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着她了。”宋姥姥靠在床头看着孙女一脸的心疼。
    何宜放轻了声音，“孝顺您是应该的。”
    可该孝顺的不止这个孩子。
    有些人经不起念叨，在明知道老母亲手术住院后的一星期后终于出现在了医院。
    何宜看着宋智冷哼出声，“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连过场都不会来走一个了。”
    宋智向来看何宜不顺眼，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不是有何姐在嘛，我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不得上班？就算我天天来也不能替我妈挨那一刀啊。”
    “以沫是高中生，她怎么就能请了长假在这里侍候？她一个小姑娘天天夜夜的在这里磨，你也忍心？良心呢？”
    “良心都被宋怡给吃了。”宋智看着睡着的外甥女，恶劣的一脚踢在床头，“我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照顾大，她全部还上不是应该的吗？”
    宋姥姥转过头去，摸着枕头底下的耳罩眼罩慢慢的戴上，神情漠然。
    她有以沫，她有以沫就够了。
    趁着星期六来尽孝的刘家两个儿子也黑了脸，老二性子冲动，用力呸了一声。
    外人都这样了，和宋家亲近的何宜更是恨不得抡起包砸过去，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不是婶儿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宋智，你会被雷劈的！”
    宋智不痛不痒的咧了咧嘴，双手插在兜里就待再刺几句，揉着眼睛坐起来的宋以沫说话了，“来看姥姥？”
    “不然来看你？”
    宋以沫点头，“你看到了，姥姥很好，不用你照顾，甚至不用你出一分钱，只要你离得远远的就够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以沫，你也是高中生了，就是这么和舅舅说话的？和亲人说话都下刀子似的，和你妈一个样，你哪怕像你那个没良心的爸也别像她啊。”
    “我最像的不是小舅吗？外甥多像舅，我觉得这话挺准的，当有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像小舅这样不要脸。”宋以沫走到病床前将姥姥挡在身后，就像要将所有伤害都挡下来一样。
    宋智仗着这里人生地不熟，怎么闹都没关系，张嘴就要说难听话，宋以沫又开口了，“当然，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要脸的，所以我不会去小舅单位告状说你弃养老人，更不会去法院告你，丑事我也想捂起来，被人知道我有个没品没德的亲戚也不是那么高兴的事，姥姥有我就够了。”
    第35章 抓奸
    宋智眯起眼看向许久不见的外甥女，曾经每次见到他都一脸厌恶愤恨的小姑娘现在却一脸风淡云轻的模样，一个人能成长得这么快？莫不是吃了传说中的大还丹脱胎换骨了？
    宋智被自己的想像逗笑了，“以沫这是在威胁我？”
    “是。”宋以沫点头，“当然，要是小舅不在乎那份工作我也威胁不到你，就不知道舅妈是不是也能像小舅这么洒脱，教育系统应该还挺重视个人人品的吧。”
    宋智这下有点笑不出了，眼神里透出些狠意来。
    宋以沫只是笑笑，直视着宋智眼神都没闪一下，再狠还能狠到杀了她？宋智没那个胆子。
    “医院禁止大声喧哗，无关人等请离开。”倪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邵真从后面探出头，对宋智很不友好，显然，刚才那番话她也听到了。
    宋智皮相不错，向来也爱挂着笑，这会自然而然就笑开了，“我是来看我妈的，可不是无关人等。”
    倪哲走进来，态度看起来和平时无异，“张春香的家人？”
    “是，正儿八经的家人。”
    “我是张春香的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倪哲打量了男人一眼，“正好找你了解点情况，张春香胃病多久了？平时痛得频繁吗？有没有呕过血？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宋智吱吱唔唔一个都回答不出。
    倪哲就一直看着他，等着他答话，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要是这些问题都没有了解清楚怎么可能动手术，可宋智不知道。
    宋智在自己人面前不要脸，但也不是那种能无视一切目光的人，在倪哲的眼神压迫下转身走得飞快，说话时人已经在门外了，“宋以沫，照顾好你姥姥啊。”
    宋以沫全当没听到，“谢谢倪主任，也谢谢邵医生。”
    邵真搞怪的一握拳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需道谢。”
    倪哲撇了助手一眼，顺便给老人号了个脉才走。
    宋以沫转过身去，倾身脸挨着姥姥的脸，“姥姥，别往心里去，你就是难过死了不在乎的人还是不在乎，最后心疼的不还是我。”
    耳罩会让声音变小，却不会完全消失，宋姥姥拍拍孙女的脸，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看姥姥神情平和，也没有抹眼泪，宋以沫松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握住她的手静静的陪着。
    只是一想到苗妈妈说的宋怡可能会回来，她就没法完全放下心来，要她付出什么她其实一点也不怕，可她害怕姥姥在手术后身体还没恢复就要承受来自儿女的双重打击。
    好人尚且能气病，她根本不敢想本来就在病中的会怎样。
    何宜大概也想到了这点，和以沫打了声招呼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拿出手机翻出号码拨了过去。
    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手机关机了，何宜抓着手机靠在墙上，心里难受得不行，婶儿究竟是造了多大孽，儿子儿子是那样，女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好在还有个千好万好的以沫。
    “苗妈妈，联系上了吗？”
    “关机了，晚点我再打试试，怎么不陪着婶儿？”
    宋以沫站到窗口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姥姥说要睡会儿，我在那里她连叹口气都叹不舒畅。”
    何宜忍不住笑，想到之前以沫的表现笑容就更大了，“没想到咱们以沫厉害起来那么厉害，我看宋智那会被你堵的脸都青了。”
    “我控制不住，姥姥生了他养了他，还省吃俭用送他念了大学，他怎么就一点不感恩呢？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戳在姥姥心窝子上，我都恨不得往他身上吐口水。”
    何宜笑得不行，“别因为他拉低了你的素质，咱们以沫以后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人，以宋智的脸皮厚度到得那时肯定会求到你面前到，到时你狠狠的打他的脸给婶儿报仇就是。”
    “我会的。”宋以沫肯定的点头，那认真劲儿让何宜知道她的玩笑话以沫是真的往心里去了。
    何宜又想笑又觉得不太好，想来想去也只得揽着她的肩膀道：“咱们以沫就走自己的道，不要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看在眼里，中午了，我们去食堂看看有些什么菜。”
    医院的伙食还不错，也因为是医院，油水自然是不那么足的，清清淡淡的很适合病人吃，就是家属吃不太下。
    好在宋以沫向来不挑，何宜也是个什么都吃的，打了两份饭菜一份粥和一份汤提着往回走。
    等电梯的时候，宋以沫眼神随意在周围几人身上扫过，本是无意的动作，在看到一个面熟的人时立刻又转了回去。
    “以沫，走走，电梯来了。”
    靠门边站着，宋以沫眼神有意无意的看了他拥着的那女人几眼，三十岁左右，长相算不得漂亮，但是娇娇小小的身段又好，有些男人确实会喜欢这一款。
    两人在三楼出去了，宋以沫看了一眼电梯标识，三楼，妇产科。
    回病房放下饭菜，听着姥姥的呼吸声确实是睡着了，宋以沫轻声对何宜道：“苗妈妈，借你的手机给我一下，你先吃饭。”
    何宜以为她要打电话，想也没想就从包里掏出来递给她，“去吧，婶儿我看着。”
    电梯难得等，宋以沫走的楼梯，边走边在手机里找到了照相，点开紧紧握在手里。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是不做点什么她都觉得对不起这场偶遇，当在走道上看到相拥着等号的两人时她更这么觉得了。
    若无其事的走近在他们斜对面坐下，确定手机的闪光关了后对着两人就是一张，有点声音，可这年头管天管地谁还能管谁在照相，那两人正发腻，更没将这声音听在耳内。
    宋以沫也不急，时不时咔嚓一张，因为位置坐得好，虽然手机他像素一般，这个角落这个距离也将两人的脸拍得清清楚楚的。
    有这些照片陈老师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儿子也不会听信他爸的话以为陈老师先在外面有了人才惹得散了家，以至和陈老师离了心，一直到陈老师病重两母子才和解。
    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被这般对待。
    第36章 宋怡来了
    最后一张照片定格于两人相拥在手术室前，在他们头顶，妇产科手术室几个字亮着白灯，异常醒目。
    放下手机，宋以沫想，在不知情的眼里，一定会以为这两人是两口子，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要这个孩子不得不忍痛流掉吧。
    外人又怎会知道男人有妻有子，女人也有个在外地工作的老公。
    女人终于进了手术室，男人掏出烟来找可以抽烟的地方，看到宋以沫也没当回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在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还能碰着熟人。
    等宋以沫回到病房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了，何宜正在喂宋姥姥喝粥，看到她忙起身将捂着的饭菜打开，边念叨，“怎么这么久？饭菜都冷了。”
    “恩，姥姥醒了？伤口疼吗？”
    “不疼，快吃饭。”
    何宜继续喂宋姥姥，也没去想为什么以沫打完电话也没把手机还她。
    宋以沫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点就收拾了去清洗，何宜跟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宋以沫摇头何宜又道：“苗妈妈看着你长大，你有没有事我还能不知道？快说，别瞒着，苗妈妈给你拿主意。”
    “苗妈妈，我真没事，就是心情有点不好。”擦干净手，宋以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到照片递过去，“这照片里的男人是我和苗苗班主任陈老师的丈夫，女的是初中老师，女人去到妇产科手术室不是生孩子就是流孩子，她肚子平着，应该是流产。”
    何宜见多了这样的事，可见得再多也没办法习惯，同为女人，她尤其替陈老师不值，对这照片里的女人当然就更加不耻。
    “你打算怎么办？”
    宋以沫摇头，“暂时还没想好，陈老师为人师表，要是就这么把照片拿给陈老师看，陈老师肯定觉得没脸见人，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个原因辞职或者调班，我不想换人当班主任。”
    是这个理，何宜皱眉，“那就这么瞒着？”
    “不能，我刚才听到他们在说离婚的事，要是让那男的掌握了先机，陈老师要吃亏，我是一定要告诉陈老师的，就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才能保住陈老师的面子。”
    至少不能由她出面，也不能让陈老师知道这照片是她拍下来的，这样的事，让谁出面也不好，得找个不用出面的法子。
    不用出面？企鹅？等等，她真蠢，邮箱啊！
    虽然除了工作相关的人用邮箱外其他人用得并不多，可并不代表没有啊！
    “我有办法了，苗妈妈，这照片你先帮我存好，一定不要删了。”
    “不删，这是证据怎么能删。”何宜看她终于不再垂着嘴角了也跟着高兴，“婶儿还以为你被欺负了呢，特意让我来问问怎么回事，一会记得高兴点，别让婶儿担心。”
    “是我没注意好。”宋以沫揉了揉脸，她就是情绪太上脸了，两辈子都没能改过来。
    中午的时候医院里还算安静，侍候着姥姥睡着，让苗妈妈戴上后来买给苗奶奶的那套耳眼罩去躺会，宋以沫自己也戴上耳罩拿了纸笔出来继续写小说，这段时间断断续续也写了将近两万字，笔记本都用掉了半本。
    正写到一个情节的高潮处，旁边站了个人她也没发现，自顾自写得龙飞凤舞。
    “以……沫？”略带迟疑的声音落入耳中，声音虽然小，可依旧让宋以沫僵了身体，猛的抬起头来。
    这个染了棕色头发烫着波浪卷，穿一件紫色风衣画着淡妆的女子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宋怡是谁。
    真是，好多年不见了。
    合上本子旋好笔，宋以沫站起来，“没想到你会来。”
    “你知道我是谁？”宋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多年没见的女儿，长得真漂亮，气质也好，在星湖县那个小地方，没有父母陪在身边，她这个女儿养得好像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