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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他动作过于粗鲁,古旭原本以为弟弟会被吵醒哭泣,哪知他却依旧安安稳稳的睡着,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便顺从的拿着胰子进了浴室。
    古旭一走,曹方哪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立刻靠着木门睡起大觉,连一眼也没给怀中的婴孩。
    第七章
    浴室
    陆盛背对着古旭,双手摊开靠在浴池边,他背上全是鞭伤,一条条纵横交错,深浅不一。古旭看着那一道道鞭痕,突然想起欧阳澜死时肚皮上那道猩红的豁口。
    “一定很疼吧。”
    一时间,古旭陷入往事,不由得喃喃问道,也不知是问死去的欧阳澜,还是身前这个无法无天的少年。
    陆盛听到古旭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是你啊?”
    古旭不回答,只是又一次喃喃道:“痛吧?”
    “不痛。”
    陆盛在水里泡久了,声音被热气熏的懒洋洋的。
    “痛的。”
    “不痛。”
    “痛啊!”古旭神情低落,欧阳澜死后,她很少想起她。
    这几日,奶娘忙着照顾弟弟,她鞋子磨旧破损时不想,麻世金急着赶路,她坐在颠簸不已的马车中吃干硬冰凉的食物时不想,此时看清陆盛背上的伤口时却想起欧阳澜来。
    只是她死了!
    陆盛被古旭问的烦了,恼怒道:“不痛,不痛,说了不痛,你怎么还一个劲问下去啊!”
    他这几声怒呵将古旭逃离的神思拉了回来,古旭偏着头看着陆盛,眼神懵懂无知,似乎不知他为何发火。
    陆盛见着古旭那傻乎乎的神情就来气,他喜欢和那些机灵的人打交道,可不知怎的身边全是曹方,古旭之流的傻货。
    他在心中诽腹不已,可随即他发现曹方是他从浣衣局带至东宫,古旭是他方才从小太监手中要过来的,他恼怒的皱起眉头,默默背过身去。
    自找的不痛快!
    于是,他又开始发脾气,口无遮拦道:“你拿着胰子是伺候本殿下洗漱?那便快点洗,你若是洗不好,让我痛了,我就将你赶出宫去,你和你弟弟在宫外死法可就太多了。”
    他方才还嘴硬说不痛,现在又来这招威胁古旭。
    古旭被他一句话吓懵了,上前两步蹲下,捏着胰子一角缓慢轻柔的擦拭着陆盛背上的鞭痕,她虽不聪明,但胜在比曹方专注且胆大,在将背部洗干净的同时确实未有弄疼陆盛。
    陆盛被热水泡的懒洋洋的,他将双手搭在池面上,闭眼仰着下颌,倨傲道:“洗的不错,其它地方也给洗洗。”
    古旭此时一心想出去看自己的弟弟,见陆盛其余地方都没什么伤痕,便拿着胰子像搓抹布般搓着陆盛一身的细皮嫩肉。
    她动作快起来时,便不讲究力道,那胰子搓过陆盛胸前两点时的力度让陆盛痛的尖叫,他回身不管不顾的一巴掌拍在古旭脸上,恶狠狠道:“你干什么,想刺杀本殿下?!”
    古旭被他那力道拍懵了,一屁股仰坐在石面上,裙摆被溅在石面上的水浸透,又冷又湿。
    反观陆盛,他胸前小小两点被古旭搓的又红又痒,一张脸也是气鼓鼓的绷着泛出青白色。
    一时间,两人都十分狼狈。
    今日不是在挨打就是在忍痛!
    小霸王陆盛气呼呼的从浴池中站起来,爬上岸边,□□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傻乎乎的古旭,手指头几乎快挨着她鼻尖了,“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啊?”
    古旭抿嘴看着他,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神情谨慎又无辜,可渐渐的,她跳脱的目光随着陆盛叉腰的动作落在他赤条条的身体上,他裆部一条粉白色长棍随着他动作轻轻晃动,像是一条蜕皮的幼虫。
    陆盛见她目光落在自己下面,气的一脚踹在她腰上,这一脚力度实在太大,直接将古旭踢翻过去,“下流货,不知廉耻。”
    古旭俯躺在石板上,肚子被踢痛了,她就伸手揉揉自己的小肚腩,不哭不叫,安静乖巧。
    陆盛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就朝外走,到了门口,见曹方那小子正在睡大觉,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你个狗奴才,我在里面叫的那般大声,你还在这睡觉。”
    他脚上力道太重,曹方睡梦中直接被他踹翻在地,他怀里抱着婴孩,索性那孩子似乎是睡的沉,没被这番动静弄醒。
    曹方抱着婴孩跪在地上,脑子还是懵的,他不知发生何事惹的陆盛生气,但认错总是对的!于是恭敬道:“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一连串的求饶声中,古旭走了出来,她一见到陆盛,目光又落在他裆下,那神色似乎在透过布料看一些不可言说的物事。
    陆盛要不是知晓古旭脑子有毛病,早一刀子过去将她脖子削掉了,此刻他却只是难得良善的威胁道:“你若再看一眼,我就挖了你眼珠子,再把你送到我父皇那去。”
    古旭其余的话听不懂,这句话却是懂了。
    她惊恐的抬起头,缩着脖子,颠颠的跑到曹方身边,接过弟弟躲在曹方身后。
    陆盛看着她这番动作,不仅牙疼,眼也疼了。
    他一直想不通的便是,古旭这样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不看。”
    古旭见陆盛沉默,担心他真的将自己送到献文帝身边,便喏喏的道歉,那声音尾部还带着一丝颤音,看着十分可怜。
    她是真的被陆盛这话给吓着了!
    一旁的曹方见了都开始心疼起这个小姑娘,陆盛却是一点感觉也无,只觉得古旭傻归傻,终究是上道了,便昂着脖子应了声,倨傲道:“那跟我来吧。”
    一行三人来到前厅时,陈太医已经守候多时。
    陆盛对自己的伤不甚在意,对着躬身行礼的陈太医摆摆手,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最新的热茶后方才满意的长叹一声,随即指着古旭对陈太医道:“你给她看看。”
    说完,陆盛补充:“看看她的脑子,她脑子有问题。”
    看!这人说话多直白,直接就是脑子有问题,不是笨了点,也不是反应慢!在没有威胁的人面前,从来不会绕着弯讲话。
    陆盛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就是一时兴起找个乐子。他对古旭的生死并不关心,若献文帝想通了,仍要杀了古旭,他双手奉上便是。
    陆盛说话直接,这却方便了古旭,不用费脑力去领会他话中的意思。
    事实上,古旭的痴傻并非天生,八岁前她爱哭爱笑,机灵懂事。但那年冬天,她大病一场,古维今在外经商,欧阳澜去寺庙上香,仆人照料不及,待发现时,她已高烧多时,医治醒来后便是如今这幅模样。
    更准确的说,当时的古旭一眼看去便知晓是个痴傻儿。如今,在欧阳澜夫妇的精心栽培下,古旭若不说太多话是看不出脑袋有问题的。
    外人见着她,只觉得她是一名内向乖巧的小姑娘!
    当然,陆盛那种见人先打量一番,总能找茬的人除外。
    古旭痴傻的第一年,欧阳澜夫妇几乎将幽都附近的名医都请来为古旭看病,但始终不得好转,大抵的说法是孩子太小就被烧坏了脑子,以后是好不了。
    欧阳澜夫妇没有放弃,从此后,只要古维今去一个新的地方经商必定带上古旭,寻来当地的名医为古旭医治。
    随着年岁渐长,古旭的脑袋没被医好,那张脸却愈发像欧阳澜。如此,即便欧阳澜一直躲在幽都宅院中,依旧被人寻着古旭这条线发现了踪迹。
    古旭看病的次数多了也是知晓流程的,她伸手将弟弟交给陆盛,陆盛嫌弃的敲了敲案桌,古旭会意,将襁褓中的弟弟放在红木桌上,转身走到陈太医跟前,乖巧的站立等候太医的吩咐。
    其间,这位宫中最好的太医与民间大夫无异,他看病依旧讲个望闻问切,病人古旭十分配合,两人将整个流程迅速过了一片,陈太医给出一个和之前大夫一样的答复。
    “这位小姑娘早年大病一场,年幼烧坏了脑子,这么多年过去,医治的希望不大。”
    陆盛敲了敲茶杯边缘,随意道:“你自己说的希望不大,那就是还可以治,反正她我交给你了,你平时给她开点药吃。”
    话说的随意,可以治,开点药吃,反正死不了人……
    陈太医是陆盛跟前的老熟人,见他如此说,只能哭笑不得的点头,转身便催促他尽快医治背后的伤。
    陆盛脸瞬间沉了下来,他心里不爽,却也不是会刻意折磨自己的人,爽快的转身进了内室,古旭依旧抱着她那安静的过分的弟弟跟着,宫人上前阻拦,她就仰着头懵懂的看着那名宫人。
    前方的陆盛并未发现身后古旭被阻拦,他向来对这些小事不甚在意,很快消失在前厅。
    古旭有心跟上,却被赶来的曹方牵扯住。
    曹方如今知晓古旭是个傻子,说话便没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与狐假虎威,尽量简洁明了道:“小姑娘,太子在内室处理伤口,你就莫要进去,在外间等着便好。”
    古旭点点头,“不进去。”
    曹方满意颔首微笑,古旭却又道:“我在这等。”
    曹方挠挠脑袋,他正欲说话,只见古旭又如之前般乖巧的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内室,脑袋低着,安静的看着怀中的婴孩。
    她伸出右手,用指腹去触摸弟弟的眉眼,试图抚平新生婴儿脸上皱着的皮肤。
    神情是小心翼翼的执着,在她眼中,新生儿的皮肤总该是白嫩的。
    曹方挨着古旭坐下,知晓古旭脑袋不好后,他不知为何同古旭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或许在这东宫中比他还要傻的也就只有眼前这小姑娘了。
    他平日狐假虎威贯了,但终是年少,虽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稚气尚存,不由得偏过头轻声问:“你饿吗?要不要吃东西?我去厨房给你端点糕点来可好?。”
    他刻意温声细语,音质霎是动听,可是古旭却一直低着头,很是沉默。
    他见古旭不答话,很是没趣,正欲退开,古旭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毫无由来的说了一句,“我弟弟不说话了。”
    婴孩尚在襁褓中自是不会说话,曹方刚要答,不经意瞧见那婴孩一双眼睛紧闭,脸色白的不像话。
    他啊的叫了一声,立刻凑上前去细瞧,又伸出食指在婴孩鼻息查看,见这婴孩出气多,进气少,立刻大叫,“唉!这孩子快不行了。”
    古旭抱着婴孩,看着面前大呼小叫的小太监解释道:“他一直不说话,实在太乖了。”
    事实上,古旭从魏山手中夺过她弟弟时,这个孩子已经在献文帝的挟制中失了声,只是那种时刻,古旭并未有时间细瞧弟弟的症状,只是觉得弟弟今日安静的过分。
    至于陆盛,他心大的能吞下一万根针,当时被献文帝甩了一巴掌,整个人烦躁的像一头狮子,怎会去观察怀中的婴孩。
    此时,曹方的惊呼,引来了一堆宫人的注意。
    内室
    陆盛裸着上半身俯躺在床上,他听闻外间嘈杂的响动,仰起下颌吩咐身侧内侍出门查看。
    吩咐完,他哼哼了一声,道:“陈太医,你轻点,可疼着呢。”
    陈太医正用镊子夹着棉花吸附伤口乌血,见他肩胛骨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出了一脑门热汗,低声道:“太子,老臣手已经够轻了,你若不想受这疼,以后可得安分点。”
    陈太医是自家人,每当太子受了伤,东宫第一个便来寻他,早给这太子医治了不下百回,两人间十分熟练,话说的自然不客气。
    陆盛听了只一个劲哼哼的笑,他年纪小,皮肤又白又细。虽是笑着,但因正忍着背部疼痛,眉头轻轻皱着,拉出两道细长的褶子,让人看了很是怜爱。
    在众多皇子中,他长相最为出色,平日也十分机灵。作为父亲,总是偏爱相貌出色又机灵的那一位,每当他讨巧卖乖时,献文帝最是疼他,每年边塞的贡品分给东宫的份额总是最多。
    但他越长越大,献文帝也年岁渐长,虽坐拥天下,朝权却一分为二,整个朝堂有大半的人是陆盛外公孟捷的心腹。
    献文帝的疼爱逐渐变了味,陆盛时而是他的掌中宝,时而是眼中钉。
    陈太医轻柔的为陆盛背上伤口敷药,方才被陆盛派出去的内室此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急道:“太子,方才你带回来的小姑娘,她弟弟恐怕是不行了。”
    要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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