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廖停雁在梅园中晃了一阵,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有些想回去了。在这时候,她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白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扭头看过去,只看到个白毛的小动物钻进树林,在地上留下几个脚印。
    “那是什么?”廖停雁好奇问道。
    “似乎是一只白狐狸?”一位女侍说。
    “白狐狸?”廖停雁有兴趣,脚下一转带着几个人向那边走,“去看看。”
    她们穿过那片树林,见到一道长廊和一座六方亭,这是梅园里冬日用来赏景的地方,一侧建了墙和花窗,另一侧则是开放的。廖停雁看到地砖上有一行梅花脚印,便走了上去。没能找到那白毛动物,但是走到花窗边上的时候,她听到了另一边传来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她透过花窗看出去,发现花窗外梅树下,有两个女侍背对着她正在剪梅枝,其中一个说:“据说贵妃怀了身孕,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姐姐你说呢?”
    “若是真的,便太可怜了,谁知道会生出什么样怪异的孩子呢。”另一个年长的女侍叹息道:“毕竟,陛下的血脉,可是禁忌……”
    廖停雁:等一下,这个情节难道不是典型的搞事情节吗?接下来这两人肯定会暴露出一个惊天大秘密让她听见。
    想到这,廖停雁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还不赶紧走!
    第15章 第十五章
    只可惜,廖停雁动作太慢,而那两位剧透的女侍嘴太快,没等她走出去两步,那边两人就已经把重点说完了。
    “谁能想到陛下其实并非那位段皇后所出呢,之所以将他记在段皇后名下,不过是因为陛下生母特殊罢了。”
    “特殊?怎么个特殊法?”
    “其实,陛下生母并非先帝后宫任何美人,而是从前那位早逝的慈钰公主殿下。”
    “慈钰公主殿下?!那不是先帝的亲妹妹吗?那陛下、陛下不就是兄妹乱伦所出?!”
    啊——
    廖停雁扶住额头骂了句脏话,我操真是好大一个秘密!听到了这种秘密肯定会出事,所以趁着现在还没出事,赶紧带着人走!
    打定主意一抬头,见到司马焦面无表情站在不远处,显然听见了方才那几句话,因为他身后那些宫人都好像快要吓死了。
    廖停雁:“……”
    出现了,背后说人长短一定会被正主听见定律,还有听到秘密必然被人发现定律!所以,为什么卡时间卡得这么巧呢?充满了一种好像被人安排好了的违和感。
    一墙之隔的两个女侍还在说话,“当初慈钰公主殿下得了疯病,就住在离这片梅园不远处的舜华殿里,有一日突起大火,整座宫殿连同里面的公主殿下和几十位宫人全都被烧死了。”
    “啊?!”
    “再之后过了不久,就发生了太极殿那件事。”
    眼看司马焦的神情越来越恐怖,廖停雁简直想朝那两位剧透的女侍喊闭嘴。这下子是真的要死人了,廖停雁看着司马焦可怕的脸,背后的寒毛直竖。
    她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亲眼看到司马焦发病的过程,比她先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恐怖。他的双眼蔓延出血丝,乍一看去,显得奇怪而可怕,他的神情也变得凶狠暴躁,好像压抑着什么痛苦,不断喘息着。他被狠狠地激怒了,表情中没有了一丝往昔面对她时的无害,只有全然的怒火与杀意。
    “去。”司马焦从牙缝中挤出这一个字,抬手指向廖停雁身边的花窗,“把那两个给我拖过来。”
    此话一出,他身后走出来两个低头的宦者,快步跑过长廊,转到后面抓住了那两个说话的女侍。廖停雁只听到两声惊叫,那两个惊恐万分的女侍就被拖到了司马焦身前。
    司马焦一脚踩上说话女侍的手指,声音冷酷,“是谁让你们在这里故意说出这番话的?”
    女侍痛叫,“陛、陛下,没有、没有人啊……奴……奴只是、只是胡说的,啊——”
    司马焦红着眼睛,脚下一碾,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响和一阵变了调的惨叫传入在场众人的耳朵。
    廖停雁闭上眼扭过头去,可那惨叫声更为清晰,同时响起的还有司马焦冰凉的声音,他说:“这段时间,孤太过宽容,让这些狗东西都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带下去问清楚,如果不肯说,就剥了她们的皮,和以前一样,挂在太极殿前。”
    一阵簌簌的声响后,那两个人被捂住嘴拖了下去。廖停雁只看到雪地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司马焦没看她一眼,扭头走了。
    梅花林里恢复了安静,廖停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却听到身边的桂叶带着哭音道:“贵妃,救命啊,奴、奴不想死!”
    廖停雁发现她满脸恐惧,眼中都是泪水,不由愕然,“怎么了,陛下不是没有说要杀你吗?”
    虽说她刚才也被司马焦吓得回不过神,但她并没有体会到桂叶这种极端的恐惧。
    桂叶摇头哭道,“不是的,听到了这些事,陛下一定会处理了我们。”
    廖停雁又看向另外那些陪着她过来的女侍和宫人,他们俱是一脸绝望。她看到那两个有意无意引她过来的女侍,也是浑身颤抖怕极了的样子,皱皱眉道:“先回去吧。”
    刚回到芙蓉殿,廖停雁就看到一个青衣宦者带着一队宫人站在殿门口等着她。
    “贵妃,奴是奉陛下旨意,前来带人的。”青衣宦者上前道。
    廖停雁问:“包括我?”
    青衣宦者忙赔笑,“贵妃您说笑了,自然只有您身后这些宫人,您放心,已经选了一批新的宫人来伺候,这些新人只会更听话更合您的心意。”他弯着腰,态度十分恭谨。
    廖停雁沉默片刻,听到身后众人绝望地啜泣,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着两位捧花女侍,“只把她们带走吧,其他人我要留下。”
    青衣宦者迟疑道:“可这……一向都是如此,没有这个规矩……”
    廖停雁:“留下他们,我会亲自和陛下说。”
    宫中从未有违抗司马焦决定的,若是其他人,青衣宦者也不必多想,直接不予理会把人强行带走就是,可廖停雁不同,这些日子她与陛下的相处,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全都看在眼里,拿不准陛下会不会因此宽恕这位贵妃,答应她的要求,因此十分犹豫。
    最后青衣宦者一咬牙,还是选择听从了廖停雁的吩咐,只让身后那队来拿人的宦者们带走了两位捧花女侍。
    他们一走,桂叶等人都有逃出生天之感,当即跪下感激道:“谢贵妃!谢贵妃!”
    廖停雁摆摆手,默然穿过那珍珠帘走进殿内。分开又落下的珍珠帘子撞击,发出嗒嗒轻响。
    青衣宦者回到太极殿复命,此时的太极殿后殿内一片狼藉,司马焦坐在中央,散着发,苍白的指节用力抵着青筋暴突的额头。
    听到青衣宦者的回话,司马焦抬眼,“哦,所以你就只带了两人回来?”
    “是。”青衣宦者紧张地回答,并不敢看他的眼睛。
    司马焦扯了扯嘴角,“既然贵妃不愿,那就算了……”
    青衣宦者听了这话,提起的心这才放松。然而下一刻,他听到司马焦说:“但孤觉得必须死这么多人,既然那些人逃过一劫,该死的人,就从你带过去的那些人里选。毕竟,你们办事不利,总要为此负责。”
    青衣宦者白着脸下去之后,高太保走了进来。见到司马焦的样子,他露出些担忧神色,“陛下,可需要吃些药?”
    “吃药……吃药?那种吃了就会让我成为死人一样的药吗?”司马焦突然爆发,将身前唯一还好好摆着的案几和灯架踢倒在地。高太保习以为常,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等他发泄完重新坐回去之后才继续道:“陛下若不想吃药,不如去见见贵妃?”
    司马焦神色阴沉,“不必,她被我吓到了,让她冷静一会儿。”
    “查到了吗,是谁特意给孤送了这么一个特别的‘礼物’?”
    高太保:“虽然还不能肯定,但和段家脱不了干系。”
    “哈哈,段家。”司马焦脸色扭曲,“孤就猜到是段家,他们还记着他们段家那位死去多年的先皇后,以及那个没能长大的皇子,怎么甘心看到孤有子嗣……他们是故意提醒孤,也是给孤身边人警告……哈,段家。”
    “孤真的忍了他们太久了。”司马焦满脸杀意,毫不掩饰。
    哪怕看着他长大的高太保都觉得心惊,小心劝道:“陛下,段太傅一心为了家族繁荣,倒不像会做出这种冲动之事的人,而且这事处处都是破绽,不像段太傅一贯的手笔。”
    司马焦攥着自己手腕上的木珠,“孤知道不是他,但他段家人做下的蠢事,如果找不出该负责的人,就得让他来担着。”
    他说这话时,用力一扯,那串木珠珠链顿时断裂,珠子纷纷滚落四散,在地上弹动滚远。
    “段家必须死人。”
    …………
    段家主宅,段太傅狠狠一巴掌将自己的二儿子抽倒在地,“混账东西。”
    段松峰从地上爬起来,跪在父亲身前,一脸无谓。
    段太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见儿子如此,怒气却是压抑不住,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父亲不是知道了,还要来问儿子干什么。”段松峰嘲讽地回答道:“儿子也不觉得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提醒一下咱们的陛下,他身上的血脉有多脏。”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越发愤愤,“这样的乱伦之子,我们竟然还要向他俯首帖耳!若不是先帝发疯杀了其余的皇子,就剩下这么个东西,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坐!先帝,这个疯子!他杀了妹妹,杀了属于我们段家的皇子,就为了这个小畜生,现在这个小畜生得意了,他还想延续血脉?我呸!”
    段太傅看着儿子疯疯癫癫的样子,气得又是一脚踹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司马家的皇帝,都是疯子,如今这位陛下,比先帝还疯,既然知道,你还要去招惹,是觉得我们段家如今过得太安稳不成!”
    段松峰坐在地上,一手按着胸口,对父亲的愤怒不以为意,“他是疯,又不是傻,难道还真会对我们段家出手,呵,他敢吗,他也就只敢杀几个宫人泄愤,那个没用的小畜生。我就是要看着他断子绝孙,他不是宠幸一个女人吗,我倒是要看看,知道他的秘密,还有哪个女人敢为他生下孩子,他活该断子绝孙,哈哈哈哈!”
    摇了摇头,段太傅失望地看着这个儿子,“你这些年,真的做了太多错事。”
    段松峰用同样失望的眼神看着父亲,“我不觉得我做的是错事,相反,父亲和大哥才做错了,我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在司马虞杀了妹妹和她的孩子之后,还能毫无芥蒂地继续忠心于他,甚至如今还要继续扶持这样一个杂种当皇帝,处处容忍,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段太傅只是看着他,平静地摇头,“松儿,你不适合当段家的人。”说罢,他拂袖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个长髯中年人,见段太傅出来,他道:“父亲不必如此生气,二弟一贯如此任性妄为,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此事。”
    段太傅神色冷淡,“还能如何解决,司马焦身边有高太保那条忠心耿耿的狗,查上门来是迟早的。”
    “那父亲的意思是?”
    “松儿实在太让我失望,这些年我已经给了他无数次机会,他却一直沉浸在个人的仇恨中,看不清如今将乱的局势,再任他乱来,总有一日要惹出更大的麻烦。我们段家不需要这样的存在,他也该为了自己的愚蠢负责。”
    “儿子明白了。”弃车保帅,势在必行。
    父子两站在廊下,段太傅抬手接住一片落叶,幽幽道:“洛京寒风凛冽,却不知南方春风能渡否?”
    南方,蠢蠢欲动的秦南王。
    ……
    廖停雁这一晚没有去司马焦的寝殿,她睡在自己的芙蓉殿,司马焦那边没人来召她,今夜的宫中,安静的超乎寻常。
    半夜里,廖停雁被一阵风雨声惊醒,猛然睁开眼,看到床边坐了个黑乎乎的人影。
    第16章 第十六章
    半夜睁开眼,发现床边不声不响坐了个黑影,如果是一般人可能要惊呼出声,但廖停雁没有,她冷静地躺在那,甚至还抽空看了眼被风吹开的窗户。没有女侍过来关窗,她们大概这会儿听到动静也不敢过来,所以那被吹开的窗户就这么大敞着,不断往殿内灌着冷风和雨丝。
    廖停雁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黑影是谁,因为她并不是第一次半夜醒来发现身边坐着个人,往日和司马焦一起睡的时候,偶尔就会有这样的情况,司马焦睡不着,常常会半夜这样坐在旁边盯着她看或者只是发呆。
    惊着惊着就习惯了。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儿,廖停雁先唤了声陛下。
    她刚出声,床边的司马焦就忽然朝她伸手。他的手指依旧是如往日一般的冰凉,抚摸过她的脸颊,下巴和脖子,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徘徊了一会儿,磨蹭到廖停雁都觉得他是不是要掐死自己的时候,他的手指才继续往下,挑开了她的衣带。
    在一片沉默中,廖停雁只感觉冰冷的触感贴在自己的肌肤上,像是落下的雪花,融化后渗进皮肤,冷进四肢百骸。又像是蛇类爬行带来的凉意,因为感觉到危险身体下意识战栗。
    廖停雁没吭声,也没动。锦被和衣物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看到司马焦倾身过来,拉开了她的寝衣,露出大片肌肤。
    廖停雁:“……”这仿佛要被日的开端,但为什么这人的呼吸都没乱,如此冷静,性冷淡石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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