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金陵城内最有钱且患有陈年痼疾的名单给我整理出来一份。”
楚辞话落,陆小郡王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是想从他们身上敲钱?”
楚辞一个眼刀甩了过去,“什么叫敲钱?在我这里,向来都是先治病,再付诊金,治不好,绝不收费!”
陆小郡王讪讪点头,“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你了!”
楚辞冷哼了一声,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提供一个病人,并顺利帮我引荐,你就能得一千两佣金!”
一千两!陆小郡王眼睛一亮,继而又含蓄笑道,“这不太好吧!”
“那算了?”楚辞不跟他客气。
陆小郡王见状,忙打断她道,“就这么说定了,给你介绍一个病人一千两佣金!”
楚辞微微颔首。
陆小郡王心中激动不已,又道,“明日我就先给你介绍一个,是卢六的长姐,嫁到夫家已经十年了,到现在却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每次提起这件事,他们家都愁得要死!你不知道,他长姐当年出嫁的时候,卢府可是陪送了十里红妆,这要是真没个亲生骨肉,以后可就全便宜黄家那几个妾生子了!”
楚辞想了一想,问,“卢大小姐嫁的是哪家?”
“就是整个江南最有实权的江南巡按,黄埔府上。”
楚辞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你若是能牵上线,明日就从黄家下手!”
陆小郡王“嗯”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南郡王府门口停下。
两人刚进前院,便瞧见正厅里灯火通明,而陆管家,就等在影壁旁边。
见到两人进来,忙上前行礼道,“老奴见过楚姑娘,见过小郡王!”
“你怎么在这里等着?”陆小郡王摇着玉扇,春风得意地问道。
陆管家脸上闪过一抹不忍,然后躬身道,“是老夫人和郡王妃让老奴等在这里的,老夫人吩咐,看到两位小主子回来,就请去前厅!”
陆小郡王和楚辞面面相觑。
前者一脸淡定,后者有点尴尬。
不过长者宣召,根本容不得他们耽搁,陆管家领着二人就朝前厅走去。
前厅中,老夫人和郡王府分作两边,看到楚辞和陆小郡王进来,当即脸色一变,用力地一拍桌子道,“还不给我跪下!”
陆小郡王条件反射,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也不知道膝盖疼不疼。
楚辞反应慢些,正要撩裙摆慢慢跪下。
这时,郡王妃一脸温柔地开口了,看着她,笑盈盈道,“阿辞还怀着身孕,不必跪,碧月,还不快扶你们姑娘坐下!”
“是,娘娘!”碧月答应着,扶起楚辞便朝一旁的太师椅走去。
楚辞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看了老夫人一眼,然后才坐下。
另一边,陆小郡王不可置信地看着郡王妃,梗着脖子质疑,“凭什么楚小辞能坐,我就得跪!”
“阿辞怀着孩子!你怀着什么?”南郡王妃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再说了,去双华楼这种事,阿辞肯定是做不出来的,不用看,都知道是被你逼迫,被你陷害你的,她坐着怎么了,倒是你,给我跪直溜了!”
陆小郡王日常想哭,“我没有逼迫她,更没有陷害她!”
“还敢狡辩!”老夫人又用力地一拍桌子,“大婚在即,私逃出府,逛花楼,争花魁!你当陆家的家规是摆设不成!”
陆小郡王那叫一个委屈,他回头指向楚辞身边的叶蓁,愤愤道,“那花魁,分明是楚小辞买回来的,祖母要是不信,可以问她!”
陆老夫人却是问都不问,就直接驳了他,“你这个孽障,事到如今还推脱责任,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便怒声下令陆管家请家法。
陆管家知道老夫人的脾气,不敢耽搁,忙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一根两指粗的藤条棍子就被请了出来。
老夫人拍着桌子下令,“老陆,给我打,打到这孽障认错求饶为止!”
“是,老夫人!”陆管家似乎也是习惯了,应了一声,便朝陆小郡王走去……
陆小郡王撇着嘴,似乎还未家中两个长辈的偏袒愤愤不平。
楚辞看着他这副模样,想到叶蓁到底是自己买回来的,忍不住开口道,“且慢!”
“楚姑娘……”陆管家停住脚步,朝楚辞看去。
楚辞冲陆管家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老夫人,诚恳道,“阿辞要想老夫人告罪,花楼一事,的确与小郡王无关,是阿辞要去的,小郡王只是沿途护送阿辞……至于花魁叶蓁,乃是阿辞在京城时的旧相识……也是阿辞一意孤行,花了两万两买回来的。求老夫人和郡王妃明鉴,饶过小郡王,今日的事,全有阿辞一力承担!”
说着,她慢慢地跪了下去。
陆小郡王见状,下意识地就起身朝她走去,弯腰一把将她扶了起来,道,“楚小辞你这是做什么,地板阴凉潮湿,你怀着身孕呢,孩子不想要了!”
楚辞闻言,缓缓地冲他摇了摇头,“事情都是我做的,我不想连累你。”
陆小郡王薄唇紧抿,轻轻地嗫嚅着,半晌无语。
主位上,老夫人和南郡王妃对视一眼。
然后由老夫人开口,冲着楚辞,意味深长道,“阿辞,我知道你是护着这孽障,可犯了错,总要受罚的,你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老夫人,阿辞没有要护着谁,阿辞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千真万确。”
“那……你一个女子,去双华楼那种地方做什么?”老夫人一脸的不解。
楚辞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回老夫人的话,阿辞去……是想警告那花楼的鸨母和小郡王那几个兄弟,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许再引他进那种地方。至于叶蓁,阿辞已经解释过了,她是阿辞在京城时的故人,是被未婚夫和继妹下药,卖给人牙子,辗转到金陵的。”
老夫人听楚辞这般说,才有几分相信。然后点了点头,松口道,“既然是这样,那风儿,今天就不罚了……至于你,念在你也是一片好心的份上,也算了……再有下次,一并清算!”
“谢老夫人,谢郡王妃!”楚辞看了陆小郡王一眼,在她的暗示下,两人同时道谢。
“好了,天色也晚了,让风儿送你回去吧,我和郡王妃也要歇着了!”
“是,老夫人!”两人再次拜谢。
然后才携手转身。
行在寂静的夜色中。
很长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快到朗月居时,陆小郡王突然停下来,看着天,浑身不知在道,“楚小辞,刚才在前厅,谢谢你了!”
楚辞也跟着停下步子,借着月光,看着他明显不自在的表情,有意问道,“谢我什么啊?”
陆小郡王耳朵尖一红,顿时恼羞成怒,甩下一句“爱懂不懂”,转身便走……
楚辞看着他骤然离去的背影,失笑半晌后,突然扬声道,“风儿……别忘了约定好的事情!”
风儿……
听到这个生生将两人辈分拉开的称呼,陆小郡王脚下一绊,差点摔趴在地上。
而另一边,楚辞已经转身,迈进了朗月居。
萧府。
萧镇云前脚刚回府,萧老夫人后脚进进了书房。
一面提着裙摆往前走,一面焦急地问,“怎么样?你有没有见着那个楚辞,感觉怎么样?配不配得上我儿?”
萧镇云起身向萧老夫人行礼。
安顿他坐下后,沉声道,“见过了,的确是个很好的女子,儿子很喜欢!”
“是吗?”萧老夫人一脸的惊喜,然后又王婆卖瓜地自夸道,“看吧,我就说剪梅姑娘那般心善的人是不可能介绍不好的姑娘给咱……”
顿顿,又道,“既然满意,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将她变成咱家的人?”
“这事,还需从长计议。”萧镇云一脸严肃地说道。
他是真的看上了楚辞,所以打心眼里不愿意使什么不光彩的手段,破坏她心中天神一样的自己。
“那是怎么个从长计议法?”萧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又问。
萧镇云拧了拧眉,实话实说道,“回母亲的话,儿子……还没想好。”
“怎么还没想好!”萧老夫人有些急躁,“娘真怕等你想好了,这到手的媳妇早就飞了……不要,你们先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萧镇云不愿,当即拒绝道,“不,儿子不答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样!”萧老夫人火了,她觉得生米煮成熟饭这主意就不错。
谁知,萧镇云却没接她的话茬,而是转了个话题道,“楚姑娘是规矩人家的姑娘……以后她进门了,母亲决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没规矩。”
萧老夫人也没想到,儿媳还没进门,儿子就胳膊肘朝外拐,一下偏到儿媳那边去了。
怔怔地看着萧镇云许久,她张口就是一声哭嚎,“没天理啊!老娘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辛辛苦苦供他从军,可这没良心的还没娶媳妇就要将老娘扫地出门了!”
嚎着嚎着,还一把蹬掉了脚上的棉鞋,盘腿坐在了太师椅上。
鞋被蹬掉的那一瞬间,萧镇云觉得整个书房的空气都沉闷一来,酸中带臭,臭中泛酸。
闻着这样的味道,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安慰萧老夫人。
而是在想,这样的他,这样的家庭,他真的能配得上那个皎若明月的女子吗?
萧老夫人嚎了半天,也没等到萧镇云的妥协,哄劝。
不得已,只好止了哭嚎,然后一拍桌子道,“镇云,你说,你是不是娶了媳妇就不要我这个娘了!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就收拾东西回大槐树村去!”
萧镇云听她这般说。
目光沉沉地看了她许久,才哑声道,“那儿子安排人送母亲回去!”
“你、你真要将自己的老娘赶回乡下去?”萧老夫人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萧镇云竟然真生了赶她走的心。
当即一拍桌子,又嚎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骂的不是萧镇云,而是楚辞。
“天生的biao子呦!只见了我儿子一面,就将他迷得不要亲生老娘……丧门星的女人,谁家要谁家倒血霉……生孩子没腚……”
一字一句,简直不堪入耳。
萧镇云听得脸黑如墨,“够了!”
他突然一拍桌子,瞪着萧老夫人威胁道,“母亲要是再敢咒骂楚姑娘一句,别怪我真的将你送回大槐树村,下半辈子,你都休想踏出一步。”
萧老夫人从没见过萧镇云这副模样,竟真的被镇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默默地爬下椅子,穿好了鞋,又赔着笑,朝萧镇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