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是!一定照顾好杰森元帅。”副官肃穆行礼。
    第三文明的潜伏者接收到母族信号,试图将军部接到的实时画面公布到民用网络上去,盖丽竟然发现了他——谁知道这个元帅对自己丈夫也能有这么高的警惕呢?
    但令他出乎意料的是,盖丽沉吟了半秒不到,居然自己按下了信号转接的按钮。
    一时间,整个首都星所有电视台都切入了莫名其妙的信号,连摩天大楼外的广告光屏都在一瞬间图形扭曲后,变成了另外的内容。
    星辰浩瀚,星海中庞大的第三文明舰队正在高调展示自己,他们自称“奥拉图文明”,那人类语发音的名字八成是个音译,毕竟他们的代言人曾经是人类。
    罗莱张开双手:“睁开眼睛吧,人类,今天是你们的觉醒日。你们并非宇宙霸主,而我们,才是星球之灵,大宇宙的娇子!”
    星之灵,第三文明的指挥官这般称呼自己的种族,骄傲且荣耀。
    “今日,你们将得到一个进入荣耀圣殿的契机。”罗莱咏叹一般说,“在这茫茫宇宙里,星灵族跋涉过无数光年,在漫长岁月中,人类并不是我们见过的最优秀的种族,也不是最有天赋的种族,但你们身上确实有着星灵族向往的品质——你们生机勃勃,寿命不算长久,每个人却依旧这样努力拼搏,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力量汇聚起来,使得人类帝国在百年间人口翻倍,地域扩张,欣欣向荣——因此,我们欣赏你们的品格,你们的热烈,将会成为星灵族进步的阶梯,我们今天张开怀抱,诚挚邀请你们,共同成为宇宙中最伟大的种族!”
    整个帝国一片哗然。
    “盖丽你疯了!”阿德里安元帅拍案而起,“你居然亲手把信号放出去,你不怕引起恐慌吗?”
    “关上门不听不看不想,就能安逸到死了吗?”盖丽冷笑,鹰派领袖咣当一下把光能枪拍在桌上,枪口蹦出一个火花,吓得她旁边那位将军条件反射地摆出了专业防御动作,盖丽扫了他一眼,傲然说道,“民众享有知情权,况且,以此制造恐慌?他们试试看再说吧。”
    法师听得皱起眉头,精神链接里的米娅一针见血:“我操,老师,这是看上了人类基因本身啊。星灵族想必难以自然繁衍,大量转化外族毕竟不长久,若能窃取人类的生育能力……”
    那第三文明岂不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在星际里横行霸道?
    那边海登以绝不逊于罗莱的优雅礼仪,微笑回答:“奥拉图指挥官?换一个词描述‘奴役’,并不会让这件事的本质真正变成美好事物,我虽然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但把毁灭一个文明,说成‘走进荣耀殿堂’,这个有点粉饰过头了,骗不了人的。”
    “为星之灵的发展添砖加瓦,当然是荣耀。”罗莱如此回答。
    海登微微叹息:“人类的本质挺自私的,荣耀是虚名,大家不那么在乎这个。相比之下,我以身为人类为荣,我认同人类的文明和我人类的身份,并且乐意享受作为一个人类而拥有的自由意志。你们的荣耀,还是自己留着吧。”
    罗莱轻轻一笑:“这话旁人说还行,海登元帅说,有点讽刺。”
    “咦?”海登故作惊讶,“怎么,我这点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小秘密已经人尽皆知了不成,谁这么大嘴巴呀?”
    这并不是公布第一元帅血统复杂问题的好时机,第三文明的“荣耀宣言”已经让帝国上下震惊无比了,这时候说出海登是半个虫族,那怕是会彻底乱成一锅连盖丽都会头疼的粥,所以他插科打诨,好在罗莱今天的目的不是这个,似乎在第三文明眼中,人类也好虫族也好,都是“荣耀殿堂的砖石”罢了,不需要刻意区别对待。
    罗莱的声音温柔缱绻,似情人的耳鬓厮磨,说出的却是恶魔的低语:“星河没有边界,独自漂泊是多么孤独,为什么不加入这个更高贵的大家族呢?星球之灵们博爱而仁慈,在我们当中,没有肤浅的贵族、平民之分,没有过度尚武的积弊陋习,那些不受重视的艺术家、诗人、美食家……你们都将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拥有能被欣赏到的舞台,为文明的进步提供助力!”
    议会大厦的议员们脸色十分难看,因为都不需要看民间,罗莱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当中的新兴商人团体代表就露出了一丝赞叹,随后急忙尴尬地咳了一声,及时看穿了掠夺者的谎言。
    可民间能有议员这么高的敏锐度吗?
    海登微微眯起眼睛,这场看似闲散的通话实则让他精神紧绷,瞳孔都在竖瞳的边缘变化着,他犀利而直接地指出:“大多数既不是s级强力战士、也没有无双才艺、只懂得认真生活的普通人呢?还有,若是谁不愿意呢?”
    罗莱柔和悦耳的声音轻柔地吐出这句话:“星之灵的荣耀是不能被拒绝的。”
    海登冷冷点头:“所以,杀就完了,对吧。”
    下一秒,视频忽然花了一下,一道黑色划过,海登眉头一跳,只听罗莱不再风度翩翩,张口惊愕怒吼:“什么人?”
    视频镜头外,乒乒啪啪一阵怪声,罗莱只扭头过去看,却没站起身,他僵直地坐在原位,目光追着制造怪声的人,那人走进直播镜头,低头看了看。
    黑发的法师似乎极其厌烦,神色阴郁,弹了弹摄像头,转身怒斥:“有家不回,在这儿搞邪教传销,你也想当渣男吗,我的父亲大人!”
    ——所见即所达,瞬间移动术的施术原理。只是古代法师先贤发明这个法术的时候,一定没想过未来人们会发明一种叫做视频通讯的玩意儿,从实时视频里看见目的地也叫看见,原本用于法师正面对敌时的位移自保法术,在后世法师手中,成了突击进入敌营的作弊手法。
    突然出现在第三文明旗舰里的路德维希自带人鬼莫近的低气压,一身地狱火以他为中心,如同绽开一朵黑莲,被燃烧了灵魂的第三文明机械生物一个个变作破铜烂铁,倒在地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
    在罗莱惊愕的目光里,站在摄像头前,毫不知情的路德维希再度不耐烦地说:
    “别装逼了,你老婆喊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划重点,法师,不知道,开着,直播……黑法师家族命中和直播犯克!
    第四十五章
    毕竟是夏佐小可怜的爸爸, 路德维希难得想网开一面, 决定使用不那么粗暴的方式——他的大部分法术威力惊人,见效超快,但正统黑法师塔里长大的学徒施法都有一种小弊病, 因为老师的塔里有专门用于练习高危法术的安全屋, 在里面丢即死咒砸在人身上也只能打出一个溃疡罢了, 这导致路德维希出了安全屋经常用力过猛。
    为了避免自己一个昏迷咒不小心扔出精神穿刺的威力,然后造成智障后果,路德维希选择用个温和点的方式。
    于是,只见镜头里的黑法师阴沉着脸走来,即便他长得年轻好看, 五官柔和俊美, 但身带黑色魔火, 映得眼下一片黑影,嘴唇透紫,表情阴森, 散发着超强低气压, 反派气场十足,搁在星际也足以吓哭小孩。他缓缓走近被之前的法术压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的罗莱,揪着自己爸爸那柔软顺滑的浅色长头发, 在他惊愕目光的注视下,哐当一声把他磕在了指挥台上,一点都不因为这张帅脸手下留情。
    依然算半个人类的罗莱指挥官干脆利落地被磕晕了,光洁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大包, 鼻子里还窜出一行有点发光的血。
    路德维希身上的反派低气势一扫而空,尴尬地拎起老爸的脑袋看了一眼,气压更低了:“鼻子骨折了……”
    海登哭笑不得,看着视频对面的黑法师一脸委屈地对他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们法师本来就不擅长安全无痛地敲晕别人,是他自己鼻子太挺才会撞断的!”
    海登立刻点头:“对对,当然不怪你了!”
    法师抿了抿嘴唇,似乎心有愧疚,给罗莱那只漂亮英挺的鼻子丢了个复原术,只可惜,法师毕竟不是他们鄙视过的光明神发光祭司,不会治愈神术……
    “完了。”法师干巴巴地说,“接歪了,回去得打断重新治了。”
    昏迷中的罗莱对自己鼻子即将面临的遭遇一无所知。
    第三文明在这一天公布了自己的存在,并高调向人类发布了“荣耀宣言”,这一天在后来会被称作“荣耀日”,两个文明的邂逅注定会被历史铭记。
    只可惜事发现场一片混乱,如果只看前半段直播,还能给人留下足够沉重悲壮的历史宿命感,那后半段一播出,别说整个议会和军部目瞪口呆,连日常信息量庞大的星网,都诡异地产生了半分钟的静默。
    三流小报标题党的“全宇宙震惊体”居然有朝一日成了现实。
    军政帝国铁血统治多年,官方不可能突然脑抽整蛊民众,视频里的海登和罗莱也不像是技术合成的假图像,于是观看直播的帝国民众瞠目结舌,一时间就像是视频网站弹幕太多加载不出来一样,满心槽点,愣是一句都吐不出来。
    第三文明来势汹汹,气场高调,排场极大,气氛渲染得慷慨又到位,可惜初次交锋还未开始就败下阵来,输给了“我妈喊你回家吃饭”。不过好在,配合帝国打出的字幕解说介绍背景资料,他们的危险性在第一时间被民众意识到了——帝国的杰出少将罗莱,竟然能被转化和控制心智,连自己是人类都忘了,那么掠夺者的危险系数不言而喻。
    个别被“荣耀殿堂”说辞动摇的人立刻惭愧惊醒。
    三分钟后,镜头前解说的记者张了张嘴巴,最先找回声音:“……这……这……根……根据帝国民事法……儿子殴打父亲,要……要处以行政罚款,并处罚……十五日拘留……”
    网友:“……”
    那记者带的实习生飞起一脚把他踹出镜头,两眼冒精光抢过话筒,手舞足蹈地对着镜头嘶吼:“所有关注这场直播的朋友们,惊人反转!第三文明发出了挑衅,但是,那是谁,是谁,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这场谋划多时的入侵宣言,扭曲成了家庭内部矛盾?他——年幼丧父……不对,是在他年幼的时候,不负责任的父亲离家出走,加入邪教,儿子苦苦追寻多年,在极度缺乏父爱和安全感的环境里长大,如今,他已经强悍无比,终于可以对着父亲,大声质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实习记者声情并茂,可惜不知道是看见大新闻太激动了,还是上学的时候专业课就没学好,一点也不像正在播报严肃历史大事,而是宛如参加什么大型土味寻亲节目,眼含热泪吼道:
    “他,就是本世纪当之无愧的最强觉醒者,是把异能系统归纳为成体系的‘法术’的第一人,是改革的先驱,是青年楷模——”
    他深吸一口气,仗着当事人远在深空,没法通过信号禁言,仿佛是为了一雪被封口的前耻,只听他底气十足地喊出了当初同事们想到的称号:“——他是举世无双的——星空天罚者,暗影不眠者,黑炎大主君!”
    正式记者们龇牙咧嘴,很快回过神,冲上去把激动过度张嘴胡说的实习生拖出镜头。只可惜,直播已经播了,时间不能倒流。
    半分钟后,星网上飘出评论:“那俩就算了……暗影不眠者,记者怎么知道人家半夜不睡觉了,看眼睛下面的阴影猜的?”
    帝国每日速报回复:“这是合理推测,大学写论文尚且熬夜,这位觉醒者,不,这位先驱法师,根据海登元帅呈给军部的说辞,这位先驱法师一人整理出了增强异能的全套‘法术理论’,这样的学术精神,岂不是需要不眠不休?”
    虽然脑回路崎岖诡异,但记者竟然离奇地接近了最终真相——法师的确经常熬夜做实验。
    更多人开始找回被震飞的理智——
    “等等,如果我没认错,那不是夏佐·施莱格尔吧?这……他妈的,迪奥斯不是嫌弃人家双e没前途才退婚的吗?这他妈世界疯球啦?只身独创第三文明旗舰救老爸,这实力,他妈的吊打一千个迪奥斯啊!!!”
    “施莱格尔……他管罗莱少将叫爸爸,是施莱格尔没错!”
    “我的天……这什么剧情?呜呜我太激动了,罗莱少将没死,我们把他救回来了!”
    “星球之心啊,一抬手秒杀一片外星人,我想采访迪奥斯少校,现在感动吗?”
    双子座女王大人:“我艹!当初我就该坚持写逆袭崛起打脸套路,都怪我编辑,非得说毕竟是真人同人,别写太苏和明显不可能的剧情!法师告诉我们,万事皆有可能啊!”
    “等等,我他妈还是不能接受,夏佐,夏佐就是那个超强觉醒者?骗人吧!”
    “遭遇重大打击,自杀未遂导致异能觉醒,然后人格分裂,其实说得通。”
    “你们不懂,重点是——夏海cp的春天来了啊!天天看海夏,我真正站的是夏海啊!”
    “我操,又见邪教出来蹦了!妈的。”
    监控舆论的技术人员:“……”
    时事新闻和头条热搜紧随其后:
    《天赋不是一切,知识拯救双e!》
    《星际战争?不!施莱格尔家的家庭伦理战》
    《第三文明入侵?你老婆喊你回家!》
    《将军父子离散多年,见面互殴为哪般》
    《荣耀日,入侵的开始,还是无疾而终?》
    《帝国未来之权威预测》
    ……
    一时间,星网热搜炸开了锅,一个一比一个标题党,帝国议会那边集合起来、准备在必要时用一切手段控制舆论、防止民间恐慌过度的技术人员们面面相觑,互相瞪视,然后双手尴尬地离开了键盘。
    无数案例证明,广大网民就是有把一切话题都扭曲成沙雕给你看的能力。
    隔着直播信号,一切看起来不可思议得像是《流浪星河》的作者忽然放飞自我了,但没有屏幕做缓冲,真正的战场前线却实实在在瞬息万变,危机重重。
    路德维希刚用漂浮术抱起罗莱,海登脸色一变,大吼:“离开那里!”
    轰——
    能量爆炸席卷了整个旗舰舰桥,将地面死得玉体横陈的众多星之灵全部炸成宇宙垃圾,奥拉图文明可没有什么厚葬烈士遗体的文化习俗。
    透明的绝对守护领域张开,其中的黑法师敏锐回头,眼底再次亮起灿若星辰的银光,对被寄生转化的父亲手下留情,那是看在夏佐小可怜的面子上,其他星之灵冲进来,路德维希可就丝毫顾虑都不会有了。
    大片大片暗刃从虚空中飞出,凝实的黑色光刃漫天翻飞,将那些机械生物砍成七零八落的小段,每一道暗刃都带有吞噬生命的亡灵属性,被切割后的机械体抽搐片刻,变成不会动的普通机械。
    “走!”海登再次吼道。
    星之灵冲到了绝对守护之外,手中光能枪连射,能量冲击太过剧烈,法师也挡得有些辛苦,透明的防护罩在空中亮起一道道魔法符文,像个被放在火上烤的鸡蛋一样摇摇晃晃。
    这个星之灵是原生机械生命,他没有说人类语,但路德维希诡异地从精神波动里理解了他的机械语言:
    “刺客,放下我们的指挥官!”
    于是路德维希怒上心头,果断放弃法师风度,大骂:“你们不要脸破坏人家家庭,还敢说是你们的指挥官?你们绑架我母亲的老公还有理了?”
    敌人一愣,法师头顶,无数暗刃被疯狂压缩,原本如同飞刀一样的魔法光刃被压缩成一柄黑色的长矛,在空中黑得闪闪发亮,如同某种名贵的黑曜石。
    下一秒,这根长矛猛然飞了出去,将那个星之灵当胸扎了个窟窿。然而长矛没有就此停顿,一路势如破竹,扎进了母舰深处。
    法师看了一眼高清摄像头,目的地清晰明了,下一瞬间,法师和获救人质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路德维希带着罗莱,顺着自己预先留过的定位锚点,瞬间出现在人类舰队的旗舰中,与他一同到来的,是第三文明舰队的机甲群。
    海登驾驶白夜霜星,率先冲上,罗莱似乎的确是第三文明的高级指挥官,而非这次为了对付人类文明临时推出的吉祥物,他被“劫持”,第三文明立刻展开了强攻,蓄势待发的主炮纷纷瞄准人类星舰,虽然不敢贸然开炮,但牢牢锁定了海登的机甲与旗舰,一旦人类方有逃跑的意图,他们就可能会不顾一切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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