，摇头，“姐姐也要回去看弟弟。”
    她前两天和乔景打过电话。乔景的学校抓得紧，不过也快要放寒假。
    他没回过家。
    姐弟俩都默契的没提过父母，乔棉只是提了提，等乔景课业结束，她就回去。
    她还借这个理由给乔景转了一笔钱。她这段时间努力接测评攒下来的钱，让乔景去租房子住。
    “哇，姐姐也有弟弟吗？”陆立池显然还是头一次知道。
    他睁大眼睛，心里涌起浓烈的危机感。“姐姐的弟弟几年级啊？比池池帅吗？比池池讨人喜欢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乔棉哭笑不得，“我弟弟叫乔景。景色的景。他已经读高中了。”
    原来是哥哥。陆立池松口气，眼巴巴的说，“那哥哥会喜欢我吗？”
    乔棉想了想乔景。
    她有点不确定，“大概…会喜欢的吧。”
    乔棉没见过乔景喜欢过什么。她更很难想象乔景和陆立池坐在一起打游戏的场面。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
    “会有机会的。”乔棉笑了笑，“他会和池池一起玩的。”
    离过年不剩几天的时候，乔棉总算收拾行李，从学校离开。
    陆立川送她去了车站。他事无巨细的交代乔棉注意事项，又叮嘱她到了打电话。
    乔棉少见这样子的陆立川。她忍不住调侃，“你这是怕我回去了就不回来了？这么多交代的。”
    陆立川没回她。他微妙的沉默片刻，才笑了下。
    “也很快，过年就会再见的。”他说，“记得多给我打电话，发消息。有什么事和我说。”
    “知道啦。”乔棉主动抱了抱他，又拖着行李箱飞快的跑开。
    她侧过头，笑的眉眼弯弯，用力挥手。“等我回来！”
    过年前后，车站的人很多。
    乔棉迷迷糊糊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混在人群里出车站。
    她抬起头，还没仔细看，一眼就看见人群里那个穿着浅蓝色校服的人影。
    挺拔冷漠的少年站在来往的人群里，眉头不耐烦的皱起。
    他身上的校服很新。几乎是没怎么穿过，此时扯了扯衣领，带着点戾气的神情在环顾着。
    乔景站在人群里，一身整齐的校服和周边人群格格不入极了。
    他却无所谓似的，只是抬起头，眸子转了一圈，准确的找到乔棉。
    “姐。”乔景大步走过来，接过乔棉手里的行李箱。
    他也不过十六七，神情动作却像是在社会上混迹许久，做起来也自然。
    “小景。”乔棉没阻止他，走在他身边。“你们学校放假了？”
    “嗯。”乔景对学校不怎么关心，也没什么话好说。
    “租的房子找好了。”他把行李搬上三轮车，低声说，“多的钱我给你打回去了。”
    乔棉蹙了蹙眉。她想说什么，看见乔景尖锐冷漠，像是刺猬的样子。
    她叹气。
    “好吧，我们先去看看房子。”
    租的房子是临时找的，也不知道乔景怎么认识的那些人脉关系，房子还不错。
    整齐干净，两室一厅，装修虽然老旧，住他们两个也算够了。乔景也花费不少时间去布置，阳台上还养着两盆绿植。
    乔棉只看了一眼房子，就决定下来。
    “这里可以签长期合同吗？”她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问乔景。
    乔景正在那边试着做饭。他头都没抬，硬邦邦的说，“不可以。”
    乔棉瞥都没瞥他。“房东电话呢？给我，我和他交涉。”
    手里的菜刀一声闷响，落在案板上，乔景皱紧眉头，沉下脸。
    “姐。”
    他这样子看着很有攻击性。原本就冷戾的神色越发添上几分血气，五官锐利，透着冰冷。
    乔棉早就习惯了他这幅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