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不甚清晰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封闭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应该是对方正在开门。
这个声音瞬间唤回了莫奕的神智,他的心随之剧烈地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从刚才在医务室里观察到的细节来看,这个医生恐怕是个洁癖加强迫症。
所以刚才,莫奕在医务室内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尽量不去触碰和破坏里面的原有布局。
可是……他回来的太突然了。
然而,在那么慌忙紧张的情况下,莫奕并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出错。
门外一片静悄悄的。
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剧烈地收缩搏动着,澎湃的血液随着心脏跳动的节律冲击着血管壁,在死寂的环境内格外响亮。
“啪”的一声轻响划破了寂静,门缝外透过的灯光变得亮了些。
——他把医务室的灯打开了。
莫奕屏住了呼吸。
隔着门板,一个阴冷粘稠的声音响了起来,在黑暗中犹如毒蛇嘶嘶的吐信:
“someone has been here.”
【有人来过这里了】
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大脑里警铃大作——
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冷。
糟了。
在这样下去绝对会被瓮中捉鳖——!
莫奕心思如电,迅速地扫了一圈整个昏暗的房间,目光定格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心下瞬间有了主意。
脑海中一连串推论在瞬间形成,其间最多不过相差毫秒。
过大的压力下,莫奕反而变得异乎常人的冷静,他压低嗓音,在蹲在一旁的王泽之耳边快速地吐出一个字:
“跑。”
说毕,他猛地站起身来,扯起那张椅子就向外跑去!
到了门口,莫奕的余光瞥到,那个面目狰狞,半边脸上血肉模糊的男人正站在医务室的中央。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他们会直接从旁边的屋子中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窜出来,无声而木然的双眼中也不禁闪过一阵愣怔。
趁着这个机会,莫奕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拉住医务室的门,“啪”地一声将门合上了。
然后顺手将手中椅子的椅背卡到的门把手上。
门内传来后知后觉的“咔咔”拧门声。
跟在莫奕身后的王泽之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一声巨响在走廊内炸开——是枪声。
随着枪声,木屑飞溅,门上瞬间露出半个被轰的烂渣渣的大洞。
子弹重新上膛的金属碰撞声响了起来。
莫奕的声音如同一记警钟,将王泽之从愣怔中拉了回来:“愣着干什么,跑!”
王泽之回过神来,扭头跟上前面莫奕的背影,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向门外跑去。
密密麻麻的的小床几乎成了他们的阻碍,毫不透风地挡在他们的面前。
二人跌跌撞撞地穿过被床铺填满,几乎没有空隙的房间,即使铁质的床角撞到膝盖,也无法减缓他们的速度。
身后再次传来巨大的枪响,和门板碎裂的声音。
莫奕心里一紧,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二人此刻已经穿过了最末端的房间,正准备穿过那扇隔开两间屋子的木门。
莫奕微微侧了下头,余光瞥到,自己身后出现的身影突然停住了——他的心脏突地一颤,迅速扭身将王泽之一把拉了进来,另外一只手猛地将门阖上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枪声响了起来。
霰弹枪的子弹打到了并不牢靠的木门上,木屑炸裂开来,其中几片借着冲劲狠狠地扎入莫奕的手臂。
莫奕咬紧牙关,之前本就受过伤的手掌此刻抖的几乎难以稳住,剧烈的疼痛让他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辛亏距离没有刚才那么近,不然这个木门也要被轰开一个口子。
莫奕当机立断,伸手扯来一旁的小床,铁质的床脚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王泽之心明眼亮地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急急忙忙也上手,二人合力将床铺堵住了木门,然后一同楼梯处跑去。
身后再次传来枪响,莫奕和王泽之也管不了更多,拼命顺着楼梯向上爬去。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头顶的铁门被用力顶开了,走廊里昏暗的微光透了进来。
这光亮犹如一剂强心剂一般瞬间注入了二人的心里。
身后传来门被再次轰开的声音和铁床推动发出的“吱呀”声——沉重的脚步再次追逐而来。
莫奕和王泽之一股做气,爬了上去。
铁门“咣当”一声落下,激起金属的回响,将地下的追逐声关在了下方。
铁门上传来凶狠的敲击声,哐哐地击打着,铁门随着击打声震颤着,激起一层又一层的积灰。
二人合力按住仍在晃动不已的铁门,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施加在其上。
两分钟后,似乎下面的人也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无用功,停下了对那铁门的摇撼和攻击。
莫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顺着自己的力道坐到了铁门上,酸软和疼痛的感觉瞬间蔓延上来,犹如洪水一般吞没了他的感官,几乎令他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刚才在下面,谢谢了。”
王泽之半是感激半的担忧地看着他,有些愧疚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莫奕有些艰难地摇摇头,深呼吸了几次,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王泽之看向他受伤的地方:莫奕的手臂下方的衣袖都快被鲜血染红了。
他不由得心里一紧,难以掩盖地愧疚涌了上来。
王泽之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找出了一瓶止痛药出来,倒了两颗在手心里,递给了莫奕:“吃了会好些。”
莫奕吞下药片,虽然面色仍然惨白一片,但却似乎平静了一些。
王泽之捧起他受伤的手臂,拿出自己便携的小刀,将他的衣袖划开,露出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皮肤,他拧起眉头,叮嘱到:
“我帮你剔掉木屑,处理一下伤口,不然等一下行动不方便……不过,普通止痛片的药效没有强劲到让人的神经忽视掉这种类型的疼痛,你只能忍一下了。”
莫奕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后,王泽之将剩余的绷带裹到了他的手臂上,结束了这场痛苦的治疗。
莫奕大喘着气,身上的单衣已经被汗水湿透,脸上一片惨白,一双黑眸愈发黑沉,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明晰。
辛亏他对疼痛的忍耐里不低,要是放到寻常人身上,怕是要被疼昏过去。
莫奕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臂膀,扭头对王泽之说道:“我担心他在出来,你帮忙拖一些重物来压住铁门,我先坐在这里压着。”
王泽之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遇到什么不对劲就大声喊啊。”
莫奕笑笑,点了点头。
王泽之的身影逐渐被走廊昏暗的灯光吞噬,莫奕动了动肩膀,由于疼痛而汗湿的衣服此刻在阴冷的走廊里显得冷飕飕的,令他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
就在这时,他身下的铁门再次摇撼了起来!
莫奕连忙稳住身形,用双撑住自己自己的身体,用重力压住身下晃动的铁门。
但是,奈何体重不够,莫奕感觉在自己的挣扎下,自己正在被缓慢地举起来……举起来……
举起来……
莫奕一脸窘迫地放开嗓子喊道:“王泽之!帮忙!”
——这次回去他不止要健身,还要增重!
王泽之跑了出来,帮他压住了铁门,然后举起了手中的东西冲他晃了晃:一把大锁,它赫然就是在时间线还没有回到过去时,那把铁门上应该有的锁头。
他眼疾手快,按住了还在震颤的铁门,然后一把扣上了锁子,钥匙一拧,将那扇铁门锁了起来。
金属的锁子重重地落在铁门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二人放开手,退后了几步,看着那扇铁门重新回归了平静,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莫奕退后了一步,感觉到自己脚下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脚下正踩着一张纸条。
他弯下腰,捡起纸条,只见上面依旧写着:“find us”
莫奕顺手将纸条翻了过去,他不由得浑身一震,纸条背后也有字,上面写着:
“help us”
电光石火间,莫奕的大脑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刚才,在大厅里!孙小岩被虐杀时空气中传来的轻笑重新跃入了他的脑海。
莫奕猛地抬起头,语速极快地说道:“幕后黑手是为了掩盖罪证才决定杀死孩子的,对吧?”
王泽之对他突如其来的问题有点懵,想了想,点了点头。
莫奕继续说道:“那既然这样,简单的处决岂不是更方便快捷吗?为什么要把孤儿们带到地下室的一个房间内虐杀掉呢?”
王泽之一愣,目光中闪过沉思的神色。
是啊……这个问题他之前没有想到。
“还记得那份今天刚刚签署的文件吗?”莫奕抿抿唇,眸光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接着说道:
“或许是,真院长想要在散伙之前,或许是为了最后再赚一笔,或许是为了讨好某些给他庇佑的人——所以他给有这种特殊癖好的有钱人安排了一场秀。”
屠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