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便如实道:“这镯子是自己家里的当铺收来的。”
世子妃眼皮子一跳……这太巧合了些!堂堂永恩伯府嫡出小姐,竟然典当了永南郡主赏的玉镯子,说出去两家人都要被人笑话死!
永恩伯府要破落成什么样了!
☆、第151章 第 151 章(二合一)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沈清月和顾四手里的镯子物尽其用, 谢君娴算是在永南郡主面前留下了“深刻印象”。
顾三太太和二太太也隐约发现了一些端倪, 因在侯府, 不便说多, 两人打了眉眼官司, 见过了永南郡主,便打算回家去。
沈家和顾家女眷出了二门,准备从忠勇侯府正院出去, 便碰到了熟人,永恩伯夫人韦氏和张家还有赵建安一家子一并进来的人。
顾家和永恩伯府算是旧交, 这几年虽然生意上有矛盾, 表面上还算过得去, 顾家的太太少不得要和韦氏打个招呼再走。沈家二房虽然和赵家退了亲,但大家都只是心知肚明和平退亲, 没有撕破脸皮, 两家到底相识一场,方氏也不能装作不认识赵夫人。
一行人站定相互问好。
韦氏和谢君娴兄妹的眼光, 时不时扫过沈清月, 赵建安也莫名多看了她几眼。
张轩德的余光,一直落在沈清月身上不挪不动, 她就穿着纯白的挑线裙站在那里,削肩长项,一动不动, 像一朵迎风开着的清冷娇花, 梳妇人髻的她, 似乎有种特殊的诱惑力,好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妩媚。
他倒也不是只看沈清月一个人,而是同时在看谢君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竟然莫名觉着两人的气质旗鼓相当。
张轩德默默将二人作比较,两人可不就是不相上下了,论容貌,各有千秋,一个国色天香,一个冶艳多情,论才学,沈清月在顾绣和棋艺上出类拔萃,她俩也算各有所长。
至于名声……沈清月嫁给顾淮之后,早就后来居上了。
张轩德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甚至有一丝酸酸的,若早知道沈清月会出落成这样,当初她常常跟在他身后“表哥长”“表哥短”的时候,他不该给她冷脸看的。
沈清月只当没瞧见旁人的打量,她拉起顾四的手,露出她手里的那只玉镯子。
谢君娴顺着两个人的手腕看过去,脚底顿生寒意!
韦氏也注意到了顾四手上的镯子,她记得永南郡主赏过一只一模一样的给谢君娴,只是从未见过女儿戴过。
沈清月面色淡然地摸着顾四手腕上的镯子,小声道:“这镯子你戴了足有一月多,倒是越戴越圆润细腻了。”
顾四纳闷,算起来她根本没戴那么久,她心下生疑,却并未问出口。
韦氏心里有一丝怀疑,又觉得女儿不会做出糊涂事,她一扭头,却看见了谢君娴灰白色的脸,以及汗涔涔的额头,像是怕极了。
谢君娴能不怕么!沈清月说,这镯子顾四戴了一个月!
几家人相互问候过了,沈家和顾家太太便要准备出门去,永恩伯府的人则和赵家人准备去前厅吊唁。
今日来侯府吊唁的人很多,偌大的侯府,宽敞的前院几乎到处都是往来的宾客,韦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便和谢君娴说话,便想法子让谢君行与赵家人先走,她们母女俩吊唁过了,在进内院的
路上才说上话。
韦氏压着声音怒问谢君娴:“……那可是你的东西?”
她们马上就要去见永南郡主,一会子郡主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谢君娴根本糊弄不过去,她蹙着眉头垂首,弱声道:“是……是女儿的东西。”
韦氏双眼一蹬,冷着脸,悄悄地张嘴问:“你的东西怎么会在顾四手上?!你把它当了?!”
谢君娴面色为难地点了点头。
韦氏气得险些绝倒,切齿斥道:“糊涂!”
谢君娴小声道:“女儿已有三月未领月例银子……”
她是家里宠着长大的,锦衣玉食,什么都用最好的。
近些年永恩伯府开支一直在缩减,尤其去年到今年,谢君娴从未为银钱操心过,也就从来没有存过银子,陡然少了月例银子,她知道韦氏和谢君行手里都要不来银子,除了当东西维持开支,还能怎么样?难道让她一改平日里吃穿用度的习惯吗?
韦氏脸色发白,咬牙道:“难怪她刚才刻意说顾四戴了一个月有余,这是故意说给咱们听的!”
沈家族亲王氏夫妻的事,前前后后不足一月,沈清月既是一月之前就知道镯子的事,却不拿镯子的事要挟她们,偏要等到王氏丈夫凄惨入狱,才用镯子来报复敲打她 们,沈清月的意思再清楚不过——随你们怎么折腾沈家,她一步也不会退让!
谢君娴也早就明白沈清月的用意,她没想到沈清月会如此有手段,有魄力……这是她所远远不及的。
韦氏放慢了步子,绞着帕子拧眉道:“一会子见了永南郡主,不要露怯,永恩伯府的名声还在,她轻易不会怀疑,就算怀疑,没有证据的事,她也不会表露出来,你不要先心虚叫人抓住了辫子。”
谢君娴点点头,又问道:“那以后怎么办?”
永南郡主但凡有了一丁点怀疑,永恩伯府要是不主动证明,终究有一根刺。
韦氏嘴角一沉,厉声道:“能怎么办!只能买一只一模一样的!”
谢君娴为难道:“那镯子棉线极少,本就难得,而且那仅有的一根棉线弯弯曲曲,形状特别,怕是不好找……”
韦氏低声责骂道:“早知如此,你何必犯蠢!”
谢君娴咬唇不语,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缺银子用的时候家里没有人管她,她也只能蠢。
韦氏不甘道:“无论如何要把镯子弄到手!”
谢君娴头都是疼的,但她更忌惮的是沈清月的气魄,若换做她,发生任何情况,她都不敢冒着得罪娘家的风险硬撑着不出手。
母女二人去见了永南郡主,世子夫人当然已经将镯子的事告诉了婆母。
永南郡主见谢君娴的时候,目光刻意往她手腕上扫了一眼,只有一串碧玺手串。
永南郡主脸色不难看,但也不好看……沈清月来的时候就知道戴她送的镯子,谢君娴却不知道,两厢对比,她心中多少比较了个高下。
韦氏和谢君娴倒也镇定,母女二人言谈之间
从容不迫,丝毫不胆怯,倒叫永南郡主没有那么怀疑了。
她们母女二人到底底气不足,不敢多待,略宽慰了永南郡主两句,便打算离开去找谢君行。
谢君行吊唁完了之后,也甩开了张轩德,跟赵建安二人私下说话。
赵建安和焦六娘的事压了下来,外面风言风语不少,但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人并不多,他在家“病”了一段日子,如今还是衣冠楚楚地四处出现,读书交友,一样不少,只是低调了许多,不再命人四处宣扬他的好名声。
谢君行与赵建安有些日子没见,他一边走一边问:“我听说那个女的也下狱了?”
那个女的,指的是焦六娘。
赵建安并不答,只问道:“今日跟在顾家和沈家身边,容貌昳丽的妇人是谁?”
谢君行对顾家的人了如指掌,他道:“顾状元的夫人,沈家二姑奶奶——怎么?”
赵建安浓眉大眼,鬓如刀裁,嘴角紧抿片刻,方道:“没事,我就是问问。”
他记得很清楚,跟他在隆福寺门口接头卖线香的妇人说,焦六娘出事的前一天,有一容貌美艳出挑的女人跟一位妈妈,在她手里买过香,看样子,像是在跟踪他。
当时他甩掉了人,没太往心里去。
直到焦六娘出事,赵建安才一直惦记着此人,他猜想能对他下这等功夫的,只可能是沈家二房知道他养外室的人。
原先赵建安以为是沈清舟自己胆子大跑出来跟他,现在想想,沈清月的可能性更大,他也打听过了,沈清月和二房关系甚好,未必没有动机,而且根据坊间各种传闻,沈二姑娘的性子有些厉害,像是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谢君行眯眼打量赵建安,在他胸口拍了两下,调侃道:“你小子可别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赵建安淡笑一下,又答非所问,道:“她没下狱……她好好儿的呢。”
谢君行没听出什么异样,只有些艳羡道:“焦六娘当初也是名震京师,没想到竟为你所俘获,心甘情愿跟了你几年……你不纳了她,有些对不起她。”
赵建安眉头皱了一下就平展了……纳她?
怎么可能。
一个女人最有趣的阶段,就是她不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当她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一个男人,也就没有什么趣味了。
大风起兮,忠勇侯府门口右边六十多张“挑钱”翻飞如舞。
是夜 ,永恩伯府。
永恩伯和妻子韦氏两人同房,他问韦氏舒家那边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韦氏自己动手除去头上的簪子,散了头发,从镜子里打量着丈夫的脸色,说:“已经妥当了,那书生快取得舒三的信任了。”
永恩伯脱了靴子上床,继续问韦氏:“跟娴姐儿也说好了吧?”
韦氏握着簪头,金簪花纹繁复,硌得她掌心发痛,她犹豫着道:“妾身还没跟娴姐儿说……”
永恩伯脸色一变,也不脱靴子了,他双手握拳放于大腿之上
,道:“为什么不说?!”
韦氏面色为难道:“……妾身怎么开口去说?娴姐儿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她那么要强,要是让她去拿清白算计人,妾身怕她宁死不从!”
永恩伯脸色冷静得出奇,他一字一顿道:“那就让她去死。”
韦氏掌心发凉,她捏着簪子不知道如何反驳,但她知道,丈夫言出必行……至少在对顾淮的事上,他从未手软,她也信,他会对谢君娴一样的心狠手辣,谢家难道还嫌女儿少吗?
她到底于心不忍,便柔声试探着道:“伯爷,要不让萱姐儿……”
“住口!”永恩伯重重地呵斥了韦氏一句,道:“你当舒家是什么?是破落户儿吗?一个庶女就想打发了舒家嫡出的哥儿?”
韦氏眼眶发红,今天白天的事,她压根不敢跟丈夫提一个字,她放下簪子道:“妾身知道了,妾身会好好跟娴姐儿说的。”
永恩伯一脚踢了鞋子,扯了被子上床,躺下道:“跟她说一次就够了,她若不听,我自有我的法子。”
韦氏胸口突突地跳,她彻夜难眠,第二天清早起来伺候了丈夫穿衣梳洗,便赶紧着人去外面的铺子里买水头好,棉线极少的镯子,奈何找来找去,棉线一模一样的镯子就是没有。
足足过了三日,顾家商铺里才出现了一只天价镯子,一万两白银一只。
这当然是沈清月的主意,她将镯子说给顾家人听之后,让顾四高价卖出去,反正永南郡主心里已经怀疑了,永恩伯府的人一定会想法子找一只类似的搪塞过去,既然如此,倒不如这笔钱再流进顾家的口袋。
顾四乐不可支,她恨恨地道:“谢家从咱们手里抠了多少银子去!这回也该咱们狠狠地宰一宰他们了!”
顾家其他人都知道永恩伯府现在的状况,皆是喜不自禁。
顾四很有算计,她同家里人道:“这镯子可是三哥送给我的,卖出去的银子,也是我的嫁妆!我可不充公!”
二太太笑道:“谁让你充公了。不过你可不能忘了你表嫂的功劳!”
顾四忸怩地瞧了沈清月一眼,道了一声谢,并且大方地表示,等银子入账,可以分她五百两的分红。
沈清月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白捡这个便宜。”
顾家人笑作一团。
沈清月嫁给顾淮不足两月,已在顾家人眼里成了贤内助,顾家忍了永恩伯多少年,如今靠她小小地出一口恶气,委实舒坦!
顾淮与沈清月夫妻俩,在顾家吃过晚膳才回家去。
今日顾家人都高兴,顾淮又喝了酒,沈清月在马车上绞着帕子,恨不得撕烂绸布手帕,她心里紧张极了,她害怕顾淮再对她有什么亲昵的举动,那时候她要用何等严肃的语气,才能跟他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