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严啸小时候调皮,他不知道该如何管教,就总是板着脸,拳脚伺候。严啸像戚南绪这么大的时候,他也到了叛逆期,时常发火,严啸干什么他都看不顺眼,成天想教训严啸。
    严啸每次认错,都是低下头,露出发旋。
    他偶尔会摸一摸,以示自己已经不生气了。
    其实他很疼严啸。自己享受过母爱,刚有记忆的时候父亲也不是常年不在家。而严啸一出生,母亲就很虚弱了,从未照顾过严啸,父亲的工作也越来越忙。可以说,严啸从没体会过来自父母的关怀。
    他有时也想对严啸好一些,又极有责任感地认为,男孩子不能被溺爱,弟弟没有父母教养,自己这个当兄长的更不能心软,更应严加管教。
    想起严啸小时候黏着自己喊“哥哥”,严策很低地叹了口气。
    弟弟长大了,十来岁时就与他疏远了,这些年彼此之间的关系更是冷淡。
    他倒是想得通,一来兄弟之间本来就没有必要如胶似漆,二来自己对严啸的管教确实过于严厉了,严啸心中有怨,这很正常。
    不过严啸嘴上虽然没有什么好话,但心里还是记挂着他这兄长——他是知道的。
    刚才那通电话,严啸语气不善,却在最后叮嘱他好好休息,这不是关心是什么?
    他微勾起唇角,眉宇间的锋利逐渐化为温柔。
    夜已经很深了,回房之前,他下意识往戚家宅子的方向看了看,戚南绪的房间还亮着灯,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严啸说过几次——你太惯戚南绪了。
    那语气里有不满,也有几分不甘。
    他听得出严啸的画外音,无非就是“姓戚的小子才是你亲弟弟”。
    惯戚南绪,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心有亏欠。
    严啸特别小的时候,他也是个小孩,不懂怎么疼弟弟,凡事靠武力解决。后来明白了事理,知道该如何管教小孩,严啸已经不需要他管教。
    戚南绪小严啸十岁,小他十四岁,还在襁褓里就老是冲他笑。
    他经常去戚家串门,逗逗这孩子,久而久之,对严啸的亏欠,就成了对戚南绪的宠爱。
    这其实挺不公平。
    思绪拉回,严策又拿出一根烟,正要点燃,想起严啸说的“好好休息”,无声地笑了笑,将烟放回烟盒里。
    ?
    昭凡惦记着严啸想打工的事儿,中午洗完狗子,吃过饭,就出门去跟左邻右舍打听。
    不过暑假里勤工俭学的学生多,这地儿离临江警察学院又近,不错的工作早给捞没了,剩下的倒不是不好,但都不适合严啸做,比如美甲杀鳝鱼之类的。
    一想严啸给姑娘做指甲贴水钻,昭凡就有点想笑。
    没物色到工作,他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严啸说是想趁假期打工攒钱,但他看得出,严啸家境应当不错。
    起码脚上穿的运动鞋全是名牌,有的还是限量款。
    只是那些运动鞋看着都挺骚气的。
    想到这,他乐了。
    严啸这哥们儿好像就喜欢骚气的东西,运动鞋骚,背心也骚。
    剃个寸头还要在侧面刻一道伤痕,连发型都骚。
    可以说是从头骚到脚。
    好在严啸本人不骚。
    “啸哥吧……”昭凡自言自语,“仗义,好玩儿,人还帅。”
    正在电子阅览室赶今天更新的严啸摸着滚烫的耳朵,怀疑是戚南绪那小笨蛋在跟严策说自己的坏话。
    昭凡溜达了一圈,回到宠物美容院,正打算继续洗狗,就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一声惨叫。
    “怎么了?怎么了?”员工们一齐往上跑,昭凡也跟上去,才发现李觉倒在地上,正捂着手臂“哎哟哎哟”直叫唤。
    这如老父亲一般的副店长想换屋顶的灯泡,但个子不高,搭一张椅子够不着,只得叠两张椅子往上爬,然而灯泡没换好,却因为没掌握好平衡,从上头摔了下来。
    经医生诊断,骨裂了,得休息起码一个月。
    李觉虽然是副店长,按理说可以不干活。但夏季是宠物美容店生意的旺季,员工忙不过来时,他也得帮忙洗狗吹狗。这一摔,直接让店里损失了半个劳动力。
    “得招新人了吧?”打游戏最厉害的小徐说。
    “可是半个劳动力哪儿找去啊?”打游戏不怎样的张籍说:“而且还是短工,谁愿意来啊?”
    小徐说:“要不你加班?把那半个劳动力补上?”
    “我不!”张籍疯狂摇头,“我补不上,我还得练级!”
    李觉长吁短叹,“不要拦我,我一只手也能洗狗!”
    “你就安心歇着吧。”昭凡说:“我有个朋友正在找工作,明天我带他来试试。”
    李觉连忙问:“靠谱吗?”
    “长得挺帅的。”昭凡回答。
    李觉白眼一翻,“老子问你他靠不靠谱!你回答的是什么鬼!”
    “我不是回答了吗?”昭凡还挺无辜的,牵着一只德牧往浴室里走,“帅等于靠谱。”
    李觉和张籍、小徐都震惊了,异口同声:“为什么?”
    “我不是帅吗?”昭凡一本正经,“我就很靠谱。越帅的人啊,工作起来就越靠谱,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你们别不信。”
    三人:“……”
    “对啵宝贝儿?”昭凡拍拍德牧的头。
    “汪!”德牧快乐地摇尾巴。
    “这狗成精了。”小徐说。
    “不,是昭凡成精了。”李觉纠正道。
    ?
    “洗狗?”严啸正在器械上拉筋,“在你那家店?”
    “来吗?”昭凡躺着举杠铃,说话一喘一喘的,“你不是还有论文要写吗?我觉得这工作还挺适合你的,只用工作半天,工资八折。假期结束你回学校,我们老板的伤也差不多好了。”
    严啸喜出望外,语气却没任何波澜,“成,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那天吃冷锅鱼的时候,他跟昭凡说想打工攒钱,其实只是想和昭凡待在一条街上,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晚上再结伴锻炼,形影不离,想想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现下宠物美容院居然空出个位置,简直是意外之喜。
    ——虽然这么喜庆有点对不起骨裂的李觉。
    “洗狗不难。”昭凡已经开始传授经验了,“洗不是重点,哄才是。你只要会哄狗子,让它们听话,它们就会乖乖让你搓。等经受住了哄狗的考验,回头再哄戚南绪就没问题了。”
    严啸笑了,“还惦记着戚南绪呢?”
    “他是我的滑铁卢。”昭凡手臂的肌肉绷出流畅而张扬的线条,“哪能这么快忘记?”
    严啸在心里将戚南绪骂了一遍,嘴上道:“那戚南绪可真幸福。”
    昭凡偏过头,“嗯?”
    “没什么。”严啸转移话题,“我工作半天的话,是上午去还是下午去?”
    “下午吧。”昭凡道:“上午店里不忙,我们应付得过来。你吃过午饭,睡个午觉再来。我不用加班的话,咱俩还能一起回去。”
    你加班我也等你啊,严啸想。
    “噢,不过我不加班的话,你也等我几分钟。”昭凡突然补充道,“就几分钟,很快的。”
    “你要帮老板写工作日志?”严啸问。
    “我们那小作坊,哪用写什么工作日志。”昭凡摆摆手,扬着一边眉梢,“我得去二楼蹭个网。”
    第17章
    沈寻将热咖啡和油条放在桌上,挪开靠椅坐下,压低声音道:“啸哥,你还没打过工吧?知道怎么给人家当伙计吗?”
    “洗个狗而已,有什么难?我以前又不是没洗过。”严啸正往word里敲字,键盘噼里啪啦一阵响,转眼word里就多了三四行。
    早晨电子阅览室几乎没人,鸟鸣和晨光一并穿过落地窗,洒在靠窗的长条桌上,有种古朴的宁静。
    “什么叫‘洗个狗而已’?”沈寻穿了件面料考究的白衬衣,面前也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你有点身为服务行业从业者的自觉吗?你这态度就不端正,小心被顾客投诉。”
    严啸用咖啡下油条,还不忘继续敲字,脑子嘴巴手都不得空,敷衍道:“行了行了,你别打搅我,今天时间紧,我上午就得码完全天的份。”
    沈寻看了两眼显示屏,“行吧,那你赶紧码,码完了中午请我吃饭。”
    严啸含糊地“嗯”了一声,余光都没乱动一下。
    沈寻喝着自己的咖啡,也开始做事了。
    今天休息,不用去分局报到,他拷了一些不涉及机密的案子,打算学习一下,免得老是抓瞎。宿舍不是看案子的地方,容易分心,图书馆倒是不错的选择,但严啸要来电子阅览室,他面上漫不经心的,心里还是很在意严啸和昭凡的事,便跟着来了。
    打游戏大军还没有杀到的电子阅览室,几乎只听得见严啸敲击键盘的声音。
    沈寻早就知道严啸打算走写作这条路,也看过“狂一啸”这笔名下的部分作品,但近距离看严啸工作,这还是头一回。
    不得不说,此时的严啸还挺有魅力。
    起码比以前那个背着严策四处拉人打群架的“酷哥”有魅力多了。
    沈寻一边看案子,一边走神观察严啸,半个上午过去,案子没看进去多少,乱七八糟的事却想了一堆。
    上次严策大晚上给严啸打电话,说是回来了,要在家中住一阵。
    严啸的取向这事,严策迟早会知道。
    自己和严啸一同长大,小时候所有事基本上都一同经历过,对严策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严家大哥发起怒来那是真的可怕。
    现下这情况,严啸追不追得到昭凡,难说。
    将来如果追到了,两人如何面对严策?
    严策会接受吗?
    严策不接受的话,严啸会怎样?昭凡又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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