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腾得一下从脖子一直红到了发际线。
“我,我可以解释,加尔文,请让我解释——我确实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但是我想你发誓,这只是一个小概率的精神上的疾病,我绝对不是那种电影里演的杀人犯或者是变态,我从未想过给其他人添麻烦,但是我确实……确实跟普通人有些不同……有的时候我会失去神志,那些人格会取代我做一些事情,当我醒来的时候,总是会有些状况,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他们有他们的想法,但是我,我……”
维吉利的话语逐渐变得低微,他的脖子垂了下来,让人忍不住联想起因为失去水份儿逐渐蔫下去的花朵。
“我,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天啊……这简直一团糟。我真的只是想要画一画你,加尔文,你是那么的……那么的美……简直就像是一位天使。”
加尔文扯了扯嘴角,目光骤然变得冰冷。
“你知道……上一个总是拿我的脸来说事的人,已经被我切成了碎末并且拌上生牛肉酱堆在后巷的垃圾桶旁边喂狗了。”
“……”
在加尔文的手掌下,维吉利的肌肉变得又硬又僵。
“抱歉。”过了好久,薄荷色眼睛的大个子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我,我只是想表达一下……你的脸真的……”
加尔文看向他,维吉利迅速地闭上了嘴。
但是几秒钟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地询问道:“那个,你,你真的用了生牛肉酱……”
“闭嘴。”
加尔文打断了他。
作为一名医生的养子,加尔文比普通人更加熟练地在维吉利的胳膊上缠上了固定带。
在一切完成之后,加尔文直接将维吉利赶出了公寓——当然,当发现自己被扫地出门后,这名有些太过天真的艺术家显得格外的呆滞。
“我真的很抱歉,我发誓其他人并不想打扰到你……嗯,虽然我也不太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他徒劳无功地企图解释,但加尔文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机会。
“让我最后一次强调一下。”加尔文直直地看着维吉利的眼睛,“你确实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该死的多重人格患者,不过我不关心那个,无论那个什么希斯图还是芙格……还是你,我都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再一次看到你。第二,你最好不要再在这里晃悠,除非你想要有一天被弄死某个角落。”
加尔文顿了顿,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就像是今天早上的那个孩子一样。”
“加尔文……”
“这里很危险。”加尔文看了一眼维吉利的手,“如果连我都能把你弄成这个鬼样子,那就证明你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回想起了维吉利的那两个人格,希斯图——一个男保姆?,然后是一个什么该死的英国医生(天知道为什么多重人格患者还要给自己的每个人格定出不同的国籍和身份,无论怎么想加尔文始终觉得这很诡异),在加尔文看来,无论是哪个人格,对于生活在这片区域的人来说都是一头鲜美多汁的小肥羊。
更何况,跟普通的黑色区域居民不同的是,加尔文的生命中除了那些已经让他习以为常的暴力和恶意,他还需要面对一些更加邪恶和扭曲的东西……
就好像是今天早上那张被血浸透的卡片,上面“我爱你”三个单词足以提醒加尔文,又有一位变态被吸引到他的身边。
从对方那可怕的,扭曲的行凶手法来看,加尔文知道那会是一名他所见到过的最为恐怖和邪恶的存在。
他并不希望像是维吉利这样的傻瓜单纯就是因为被他那张脸吸引围绕他身边,最后被那名潜伏在某个黑暗处的变态所注意到。
加尔文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因为他的缘故而受到伤害了。
他受够了。
第38章
维吉利并不愿意离开加尔文的视线范围,然而他并没有成功。
作为一名专业的骗子,他用了自己所有的技巧来表达自己的无害和柔弱:他耷拉下来的肩膀,有意克制的皱眉,充满渴望的眼神,以及一切细小的身体动作……他刻意伪装出来的笨拙配合着他高大的身形以及英俊的面庞(后面这点非常重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营造出了一种奇妙的冲突感,他显得真实,惹人怜爱,几乎很少有人在面对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大个子时还能保持理智不被他打动。
然而遗憾……或者说幸运的事情是,加尔文俨然是一个例外。
这个有着惊人美貌的青年冷漠地将手环在胸前看着维吉利。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滚。”
他说。
“我,我真的……我真的不想造成你的困扰。”
维吉利结结巴巴地说,脸颊泛起潮红,嘴唇却没有什么血色。
在他这幅模样的映衬下,加尔文简直显得更加铁石心肠了。
加尔文靠在门框上,他伸出脚尖,踢了踢维吉利……或者说,希斯图之前打翻在房门
“砰——”
加尔文的房门几乎是擦着维吉利的鼻尖重重地关了起来。
而加尔文冷酷的模样——简直可爱得要命——维吉利想道。
这位骗子先生必须花很大的力气来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还有他两腿之间的那个玩意),如果可以他真想在加尔文的门前再逗留一会儿,他喜欢加尔文今天的衣服:那从领口露出来的锁骨和皮肤,以及加尔文尖锐的视线。他脚底和手指都痛得像是快要燃烧起来,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反而让维吉利更加的兴致盎然,光是想到之前加尔文对对希斯图做的那些事情,维吉利就感到一种被毒蛇咬过一般的强烈的嫉妒和羡慕。
更何况,这一刻的维吉利非常敏锐的感觉到了,当他表现出这种痛苦的时候,加尔文眼底透露出来的那一丝很淡的后悔和关切,当然,这种过于柔软的情绪被加尔文很好地掩盖在了冰冷的面具之下。
维吉利简直快要因为加尔文的这种天真的可爱而颤抖了。
【维吉利……】
不过,一个虚弱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而他说的话让维吉利不得不顺从了加尔文的驱赶。
有一些事情稍微比发情要更加重要一些。
维吉利一边在脑海中想象着一系列相当不适合描写出来的画面,一边一瘸一拐,慢吞吞地拖着步伐离开了那栋破旧而又灰暗的公寓大楼。
在公寓的前方还是一团混乱,黄色和黑色的警戒线粗暴地将今天早上那场惨剧发生的现场框在了中央,一些警察正在维护现场。维吉利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看了一眼那里的地面。那个倒霉的男孩的身体已经被移走了,灰色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了一滩血迹,那血迹是那样的浓郁以至于呈现出一种汽油一样粘稠的黑色来。在血迹的边缘,有东西在蠕动。
“该死……”
一名警员发出了诅咒,在走过血迹旁边时,一片黑色的“烟雾”被惊飞了起来。
它们震动翅膀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大,即便是隔了这么远,维吉利却依然仿佛可以听到它们发出来的嗡嗡声。在场的警员都皱着眉头,他们的手在空中挥来挥去,驱赶着那些因为血迹而来的苍蝇。空气中仿佛依然残留着那种维吉利熟悉的,铁锈味和腥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腐败的血液的味道,以及其他。
绿眼睛的男人站在台阶上短暂地顿了顿,他的舌尖在牙齿的缝隙中飞快地滑了一下。
“哇哦。”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脖子因为战栗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却并不是缘于害怕。几秒钟后,维吉利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就像是任何一个不愿意惹麻烦的老原住民那样,他驼着背轻手轻脚从台阶的另一边离开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并不是你,对吗?】
维吉利在自己的心里对他的灵魂小伙伴说。
而芙格过了好一会儿回答他。
【如果你问的是那个跟加尔文坦白多重人格身份并且夸夸而谈的家伙……没错,那不是我。】英国医生的声音稍微有一些虚弱,【……是红鹿】
“……听上去可不像是一个好消息。”
从芙格那里得到了确定后,维吉利甚至忍不住在现实中也轻声嘀咕了一句。
几个打扮夸张的年轻人从维吉利的背后路过,他们在看到维吉利的那辆昂贵却老式的林肯车后发出了一阵不怀好意的喧嚣。
维吉利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他飞快地掏出钥匙打开车门然后坐了进去。
“我记得你说过红鹿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能量来清醒,除非他吞噬我们……等等,老天,我几乎快要感觉不到希斯图了,他被那个怪物吃掉了吗?”
维吉利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芙格的眼睛透过了窄窄的镜面严肃地看着他。
【让你遗憾了,希斯图还活着,他毕竟是不同的。】芙格的声音变得含糊起来。红鹿的出现极大地损耗了分人格的力量和稳定性,他缓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至于红鹿醒来的原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没有察觉到。】
维吉利噘起嘴唇,吐了一口气,将落在额头上的一缕卷发吹开。
“我真想说我没察觉到,不过那或许是不太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忽略掉呢……”骗子细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门’开了。”
尽管只是飞快的一瞥,然而之前在加尔文公寓大门前他看到的场景没有一丝遗漏地在维吉利的脑海中重现了。
焦躁的警员,匆匆走过的路人,在风中颤动的警戒线,地上的血迹,血迹旁边大量的苍蝇……那么多的苍蝇。
维吉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不喜欢这种感觉,我的小甜心儿不适合跟那种恶心的玩意惹上关系。”
【可是他认识那把“钥匙”。】芙格也显得格外地阴郁,【就像是我们都知道的,门会把所有跟它有关系的东西都侵蚀干净……不管我们有多么不希望红鹿那个家伙醒来,但是他毕竟是负责关门的那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或许应该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庆幸。】
“庆幸什么?”维吉利不满地叫嚷道,他正在开车,或许是因为心情太差劲的缘故,路面上哪怕是一只蚂蚁都会惹得他按下喇叭,“……他醒过来以后被当成能量进行消耗的可是我们!”
【我们原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啧……我不关心这个。我只知道我要维持自己的神智然后跟加尔文干上一炮,狠狠的干……”
他没能把话说完。
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划过奶油,维吉利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直接刺破了他的灵魂,从他精神上的那个躯壳中探了出来。
绿眼睛的骗子开始往肺部抽气:“不……不……”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尖叫,或者说,他以为他发出来了,但实际上,回荡在车厢内的只有透过车窗模糊地传进来的喇叭声和咒骂声。就在刚才他条件反射性地踩下了油门。
在幻觉中,维吉利觉得自己正在从高空落下,而那个从他身体里冒出来的无形的东西正在用冰冷的牙齿撕咬着他的心脏。
【你……是……】
维吉利被强行地挤压了出去,然后被深深地埋入意识的深处。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钟,他听到了一个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声音轻快地响了起来。
【加尔文是我的……只会是我的……】
——那是“红鹿”的声音。
……
“砰砰砰——”
现实世界中,有人在敲那辆林肯车的车窗。
几秒钟后,车窗缓缓地滑动了下来,露出了车厢内绿眼睛男人的脸。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先生。”
一名女警微微弯下身看着车窗内说道,她的黑白色摩托车在她的身后闪着灯。
“抱歉,我只是……”
年轻的男人有着一种奇妙的柔软声音,他稍微偏了偏头,从窗外落下的光线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先生?!”
女警忽然睁大了眼睛——黑红色的血线缓慢地从车内那个男人的鼻孔和眼睛里流了出来,伴随着他说话时候面部肌肉的动作,那些血滴滴答答地浸透了他那件看上去价格不菲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