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上前向李青松行礼,然后又看向楚辞,微微点头,“这位姑娘好。”
楚辞冲唐氏笑了笑,“二夫人客气!”
唐氏柔美一笑,没再言语,转身直接朝李青松走去。
楚辞看着她在李青松身后半步站定,目光一转,又望向李青松,“刚才的问题,不知大当家想得怎么样了?”
“我……”李青松正要开口,突然间,他面色一僵。
接着,慢慢地回转头,朝他身后的唐氏看去。
唐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手里却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寒铁匕首。
“为、为什么?”李青松毫无防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一字一字地问。
唐氏脸上笑容未变,仍是李青松最熟悉的温婉动人,她的红唇翕动,一开一合,柔柔道,“你想为了厉明将这偌大的家业舍出去,可问过我的意见?李青松,当初为了做青麓山的大夫人,我能杀了表姐,今日,为了这大当家的位子,我也能杀了你!”
“你……你这个毒妇,原来湉儿是死在你的手上……”
“不错,我在她每日必经的后山石阶上撒了几颗珠子,她踩了上去,便早产了……我原本以为,她会一尸两命,可没想到,她竟然拼死,让产婆用刀剪开自己的下身,都要生下那个孽种来!现在好了,挡我路的都死了,日后整个青麓山都是我的高儿和轩儿的了。”
在唐氏催命般的言语中,李青松身子慢慢地朝地上滑去,眼睛大大地睁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唐氏看着李青松倒下,回头又朝楚辞看去,望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一字一句道,“楚大夫,你可知,多管闲事有时候是会一尸两命的。”
楚辞看着她微微一笑,“一尸两命?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唐氏脸色一变,顿顿,又恢复正常,冲着她凉凉一笑,“便是我奉了贵人的命,来要你的命,那又如何,你已经没有机会走下青麓山了!”
说着,她轻轻拍击了两下手掌,下一刻,四儿、芸娘、半夏就被六个山寨里的人押了进来。
“姐姐(姑娘)!”三人看到楚辞,急声大叫。
楚辞闻言,安抚地看了三人一眼,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接着,又转头扫向唐氏,“你确定,凭他们就奈何得了我?”
唐氏一步一步朝楚辞走来,玄铁匕首牢牢握在她手心,冲着楚辞的方向,眼中是浓浓的杀意。
楚辞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殆尽。
最后一步、半步……
眼看着唐氏的匕首凌空,就要划过楚辞的脖子。
下一刻,她身子却突然一软,骤然失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辞,一点一点朝地上倒去。
与此同时,押着四儿他们的六人也腿脚发软,失力倒了下去……
一挣开钳制,四儿立刻朝楚辞跑来,眼中蕴满急切和担忧,看着她道,“姐姐,你没事吧?”
楚辞摆了摆手,眉尾一挑,看着李青松的尸体,苦涩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外面那些人应该也已经倒下了!”说完,转身便朝外走去。
等他们赶到外面时,大殿中果然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人。
楚辞一一扫去,确定所有人都没有反抗之力,才朝四儿道,“替我走一趟青泸县县衙,让那里的县令立刻带人上来!”
“姐姐……”四儿有点犹豫,他怕他离开之后,楚辞这里再出什么意外。
楚辞清淡地扫了他一眼,道,“这药的药效最少都有六个时辰,你且快去,我会护好自己的。”
“……是,姐姐。”四儿听楚辞如此相劝,只好点了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朝外走去。
四儿离开后,楚辞又在大殿中诸人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冷声问,“青麓山的信鸽是由谁养着的?”
“是小的!”大殿角落里,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矮个男人应道。
楚辞闻言,朝他走去,在他面前蹲下身,捻起一根银针在他肩上某个穴位刺了三下,然后道,“替我给京城送封信!”
王五手软脚软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置喙道,“是,是是!”
之后,楚辞便就这大殿里的笔墨写了封信,然后又将信给了王五。
王五从后山鸽笼抓了一只金丝信鸽,将信物绑了上去,然后在大殿外放飞。
“姑娘,我、我……”王五放飞信鸽后,看着楚辞,一脸小心翼翼、吞吞吐吐地说道。
楚辞看着他颤颤巍巍的模样,朝他轻轻地一甩衣袖,他便再次浑身发软,缓缓地朝地上倒去。
“姑娘,我们现在该做什么?”站在有些阴凉的大殿里,芸娘看向楚辞,轻声问道。
楚辞轻轻掀唇,“等……等青泸县衙的人过来。”
芸娘“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微顿,楚辞又像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回转了身子,看向芸娘,轻轻地问道,“你现在跟我一起离开京城,真的就一点都不眷恋你的安郎?”
芸娘闻言,神情一滞,过了一会儿,轻轻摇头道,“不眷恋。在他厌倦奴婢的那一刻起,奴婢对他的情意就烟消云散了。若是眷恋,奴婢当初也不会跟着姑娘一起离开安府。”
楚辞点了点头,接着,也不知是接她的话,还是在暗示自己,微微低头,缓缓道,“不眷念就好。既然走了,就不该再想的。走吧,我们下山吧!”
“那四儿呢?不等四儿了吗?”
楚辞摇了摇头,“不等了。”
芸娘闷闷地点了点头,跟在楚辞身后往山下走去。
半个时辰后,等他们走到山脚时,正好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青泸县县卫。
楚辞带着两个婢女下意识地转过半个身子,躲在一棵百年古树后面。
三人,目睹着四儿带人往山上走去。
直到再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楚辞才舒了一口气,重新现身,往之前马车停下的地方走去。
车夫已经被吓跑。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半夏站了出来,道,“奴婢从小在村镇长大,跟着爹爹行医时,也驾过车,不如,奴婢来试试?”
楚辞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冲她微微颔首。
就这样,三人一车又往南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四儿带着青泸县县卫上山后,便直奔大殿,可他将整个大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楚辞等人的身影。
最后,险些急疯了的他抓住一个山匪一问,才得知,楚辞早就带人下山了。
“姐姐!”他脸色一变,口中大喊着,便朝山下追去。
他追风疾奔,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可等到跑到山下时,原本停车的地方只剩下两行轻微的车辙印。
他又顺着车辙印朝前跑去,可车辙印越来越浅,到二里外时,终于消失了!
“姐姐……”他身子猛地一个踉跄,直接五体投地,重重摔倒在地上。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枯树叶中,抓着枯叶下的泥土,失声痛哭,“姐姐,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
哭到最后,已经是凄厉的咆哮。
以前,她是摄政王妃的时候,他不敢想她,连接近她都觉得玷污了她。
可现在,她终于不再是摄政王妃了,身边再也没有那个讨人厌的孟璟了!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常伴在她的身边,可现实,可她,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她竟然不告而别,就这样支开他,然后遗弃他!
她的心,真的是比铁都要硬,比冰都要寒冷。
一日后,一只金丝信鸽飞进了京城摄政王府。
前院执勤的侍卫发现后,第一时间将鸽子抓住,取处竹筒里的书信,简单看过后,脸色一肃,朝云水居的书房走去。
书房中,孟璟听闻有值守的侍卫求见,愣了一下,才看向韩赭道,“可说是什么事?”
韩赭闻言,脸色一凝,拱手道,“好像是,收到了楚大夫,也就是前王妃的飞鸽传书!”
“宣!”孟璟看了韩赭一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韩赭应了一声,然后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那个接到楚辞飞鸽传书的侍卫救走了进来,他恭恭敬敬地行礼后,将密信呈上。
孟璟接过后,一字一字地看去。
足足看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收起来,然后冲面前的侍卫摆了摆手,又看向韩赭,吩咐道,“备马,随本王去厉家!”
“是,王爷!”因为厉明是楚辞病人的缘故,韩赭对厉家也算熟悉,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备马。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两人各骑一匹马,从王府大门离开,朝城西厉家奔去。
等到厉家时,他们还未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打斗声。
孟璟脸色一变,一面纵身朝里跃去,一面道,“随本王直接进去,有人刺杀。”
韩赭跟在孟璟后面进入。
刀剑铿锵声是从厉明的卧房传出来的,两人入内后,直接厉明正提剑格挡,他武功不济,身上已经挂了多处彩,但死死被他护在身后的厉夫人却是安好无虞。
多了两人加入战局,来刺杀厉明的两个黑衣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韩赭一脚连环踢朝着两人踹去,直接将两人踹得晕死过去。
收拾了黑衣人。
厉夫人焦急又心疼地去看厉声胳膊上、背上、胸前的伤口。
厉明正要甩手推开厉夫人。
这时,孟璟开口道,“李公子节哀,青麓山已经被朝廷攻下,李大当家已经在前日过世。”
“你、你说什么?”厉明身子一颤,险些朝后倒去,多亏厉夫人扶着,才摇摇晃晃地站稳,“我爹他……”
“不错,你爹已经死了,是被你二娘——唐氏偷袭而死。”
“……”厉明慢慢地抬起双手,紧紧地覆在脸上,眼泪如雨一般从他指缝溢了出来。
很久后,他才放下手,然后红着眼眶,咬牙切齿,恨意凛然地吐出一句,“唐氏,这个贱人!”
“夫君!”厉夫人一直以为厉明是孤儿,现在听闻他还有爹,还有二娘,整个人都愣住了,轻轻地搀着他的胳膊,低低地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明听厉夫人询问,才慢慢地转过头,朝她看去。
四目相对,他的眼里全是刻骨的悲戚。
嘴唇颤抖了很久,才开口,跟她讲述起自己的身世……
厉夫人听完后,紧紧地抱住厉明,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