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容易撤退了。
小黄毛吓得腿软,踉跄退了两步,忽然转身玩儿命往回跑:“警察!警察,救命啊……”
于笙听见喊声,撂下最后一个人,拍拍手抬起头,不急不忙站定。
常年被拖到各类找场子的第一线,他应对这种事有不少经验。
地上的人一时半会都还爬不起来,于笙掸了掸校服外套沾的土,对齐拉链规规矩矩拉到领口,扯扯衣服,向后退了几步。
他的脚步忽然一顿。
刚才人太多了,乱糟糟的挤成一团,他都没留意边上居然还站了个人。
高瘦,穿了件纯黑色的衬衫,没穿校服,衬衫袖口简单弯起两折。
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里,露出截轮廓分明的冷白手腕。
右手还拎了份刚摊没多久的,热气腾腾香喷喷的,加了薄脆烤肠鱼豆腐的邪教煎饼。
可能还加了鸡排。
邪教。
黑衬衫迎着于笙的视线,挑挑眉峰,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他的眼形狭长,藏在眼镜后面,眼尾向上微微斜扬,衬得眸色显得格外的深。
天然冷淡懒散的斯文架势,却又都被那点儿突如其来的笑意给模糊下来,迅速转换成了极具迷惑性的与人为善。
于笙心头蓦地腾起浓浓警惕。
他的直觉一向挺靠谱,这种警惕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也一定说明了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是优等生”的家伙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无害。
于笙眯了眯眼睛,舌尖下意识舔了下虎牙。
红蓝灯亮,警哨声从街角传过来。
小黄毛吓破了胆子,早跑得不见踪影。警察听见哭喊声找了过来,一看地上乱七八糟躺着的一片就忍不住皱起了眉,抬起头:“怎么回事?!”
于笙扫了一眼那个黑衬衫。
在打架被抓这种事上,于笙一直有着不容忽略的先天优势。高中念了两年,大大小小的架打了不知道多少,到现在连检查都没写过几份。
因为相比于打遍了整个学校的彪悍战绩,于笙长得其实很有些温和无害过了头。
还乖。
圆眼睛双眼皮,眼睫毛还长。五官都清秀柔和,一张开嘴,右边的虎牙就不甘寂寞地探出一点小尖尖。
不论出了多大的事,他只要穿好校服站在一边,大都能被当做路过的无辜少年好好安抚护送回学校。
照理这次也是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可偏偏架都打完了,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又多出了个证人。
于笙蹙起眉,在趁警察不注意威胁对方配合一波和找机会直接撒腿就跑之间斟酌着,视线在黑衬衫身上扫了一圈,转回头:“刚才有人打架,我来考试,正好路过。”
扫把头还剩了一口气,气得要命,挣扎着要站起来:“放屁!就是他动的手!警察,就是这个混小子——就是他打的!他他妈撒谎——”
“闭嘴!”
警察被吵得头疼,厉声呵斥一句,看了看各执一词的两个人。
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偏向,往四周扫了一眼,看见角落里还站了个人,招招手:“你也过来!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笙抬了下眼睛。
黑衬衫站直,走过来,狭长眼眸藏在镜片后头,视线饶有兴致地在于笙身上掠过。
“他们打架,他路过,我看见了。”
黑衬衫出声,左手从口袋里抽出来,颀长手指指了指地上,语气诚恳:“吓得他包子都掉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笙:…………
第三章
有了黑衬衫的有力佐证,于笙毫无悬念被认定成了无辜受害的过路同学。
地上那些人看着惨烈,其实于笙手里留了分寸,哪儿都没真伤着,趴了一阵也就缓过了那口气。
跟班都是被拉来撑场子的,没成想要堵的人居然有这么牛逼的战斗力。这会儿心态都崩得差不多了,在于笙友好关切的问候下拼命打着哆嗦,谁也不敢如实交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造成任何严重后果,最多就是个批评教育的级别。
警察早司空见惯,熟练地一个个把人拎起来扔进警车,准备带回去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洗礼。
扫把头气得要命,捂着手腕暴跳如雷地骂,被利落塞进车里,风驰电掣拉去了警局反省教育写检查。
乱糟糟的局面转眼间清净下来。
于笙揉揉额头,松了口气。
他倒不怕去警局写检查,只不过要是去了警局,就势必要耽误时间,错过考试是一定的。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旷考就给家长发短信的鬼主意。
还有七分钟就封校了,时间有点儿紧,于笙没工夫耽搁,抬腿直奔后墙。
才跑出两步,他整个人忽然猛地一顿,脚步回错,干净利落折了个身。
黑衬衫还没走。
就跟在他身后,右手拎着那袋邪教煎饼,左手悬在他肩上,还没来得及拍下来。
于笙警惕地扫了他一眼。
虽然没穿着校服,但对方这个年纪,出现在这种地方,十有八九还是来考试的。
三中的人他都认识,没有这么欠揍的一号,可也太不像是省重点那种地方的人。
进考场就不让再看复习资料了,要复习就得蹲在门口。这一路上学生不少,三中和省重点泾渭分明,看书包的重量和校门口埋头苦读最后冲刺的认真程度就不难分辨出来。
眼前这家伙显然什么都没带,连“逢考必过套装”都没买一个。
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优等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样子。
马上就要七点半了,从前门进去至少要旷考一科。他甚至也一点没因为这个着急,依然悠闲懒散地站着,挺友好地把切成两半的煎饼朝于笙递了一半。
空气里迅速弥漫开叫人一点也不愉快的食物香气。
于笙:“……”
早上出门不该不吃饭的。
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给他时间啃个苹果。
“拿着吧,我也吃不了。”
黑衬衫又把半份煎饼朝他递了递,嗓音低沉磁性,像是生吞了个低音炮:“刚那个不是叫他们弄掉了?”
于笙没好气:“路过,吓掉的。”
有点意外他记仇的点,黑衬衫扬了下眉峰,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他原本看起来就挺欠揍,一笑起来,这种欠揍感就在于笙这儿莫名到了顶峰。
……好歹也算帮了半个忙。
于笙一向讲道理,磨着牙根吸了口气,掠过递来的煎饼没理,径直转身:“跟着。”
眼前的人他不认识,也不眼熟,估计还是省重点那边的学生。连他们这个学校都这么重视这次莫名其妙的统考,省重点的优等生迟到旷考,怕是要被吊起来点天灯。
黑衬衫有点儿疑惑,也没多问,挑挑眉毛,依言跟上去。
于笙常年翻墙,早熟练得闭着眼睛都能进学校。驾轻就熟绕开监控,绕过两块公告牌,就到了一块栏杆尖刺被掰掉的豁口下面。
黑衬衫跟在他身后,一块儿站定。
还是刚才那一副不急不慢的架势,挺仔细地凑近了,微仰着头打量那块一看就是暴力造成的豁口。
于笙扯扯衣服:“会翻墙吗?”
黑衬衫眨了下眼睛,循声低下头。
……
多半是费点劲。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于笙扫了一眼他斯斯文文的眼镜衬衫,懒得多磨蹭废话,脱下校服目测了下距离,抬手扔上去:“拽着,你这个身高,一使劲就上去了。”
于笙练过几年体育,篮球除了大前锋都能打,手里有准,衣服抛上去就稳稳当当勾住了栏杆。
他没停顿,顺手扯着袖子往下一系,踩着墙体借了下力,整个人利落地掠过栏杆。
围墙不算高,于笙没耽搁,单手在栏杆上一撑一折,稳稳落地。
黑衬衫站在墙外,视线始终跟着他,眼底悄然亮了亮。
于笙拍了拍掌心沾的灰:“学会没有?”
没等他答话,于笙已经把校服卷了卷,从栏杆缝塞进他手里:“利索点,要封校了。”
少年的手清瘦干净,骨节分明手指颀长,一使力气就透出淡淡的青筋。
黑衬衫的视线在那只手上停留一瞬,抬头,朝他笑笑:“学会了。”
他的喉结很明显,随着说话微微滚动,顺着向下,掩进扣得严丝合缝的衬衫衣领。
于笙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低音炮。
真他妈好听。
高中正好是卡在变声前后的分水岭。于笙每天都要检查检查自己变没变声,偏偏不管怎么熬夜烧烤喝啤酒,嗓音里清亮的少年音色也压都压不下来,每次打架身边都得带几个大嗓门粗嗓子帮忙吆喝。
要多没面子有多没面子。
像这种个子高又低音炮的,于笙看着看着就来气。
被他看着来气的人显然没有这份自知之明,隔着栏杆递过那两份煎饼,示意于笙帮忙拿着,握着校服袖子在手臂上稍卷了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