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琼心里讶异,没想到真的会给高子恒一个处分。她有些着急:“严不严重啊?会不会影响人家?”
杨挺像看怪物似的,倒是老实说:“反正他虱子多了不怕痒。”
他边说边挠头,动作挺滑稽的。
可白琼笑不出来。
他们正说着,高子恒也到了操场,伸着脖子张望了几下,看见白琼跟杨廷,就朝两人走过来。
杨廷看见他,脸上嬉笑的表情收敛了些。
“让让。”高子恒没把他放在眼里,“我跟白琼有话说。”
杨廷怕他打击报复,劝道:“这可人多啊,你别胡来。”
“不会!”高子恒不太耐烦,把他拨开,对上白琼。
白琼见了他还是有些紧张,没主动说话。
谁知高子恒过来,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他识相的没往下说,“反正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
他说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高子恒一米九的大个子,像山一样倒下来。白琼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哎哎……不用这样的!”
他们这边闹出了动静,附近路过的学生都看上两眼,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高子恒身材高大,性格又跋扈,还是体育生,在高一年级算是比较出名的人物了。尤其是附近几个班的男生,大多知道他不太好惹,这下见他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做小伏低,都兴奋地围观了过来。
“这妞儿谁呀,高子恒追人家吗?”
“你眼瘸吗?那就是白琼啊!”
“卧槽,就大有哥那个表妹吗?”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这可是九中之光亲自来撑腰的人物啊!”
看热闹的男声议论纷纷,说话声一次比一次大。
高子恒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主动问白琼:“那个……你能不能原谅我呀?”
这哪儿是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
其他事情都好说,就是他胡乱开玩笑这一件,就已经让白琼反感到了极点。可现在原修已经替她出了气,外人看来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学校也已经处分了他,再计较下去,白琼怕事情越闹越大。
可她实在开不了口说没关系。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高二高三路过的人也频频回望,白琼不想被原修看见更不想因此给他添麻烦。
她抿着唇,伸手去扶高子恒的肩膀,想直接把他扶起来。
谁知她刚一碰上,高子恒就哎哟了一声,条件反射似的猛然往后弹开,脸上龇牙咧嘴的。
白琼连忙缩回手,仰头看着他。
周围同学也看着他,不明白这是闹得哪一出。
高子恒倒抽几口凉气,缓了疼,才稍微恢复点。他一手揉着肩膀,看向白琼的眼神很复杂:“白琼,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朝会时间临近,到操场的同学越来越多。
当着这么多人,白琼实在怕他纠缠,只好沉默着点了下头。
高子恒见她态度软化,马上就坡下驴:“行了行了,那我们就算一笔勾销了啊。”说完,他也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往队伍后面走,碰上围观的人,不耐烦地挥手,“看什么看,没见过道歉啊?”
被他一凶,好事的同学散开了些,看白琼的眼神都带着仰慕。
——竟然能让高子恒这种人道歉,实在是佩服。
围观的人群后,成果见高子恒走了,快步走到了白琼身边,她看着别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高子恒是这种人。”
“哪种人?”白琼问。
成果回过头来,正想告诫白琼别心软相信了他,又想起周洧凶神恶煞的警告,连忙住了嘴。
她摇摇头,一把挽住白琼的胳膊:“反正以后他不敢招惹你了。”
白琼想,但愿如此吧。
朝会结束之后,全体学生解散回教室。
走到高一的教学楼,白琼果然看见了白底黑色的大字报,上面写着对高子恒的处分。
她没敢细看,挽着成果上了楼。
其实白琼的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以往在九云一中,就算是学生之间打架了或者闹出大矛盾了,老师也多是居中调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甚至很不安,怀疑原修这么做算不算另一种霸凌?
但她不敢说出来,怕人家觉得她不知好歹。
到晚上放学见了原修,她心里还怪怪的。
原修的表情也不太好,因为原静安回来了。
回到家里,原静安果然已经到了。她穿着轻便的家居服,正坐在客厅打电话,见两个孩子回来,便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
“儿子,累不累?”她冲两个人招招手,“白琼,饿了没有?”
白琼看见原静安很高兴,又带着些许久未见的腼腆。她背着书包越过原修,走到沙发边:“原阿姨你回来啦?”
原修跟在她身后,也没叫人,慢条斯理地靠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两人谈话。
原静安拉住白琼的手,让她坐在身边,主动关心:“这段时间在家里还习惯吗?”
“习惯的。”白琼答得很乖巧。
“那就好,”原静安笑笑,“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就告诉李奶奶,千万别拘束,知道吗?”
白琼点点头。
原静安越看她越觉得这女孩清秀文静,伸手拍拍她的脸颊,说:“好孩子,先上去把书包放放,一会儿咱们一起吃饭。”
“嗯!”白琼听话地上了楼。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原静安看向儿子,见他神情淡漠,不由地笑起来:“还跟你妈置气呢?”
“没。”原修顿了下,还是关心了一句,“什么时候到的?”
“四点多,直接从机场回来了。”原静安揉了揉后颈,流露出些许疲乏,“回来睡了一觉。”原静安做的进出口贸易,这次去的中非,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太磨人了,饶是她再能干,眉宇之间也多了几分倦意。
看着母亲这样,原修心软:“一会儿我送你去做个spa?”
“不用你。”原静安体会到了儿子的软化和关心,嘴角的弯度大了些,“周末再说吧,我还有事要忙。”她指挥,“你也去洗手,等白琼下来一起吃饭。”
听她提起白琼,原修嗯了一声。
他转身上楼,想起那晚上的争执,心里沉了沉。
白琼到原家的那天晚上,原静安将来龙去脉基本都告诉了原修,母子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主要是原修激动,原静安倒是很淡定。
原修一脸震惊地质问她:“妈妈你怎么能这样?人家才16岁,还没成年!”
“这个你不用担心。”原静安避重就轻,“到时候就说是血友互助,我会找人安排的。”
“这根本不是安不安排的事情!”原修忍着气,试图说服母亲,“您为我好我知道,我是您的儿子,可是人家也是父母养大的……”
“是她妈妈同意的。”原静安打断儿子,“她爸爸车祸去世,留下个儿子比她小几岁,撞断了腿,可能要高位截肢。”
原修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显然没想到背后有这样的隐情。
少年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原静安怕他太激动,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继续道:“他们家要钱,我们家有钱——我不是拿着钱去替你买命,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不这么做,她弟弟的下半生会是什么样子?”
“不是……”原修拧着眉否认,“不是这样的。就算是他们家很困难,还有其他方法,不应该为了一个孩子去牺牲另一个。”
原静安叹了一口气:“你是独生子,体会不到这种心情很正常,但我作为母亲,我能理解。”
如果她有两个孩子,自然是希望两个人都好,可要是其中一个出了问题,难免不会顾此失彼。
原静安为人强势,但了解自己的儿子,原修性格温和,不愿与人起冲突,也不愿伤害别人,自然不会同意她的行事。
可这并不能够左右原静安的决定。
为了她儿子,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原静安主动结束谈话,往门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原修,这件事情木已成舟,你不要再插手了。”
原修觉得很愤怒,甚至于迁怒白琼。
从小到大,他是多么渴望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而她呢,明明拥有,却如此不珍惜。
何况他们这种血型,一生都要小心不能遭遇重大出血,以为很可能面对血站供血不足的问题。他不相信,她们那个小地方的血站会有rhab型的储备——他们家人难道没有告诉她千万要保护自己吗?
可想到了她的家人,原修稍微冷静了些。
或许她也不是自愿的。
她才16岁,还什么都不懂,面对那样的家庭,要是知道自己能够救弟弟,或许根本不会反抗吧。
原修心里勉强接受这件事。
对白琼多了份怒其不争的心。
原静安走后,他有意疏远白琼,试图等她长大一点,多爱惜自己一点,这样就不会答应这样荒谬的交换。
原修甚至都想好了,要是他们家实在需要钱,他会努力说服原静安无偿资助他们。
可他瞧着白琼那态度,像是对这份交易甘之如饴。
这段时间原静安不在家,原修对这件事原本有些淡忘,但今天他妈妈一回来,他无法避免地又跟着紧张了起来。
晚上,四个人一起吃饭,原静安坐在主位上,让两个孩子坐在她手边,她倒是打从心底怜惜白琼,主动问她的生活和学习。
她气质干练,虽已尽量温柔,还是不免带上一板一眼的语气。白琼坐在她身边,有一句答一句,像是跟老师谈话的三好学生。
原修在一旁冷眼旁观,心想这样下去怎么行。
照白琼对原静安的态度,她妈妈说什么她都听,到时候肯定不敢拒绝为他献血的要求。
说不定明天叫她去献血,她袖子一撩就去了。
原修心里莫名地多了一分躁,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匆匆扒了两口就上楼。
“这孩子,急什么?”原静安对他的突然离席有些不解,“又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