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第二十七章 你是我的
    甘霖宫。
    梁祯进门时内廷司的内官们正将一幅幅的美人卷展开,让祝云瑄过目。
    大衍朝立后选妃十分看重出身,从来都是从勋贵和官宦之家挑选适龄的女儿,再经层层甄选,最后由皇太后和皇帝亲自定下后妃人选,余下的再有好的便会赐给皇子皇孙和一众宗室王公。虽说还可以立男后册男妃,只但凡有些家世的人家,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去给人生儿育女,所以宫中采选是不涉及男子的,当然若是皇帝看中了谁家郎君,有意收入后宫,那又是另说。
    如今宫中没有太后,立后之事全凭祝云瑄自己做主,内廷司的这些个内官揣摩着他的喜好,给他送了三百余幅美人图来,待他粗略看过,留下至少一百人,之后这些人便会被送到他面前来,让他精挑细选。
    只看了不过十余卷,祝云瑄便已有些厌倦了,想了想,他吩咐人道:“去请淑和大长公主进宫来,请她帮朕过目把关。”
    “既然不喜欢为何要还要这般勉强?陛下自己的皇后却连看都不愿意看要请别人来把关,这样有何意思?”
    祝云瑄转过身,见到梁祯走近,微微怔愣了一瞬,梁祯已有许久未私下里来过甘霖宫了,祝云瑄几乎都快忘了也只有他敢这样不经通传就闯进来,在这甘霖宫里大放厥词。
    叫人把画卷收了都退下去,祝云瑄戒备地望着梁祯:“昭王过来,是有何事?”
    梁祯瞥见御案上还有漏了没收走的一幅,踱步过去随手展开看了看,‘啧’了一声:“这小姑娘才十四岁,看着嫩生生的,这样的陛下也下得了手吗?”
    祝云瑄皱眉,正欲说什么,内廷司的太监去而复返,尴尬地请罪过后将漏了的画卷给收了走。
    梁祯又笑了一笑:“臣敢说,方才那幅图绝对不是他们忘了收,而是故意落下来的,怕是收了人好处,想让陛下多瞧两眼。”
    “是又如何?”这种小事说实在的祝云瑄并不在乎,水至清则无鱼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不如何,陛下觉得那小姑娘好看吗?”
    祝云瑄别开了视线,淡漠道:“立后选妃注重的本就不是外貌。”
    “那陛下在意的是什么?”梁祯挑起唇角,“性情、家世,还是……好生养?”
    “与昭王有关吗?”
    梁祯的眸色沉了沉,眼中的笑意加深,转开了话题:“臣今日留在这里。”
    祝云瑄瞬间冷了神色,梁祯往前一步,伸手揽过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在他的面颊上缓缓摩挲着,轻声呢喃:“陛下,这么久了,您就一点都不想臣吗?臣可是日日夜夜都念着您。”
    祝云瑄压着怒气,不答,梁祯贴上去,在他唇角印上一个轻吻:“晚上再跟陛下算。”
    入夜之后,寝殿里只剩下了他们,祝云瑄沉默地坐在床边,绷着肩背,紧握住的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梁祯贴着他坐下,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指轻轻掰开,与自己的扣在一块,一声低叹:“陛下就这么怕臣吗?”
    “……你为什么还要来?”祝云瑄沙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哽咽,“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梁祯抬起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转过头来,欺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祝云瑄闭起眼睛,睫毛颤动,被动地承受着对方的缠绵一吻。
    梁祯于唇舌纠缠间呢喃出声:“这辈子都不放。”
    被压着从身后进入,祝云瑄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瑟缩了起来,咬紧了牙关不愿吭声,梁祯俯下 身,略微干燥的唇沿着他的脊椎骨一路亲吻下去,再贴上左侧腰间那怒放的红梅,一寸一寸地游移,感受着身下之人的微微战栗。
    祝云瑄紧闭着的眼睛里不断滑下眼泪,也不知是痛,还是舒服。
    夜色渐深,连宫灯似乎都更黯淡了许多,烛光惨惨,映着床幔之后交缠在一块的模糊身影。
    高安将热水送进来,梁祯抱着祝云瑄,温柔地给他擦拭身上的黏腻,末了吩咐高安:“送壶热茶水过来,你也去歇了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高安犹犹豫豫地望了一眼埋首在梁祯怀里,看不清神情的祝云瑄,见他未有反对的意思,应了声,退了下去。
    茶水很快送了过来,梁祯倒了一杯递到祝云瑄唇边:“润润嗓子。”
    祝云瑄迷迷糊糊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梁祯勾唇笑了一笑,从袖子里取了一样东西出来,扔进杯子里,瞬间便在水中化开了,又再次将杯子递到祝云瑄面前:“都喝完了。”
    祝云瑄下意识地皱眉:“那是什么?”
    梁祯低头,唇贴在他头顶的发丝上亲了亲:“自然是好东西。”
    祝云瑄不信:“到底是什么?”
    “陛下不是想要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吗?这个就是能帮陛下达成所愿的好东西。”
    祝云瑄骤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梁祯:“你说……什么?”
    梁祯淡笑:“生子药,陛下总不会不认识吧?”
    祝云瑄的嘴唇抖索着,狠狠推开了拥着自己的梁祯:“你休想!朕就是死也绝不会如你所愿!”
    梁祯不赞同道:“别说傻话了,做什么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你非要这么逼朕,朕大不了就与你同归于尽!”祝云瑄赤红着双目,倏然抽出了床头暗格里藏着的匕首,“朕要杀了你!朕一定要杀了你!”
    梁祯的视线落在那泛着寒光的锋利匕刃上,顿了一顿:“陛下在床头藏着这个,是想趁着臣不注意的时候捅死臣吗?陛下觉得这样就能如愿以偿吗?”
    祝云瑄将匕首抵在了自己胸口,论单打独斗他绝对打不过梁祯,但他也不怕死:“朕是没本事杀你,可你若执意如此,朕现在就死在你面前!你若是觉得留着一具尸体也无妨大可以试试!”
    梁祯冷下了目光,静静看着面前怒到极致、悲愤交加的祝云瑄:“陛下一定要这样吗?”
    “是你逼朕的!”
    “陛下不是想要孩子吗?臣也想要,陛下给臣生个孩子,就跟陛下姓,立做太子……”
    祝云瑄愤然打断他:“你休想!你明知你我是亲兄弟你如何能……”
    “不是亲兄弟,”梁祯平静道,“臣与先帝没有任何关系,臣的爹爹是梁家第二子,臣的父亲……是他的表兄,姓萧名君泊,臣出生之前便已经死在了南洋的战场上。”
    祝云瑄自是不信,梁祯摇了摇头:“臣的父亲是被先帝故意送去南洋送死的,先帝的亲生儿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跟着臣的爹跳下了山崖,粉身碎骨,是先帝认错了人。”
    祝云瑄眼中的泪摇摇欲坠:“这与我何干?这些都与我何干?你要报复人为何要找我?为何非要这样折辱我?”
    梁祯微蹙起眉:“我早说过了,我要报复的人从来就不是你,我没有折辱你,我只是喜爱你,想要你……”
    “可我不想!”祝云瑄声嘶力竭,“你只会说你想要什么!你为何从来不问我想要什么?!为何要一而再地逼我?!我说了我不想!不要!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
    梁祯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人拉至身前:“你是我的,什么后宫、子嗣你通通都别想!你想要生只能给我生!”
    祝云瑄大睁着眼睛,不断涌出水来:“我说过了,你休想,除非我死……”
    “你若真死了,我立刻就大开杀戒,将你的江山彻底败坏,便是定远侯又或是其他人有本事带兵杀过来,到时候也必然是天下生灵涂炭,这是你祝家的江山,你若是真不在意,你就去死!”
    祝云瑄愕然瞪着他:“你怎能如此卑鄙……”
    梁祯冷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你怎能这样……你怎能……”
    “我怎么做,取决于你怎么想,陛下可得想清楚了。”
    半晌之后,祝云瑄手中的匕首掉落地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连死都不行,他到底还能怎么办:“……你憎恨先帝,你憎恨他逼迫你爹,让你与你爹骨肉分离,如今你却又要做同样的事情,将来呢?将来你要这个孩子也憎恨你吗?”
    梁祯不在意道:“随他。”
    “你和先帝分明是一样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可怜?你与他一样叫人不齿!”
    梁祯轻眯起双眸:“至少我不会一边说着喜爱你,一边娶别人,我说了只要你便就是只要你,换了谁都不行。”
    可这样的喜爱我不想要,更承受不起……祝云瑄只是摇头,眼泪簌簌而下,再说不出多的话来。
    茶杯又一次递到了祝云瑄唇边,梁祯耐着性子哄他:“喝了吧,往好的地方想,用不了多久陛下就有太子了。”
    捏着他的后颈将茶水缓缓喂进嘴里,看着他一滴不剩地尽数吞咽下去,梁祯的眼里重新带上了笑:“好乖。”
    他贴上去温柔地亲吻祝云瑄,一再舔吻过他柔软的唇瓣,祝云瑄恍恍然地睁着眼睛,眼泪已经流尽,眼里最后一丝光也灭了,只余最深沉的空洞和绝望。
    第二十八章 从未有过
    方太医又一次大半夜的被传来甘霖宫,见着皇帝虚弱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汗涔涔,身上尽是欢爱过后的痕迹,他不敢多看,直接跪了下去。
    梁祯倚在一旁,沉声吩咐道:“陛下之前喝了那生子药,你给看看,能不能起效。”
    老太医身子一颤,好悬未有惊呼出声,祝云瑄的双眼遮在长发之后,握紧了拳头,指尖都已掐出血来。
    “何……何时喝下的?”
    “一个时辰之前。”
    方太医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起效未有那么快的,不过陛下年轻,按说应该一次就能成,若是真……真想要皇子,下官给开个药方,养身子的,每日按时喝下,对陛下 身子和胎儿都有好处。”
    “你去开吧,”梁祯说着望了祝云瑄一眼,手指撩起他披散下来的长发轻轻绕了绕,冷声提醒跪在下头的人,“今日之事,若是有人出去多了嘴……”
    “下官不敢!”老太医大声道。
    “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下去吧。”
    打发走了太医,梁祯欺下 身,从身后拥住了祝云瑄,在他的肩膀上烙下一个轻吻:“陛下在想什么?”
    祝云瑄不答,从喝下那杯药起,他就是这般模样,紧闭着眼睛一声不吭,连眼泪都没了,若非他还有气息,梁祯几乎要以为自己怀中抱着的是个死人。
    他却不后悔,只要一想到很快就能有一个有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那种打从心底冒出来的喜悦与兴奋就叫他无比满足,便是祝云瑄恨极了他,他也认了。
    那日之后祝云瑄断断续续地发了月余的低热,却没有停掉朝政,依旧事事躬亲,不肯假手他人。每日早朝时,看到高坐在御座之上面色苍白神情淡漠的祝云瑄,梁祯总是思绪万千,到最后又尽数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待到低热退去,脉象也诊了出来,真正亲耳听到时祝云瑄的神色并未有半分的波动,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每日的安胎药都按时喝着,只是在面对着梁祯时,永远都是沉默。
    这一个月淑和大长公主进宫来看过他两回,都被他以不想过了病气给姑母拦在了外头,直到今日他的身子稍微好了些,才叫人将之请了来。
    看着他尖瘦得几乎快没了的一张脸,大长公主瞬间红了眼眶,心疼得直掉眼泪:“陛下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怎么突然就……”
    “无事的,”祝云瑄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姑母,朕无事,真的无事。”
    便是他一直强调自己无事,大长公主却是不信的,病得这般严重,更要命的是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这哪里是他说的没有事,分明就是有了心病!
    “姑母,朕今日请您进宫来,是说那采选之事,便暂时停了吧。”
    “停了?”大长公主愕然,“为何停了?若是因为你身子不适大可以延后就是了,为何要停了?”
    祝云瑄苦笑,他岂止是不适,如今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子如何去立后纳妃,他这个皇帝,不过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罢了。
    “朕不想,”祝云瑄微微摇头,“暂时还不想,姑母便不要逼朕了。”
    “……是因为你心里的那个人?”
    祝云瑄垂眸:“没有,朕从来就未喜欢过什么人,从来未有。”
    “可你一直拖着不成婚也不是个办法……国嗣怎么办?”
    祝云瑄微怔,宽大袖子下的手握紧又松开,沉默片刻,呐呐道:“实在不行,大不了从宗室里过继一个便是了,总会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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