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半夏喘息中,听到屈眳在自己耳边如此说道。
    “那左尹选定的人一定不是我。”半夏丝毫不在意。她知道屈襄不会同意她和屈眳在一起。
    “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要。”屈眳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怀中的人柔软而温热,令他不由自主的深深沉迷。
    他知道父亲自己得不到,干脆也让他得不到。
    可是这世上女子,哪一个能比得上她。
    他说的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重重的锤砸在她的心口上。热意从心口淌出溢满整个身心。
    认真还是假意,只需花点精力,是真的能分出来的。
    他在她的耳边说的认真,褐色的眸子里,全都是她的倒影。这份郑重,让人半点玩笑之心都生不出来。
    如何不是真心实意?
    屈眳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言,他忐忑不安的等她回答。怀里女子眼圈红了红,眼角那块泛起别样的红来,然后直接亲吻在他的脸颊上。
    屈眳这夜没有回去。
    出征那日,半夏不能去送他,不过她问他要了一束他的头发。
    当时半夏说的时候,屈眳直接散了头上发髻,挑着顶心的那一束拿铜剑割了下来给她。顺便也要她的头发,说是礼尚往来。
    因为他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归程不一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只要不到她面前来,她就看不到他。
    只能拿他身上的东西来慰藉一下了。
    屈眳站在戎车上,誓师之后,大军从郢都出发。
    屈眳伸手隔着一层皮甲捂住心口,半夏的头发被他郑重的放在那里。
    只有他有,其他人都没有。
    没错,父亲也没有。
    第82章 饮酒
    “苏己在想甚么?”半夏听到耳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童言。
    她抬头看去,发现上首的季嬴,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旁边的寺人满脸的无奈,“苏己,夫人都叫了你好几次了。”
    半夏连忙俯身下来,“小女有罪。”
    季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无事,只是看苏己想的那么入神,不知道苏己在想甚么呢?”
    半夏羞敛了一下,“夫人,小女非得说么?”
    寺人看到半夏这样,笑道,“苏己恐怕是在想男子呢。”
    半夏嗔怪的瞪了寺人一眼。
    季嬴听后很感兴趣,“是何人?是国君么?”
    半夏哭笑不得,连连摆手,“怎么可能!小女对国君从来不敢有任何的痴心妄想。”
    季嬴有些意外,“不是国君?那是谁呀?”
    半夏哪里会和季嬴这么一个半大的女孩子说这些,她只是笑了两下,说什么都不肯说了。
    现在季嬴年纪笑,对这些男女之事不敢兴趣,也觉得无所谓。甚至楚王宠爱谁,季嬴都完全不在乎。可是等到之后,年纪大点了,知道这些对她的影响,恐怕就做不到和现在这样的宽容了。
    半夏不愿意被秋后算账,被季嬴认为自己和楚王有什么,干脆就不说。
    “国君对苏己也挺不错的。”季嬴嘀咕了两句,不过她很快把这事丢到了脑后,过来和半夏说起郢都里的那些奇闻异事来。
    季嬴在楚国已经呆了有段时间了,看上去对楚国的一切也已经适应了。甚至还和半夏说几句郢都里的事,偶尔也用楚语和旁人交谈。
    “最近国君对宋用兵,听说很是顺利。”季嬴道。
    “是吗?”半夏满脸惊喜。
    季嬴颔首,“嗯,我听国君说过,这次郑国也出兵辅佐在侧,郑国和宋国向来不和,正好让郑国人和宋人打。”
    郑国背晋投楚之后,楚王对郑国的态度十分微妙,这次攻伐宋国,就令郑国出兵在前。郑国也知道之前得罪楚国有些厉害,想要获取楚王的信任,少不得要多多出力。更何况郑国和宋国之间,原本就有世仇,自然会在楚军之前出手。
    半夏当然想的明白,她面庞上绽放出光彩,“这样可太好了!”
    楚军装备精良,就算是戎车上,也是包裹着铜皮,如同现代的装甲车一样。但是沙场之上,到底刀剑无眼,打起仗来,根本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要是被伤到了,照样还是有丧命的可能。
    若是有人替楚军打前阵,那么楚军的压力大大减小不说,伤亡也会随之下降。屈眳没事的可能性自然就高了不少。
    想到这里半夏就大大的高兴了起来。
    “苏己现在也是楚国人了。”季嬴看到半夏面色的笑容,突然道。
    “啊?”半夏看向季嬴。
    “现在苏己是楚人了。”季嬴笑语盈盈,“听到这个消息,笑的都快要看不见眼睛了。恐怕那些楚人恐怕和苏己也差不了多少。”
    季嬴说着,抬手指指自己的眼睛。
    “夫人,小女都在楚国居住了这么久,早习惯楚国的一切了。”半夏轻咳了一声,季嬴这话,她没有往心里去,就当季嬴在开玩笑。
    “多好啊,”季嬴叹气,“我也真想像苏己这样。”
    “夫人?”半夏看季嬴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心下琢磨可能是想家了。季嬴嫁过来的时候,年纪还小,但还是处在依赖父母的时候,身心都还没有长大,就是个小孩。再怎么早熟,也不可能完全和成年人相提并论。
    季嬴看了一眼半夏,不好意思笑笑。
    “夫人。”季嬴身后的傅姆满脸不赞同的说了声。
    季嬴和半夏走的近,但是在傅姆等人看来,到底还是外人。各种心酸,就是说给姊妹们听都不行,更何况还是外人。
    季嬴被身后的傅姆一提醒,讪讪的闭了口,“最近下面送上了新来的柿子,苏己也品尝一下?”
    半夏自然谢绝了。
    两人聊了一会之后,半夏就告辞了。
    傅姆等半夏走后,满脸不解,“夫人这么喜欢苏己?苏己并非秦人,就算曾经出手帮助过秦国,但……终究比不得自家姊妹。”
    “自家姊妹。”季嬴笑了一下,略带稚嫩的脸上浮现几丝讥讽,“傅姆忘记叔嬴了?”
    提到叔嬴,傅姆的脸色都变了。
    这事在夫人宫里,尤其是在他们这些从秦国来的人里,根本就不是秘密。
    叔嬴在渚宫里掀起的风浪,简直能将人吓死。勾结晋人这样的罪名,就算是君夫人,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名头。
    “国君喜欢苏己,我是投国君所好。”季嬴说着抿嘴笑了笑,“何况苏己也的确讨人喜欢不是?”
    傅姆听到季嬴这么说,知道是劝不回了。
    半夏回去之后,立刻摊开布帛给屈眳写信,从季嬴那里听说楚军战事并不重,她放心下来,打算给屈眳写信。
    没有手机网络的时候,思念就会格外的浓厚,哪怕拿着他的头发在手里,也还是不能解了相思。
    没了种种便利,隔着万水千山,思念之情真的可以把人折磨的辗转反侧。秦人们传唱的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真的半点都不夸张。
    布帛摊开在面前,半夏持笔好半会都没能写下一个字。
    她不知道要和屈眳说什么,之前似乎有很多话,可是真正提笔的时候,却写不出一个字来。
    她过了好会,写了多多加餐,又要下雨,注意多多添衣,不要生病。这类看起来似乎只有妈妈辈才会说的话。
    写完之后,她看手里的布帛,吐吐舌头,不知道屈眳看到这封信,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就像个老妈子一样。
    她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其他的话了。写完之后,胡乱的把布帛揣着怀里,找了家臣送到屈眳手上。
    屈眳从戎车上下来,他满脸阴鸷,心情很不好。
    胸口皮甲那里豁开了一个口子,幸好皮甲都是用二三十年的老犀牛的皮制成,厚而坚硬。之前在车上,被宋国一个车右用戟给划开了一道。
    幸好有皮甲挡着,没有伤到。
    屈眳跳下车,握住手里的长戟靠在车轮上。
    那个车右的戟喙锋利,好像还不止割破了外面的皮甲,内里还有也波及到了。屈眳突然想起放在胸口的秀发。顿时脸色就变了。
    他直接把手里的戟放在一边,当着旁人的面直接扒自己的皮甲。
    只有贵族才穿用皮甲,庶人出身的步卒,只能穿用布甲。犀牛皮制成的皮甲厚重,穿用和脱下都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屈眳费力也没能完全脱下来。
    他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抬头一看,发现好多贵族抬头看他,目光怪异。
    “伯昭怎么了?”他们看着屈眳在那里扭来扭去,要解开皮甲的系带,都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屈眳到底要干甚么。
    屈眳停住动作,之前自己太过着急,竟然一时忘了,这还是在人前。被众人诡异的目光这么一看,他停了手,说了一声无事。
    不过在这儿还是坐不住了,直接打算回到营帐里,把包裹在胸腹前的皮甲解下来。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高叫,“伯昭,有人给你送书信来!”
    屈眳心下有些奇怪,但是很快就想到一个人。他面露喜色,直接提着戟就跑过去了。
    来的家臣见到他,和和气气的把携带的书信呈给他。
    屈眳看了一眼信口出的封泥,封泥上盖着半夏的私人印章。屈眳认得她的印章是什么,顿时喜上眉梢。
    家臣将书信送到之后,便退下了。屈眳站在那里,左右看了看,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做贼一样的把手里的书信给拆了。他等她的书信已经很久了,现在终于等到了何不欣喜。打开了看,顿时笑了。
    只是那两三句话,要多多加餐,要注意冷暖。至于其他,一概没有。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看得他心头发热。
    屈眳把信帛捧起来,脸贴了上去,轻轻嗅着上面的味道。信帛柔软,泛着一股相当轻微的馨香。和她身上的味道隐隐约约有些相似。
    屈眳忍不住咧嘴笑,她不在身边,那么就只能拿这个抵了。他嘴唇在布帛上擦了一下。似乎就是在亲吻她的脸颊。
    他心满意足。
    过了好会,他自己动手把皮甲脱下来,一脱下来,他就发现事态有些不对。不仅仅的外头的那一层皮甲破了,内里的袍服也被割破。一直到最贴身的绢袍。
    “欠杀的宋人!”屈眳怒道,手慌脚乱的扒开衣襟,看到最里头的绢袍勉强没破,他把挂在脖子,贴在心口的拿包头发拿出来。
    半夏的头发,他自然不敢胡乱对待,用一只麻布小袋装了,挂在脖子上,贴在心口。
    若是被宋人给毁坏了,他非得把那个车右给翻找出来,然后狠狠的宰了不可。
    幸好没事。
    屈眳左右看了看,忍不住心花怒放,把那一包头发给重新放回去。他把那方信帛小心的折叠好,收了起来。
    才从沙场下来,一众人脸上都是疲惫,三两成群,靠在车轮上休息。厮杀过后,众人格外困乏,靠在那里稍作喘息,还有受伤的,直接让人抬了去。左右看了看,只有屈眳一人,面色红润,甚至连疲惫都没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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