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与此同时,一黑一白两只毛团在山谷中的笼子里一头雾水地面面相觑。
    第14章 炸毛
    苍星垂习惯性地过去和雪白毛团挤在了一起,雪白毛团没有动,显然也和他一样陷入了沉思。
    不一会儿,苍星垂说:“若是你知道什么,现在就说出来。”
    “我不知道。”苍恕道。在眩晕的那个刹那,他还以为是苍星垂见他恢复神身,终于忍不住动手了,不过这话就不用说给苍星垂听了。
    苍星垂沉吟道:“天地感应还在,也没有增加任何伤口,除了突然回到了笼子里,没有任何异样……”
    一群小鸟从山谷上方扑棱着飞过,两只仓鼠同时抬头看去,只见它们飞越了这个小山谷,转眼就投入旁边的山林里不见了。
    日落西山,倦鸟归林。
    “是日落的缘故吗?”苍恕思索着说,“不管是毒还是什么,为何只有今天发作了?”
    苍星垂忽然脸色难看——虽然他现在毛茸茸的脸上也看不出就是了——沉声道:“不对。不只今天发作了,说不定……每一天都发作了,只是我们不知道,因为之前……”
    不需要他说完,苍恕也明白了:只有今天是特殊的,仓鼠贩子来得晚,他们也回来得晚了。之前的每一天,日落西山之时,他们已经在这个笼子里或叠在一起或挤在一起,准备休息了。
    得知了这玩意儿很可能是一天发作一次,两人都心情沉重。他们如今还在休养之中,尚且影响不大,以后呢?况且,又为什么非要日日发作一次?只为了将他们放在一个笼子里?
    苍恕道:“无论如何,这个笼子定然有问题,我们还是不要住在这里面了。”
    “嗯。”
    话虽这样说,仓鼠的身体抵御不了严寒,挤在一起取暖实在太舒服了,谁都没动一下。
    “那我们出去吧。”苍恕催促道。
    “好。”苍星垂说,和他挤得更紧了一点,“你先出去。”
    “你先。”
    “你先吧。”
    两人正在争论,睡在笼子旁边的灰色毛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发现黑白毛团出现在了笼子里,细细地朝他们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撒娇。
    这只小毛团平日里比较胆小安静,也很亲近他们,两人同时不在谷里的情况很少,它刚才吓坏了,现在他们回来了,它才复又开心起来。
    而看到了灰色毛团,只顾着研究自己中毒的两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买的食物似乎没有一起拿回来。
    这下不想出去也得出去了。他们只须变回神身就不需要吃东西,但是灰色小毛团得吃。
    两只毛团一起出了笼子,转眼就成了两个男人,苍星垂说:“我过去把东西拿回来,你先看看笼子有什么不对。”
    “好。你……”
    “嗯?”
    苍恕看着已经准备走的苍星垂,一句“能不能帮我带一串糖葫芦回来”还是没说出口,摇头道:“没什么,早去早回。”
    苍星垂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飞走了。
    说了他也不会帮他带的,苍恕想着。更重要的是,这是无关紧要的私人小事,不过是他一时看住了,心血来潮地想要一串而已。他是生来便肩负重任的慈悲神,不可以沉湎于私事,更不能喜欢上什么而患得患失,这些都于他的职责有碍,因此都必须遏止。
    还是正事要紧。苍恕把笼子拿起来用神识仔细检视了一遍,然而他发现自己无法像之前的数万年那样心如止水了。不知道是无间之渊那能扰乱人心神的怨瘴仍在影响着他,还是与他们身中的奇毒有关,他最近总是这样控制不住心神,多出了很多慈悲神不应该有的念头。
    比如说现在,他老是想着那鲜艳晶莹的糖葫芦,心里头涌起点失落来。
    神界有神树,他们有时也会食用些神果,用以补充神力,或是作为宴会时的招待之物,但是他没见过那样的果子,想来是人间独有的。好想知道是什么味道,它叫糖葫芦,会很甜吗?要是能尝一口就好了……
    笼子依旧没能看出有什么问题。苍恕把笼子放下,变回雪白的毛团,既然他们已经决定了不再睡在这个诡异的笼子里,他便和灰色小毛团挤到一起。
    有关糖葫芦的念头一直在他脑中徘徊,横竖他暂时不是神君了,现在他们被困在这奇异的境地里,根本无力破界而去,也履行不了什么职责。况且身边只有苍星垂,他无须在他面前讲究什么慈悲神的职责……就放纵一时,尝一个也不要紧的吧?
    好,决定了,明天天亮以后就去城里买一串。
    苍恕说服了自己,有些开心地蹭了蹭小小的灰色毛团,他向来稳得住,平日里当仓鼠都是稳稳地趴着,除非被苍星垂逆着撸毛,极少动弹,难得这样表示亲昵,灰色小毛团也开心地蹭了蹭他,从嘴里掏出一颗坚果递给他。
    等等……
    苍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那颗饱满、完整的坚果。
    它从哪里拿出来的坚果?!
    灰色小毛团歪头看了看他,见他不吃,再次用小爪子挤了挤自己的颊囊,又吐出一颗大大的杏仁推过来。
    苍恕整个人都不好了,雪白的毛毛全都炸了起来,他后退了两步,立即变回了神身,盯着这只小仓鼠看。
    看了太多次仓鼠变人的戏码,灰色小毛团早已熟知了仓鼠长大可以变成人,而人不需要吃东西的“道理”,既然白色毛团走了,它淡定地又将吐出来的坚果们重新塞回自己的颊囊里储存好。
    目睹了这一幕的苍恕:“?!”
    ·
    苍星垂回来的时候,就见苍恕给自己变出了一个藤蔓椅子,离笼子远远地坐着,一手抚着自己的腮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心里一紧,第一反应是笼子果然有问题,连苍恕都要退避。
    “怎么了?”他落在苍恕身边问。
    “小灰……”
    “说了别叫它小灰,这名字太俗了!”
    向来愿意体贴别人的慈悲神这一次置若罔闻,恍惚地说:“小灰与我们待在一起太久,好像有了奇怪的能力。”
    他正要把刚才的事情说给苍星垂听,一抬眼,忽然顿住了。
    苍星垂正把他带回来的那根棍子随手往地上一插,看上去随意的一下,那木棍却轻易地被深深插进了冬季坚硬的山谷土地,立在了这片草地上。
    棍子上头是稻草捆,捆上插满了红艳艳的果串,晶莹的外衣在熠熠星光下闪烁着。
    “什么能力,它成精了吗?与我们待了一个月有余,成精不是很正常吗?”苍星垂不太在意地说着,从袖中拿出两个布包。他们的衣袖都是乾坤袖,那个插着糖葫芦的木棍倒不是放不进去,可苍星垂即使没有洁癖、魔衣也不会沾上凡尘,他也不愿意把黏糊糊的吃的直接往袖子里放,因此这木棍是一路扛着回来的。
    苍恕勉强把目光从糖葫芦上移开,他看到了苍星垂从袖中拿出东西,灵光一现:“对了,乾坤袋!它……它好像变成了一只乾坤袋。”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一般来说,世间的兽类成精成妖都会强化某一种能力,比如狐族多擅妖媚术,猫族有几支可通灵、有几支擅长暗杀等等。苍星垂与妖界关系密切,对妖兽的能力不说了如指掌,但肯定比神庭的人要熟悉得多,他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奇怪的能力,不由得和苍恕一样开始怀疑它是不是受到了那个疑似有问题的笼子的不良影响。
    “可是笼子看不出什么异常。”苍恕一筹莫展,有些自责,“我们不该这样随意地养着它的。它悟性很好,说不定原本能成大妖的,现在被影响了,以后……”
    苍星垂也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人,他道:“成不了妖有什么要紧?大不了一直养着就是了。”
    苍恕若是返回神庭,是不可能带着这么一只非神的小兽的,神庭伦理教法森严,魔界却没有这些限制,那里基本是苍星垂的一言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养一只仓鼠当然无所谓。苍星垂承诺要一直养着小仓鼠,这多少宽慰了苍恕,让他稍稍放心了一些。
    苍星垂过去看笼子和灰色小毛团了,苍恕站起来,围着那根插满糖葫芦的木棍转了两圈,忍住了没伸手拿——这是苍星垂的东西,而苍星垂怎么想都不会让他吃的。
    “看着干什么?”苍星垂手里拿着仓鼠回来了,他伸手一点苍恕的那个藤椅,藤蔓向一侧延伸而去,顷刻间变成了一张能坐两人的藤椅,“我一路扛回来的,你可别说你又不想吃了。”
    苍恕看向他,惊讶道:“我可以吃?”
    苍星垂莫名其妙地说:“你刚才买下来不是准备吃的?”
    “我买下来?”
    “你没买吗?”苍星垂说,“那小贩看见我从天而降,直接把这东西扔给我跑了,我以为是你买的。”
    “没有呀。钱还没给,我们就回来了。”苍恕看着他,“他是不是以为见了什么会飞的精怪,吓跑了?”
    苍星垂:“……”
    苍恕摇摇头:“明天我去把钱补给他吧。”
    第15章 至于
    苍恕小心地拔下来两串糖葫芦,坐回藤椅上,递给坐在他身边的苍星垂一串。
    苍星垂没接:“我不吃。”
    苍恕问:“你不吃不觉得亏吗?”
    苍星垂一顿,想起这是自己一路扛回来的,要是全被苍恕享用了,确实很亏,这才接过那一串。
    ……这位魔尊也没有那么喜怒不定嘛。苍恕有些好笑地想,只要摸清楚他的脾气,还是很容易相处的。
    这是个晴朗的夜晚,星光温柔地洒在山谷中,两人并肩坐在藤椅上吃糖葫芦。白天他们之间的气氛不算好,连带着这会儿也没有什么话讲,只是各吃各的。
    苍恕小口咬下最上面那颗支棱出来的晶莹糖衣,那一点甜腻的滋味倏然在他口中散开了,再往里吃到一口红色的果肉,酸甜便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苍恕从未体验过的奇妙口感。
    “好吃。”他惊喜地说。
    他吃得太慢,苍星垂已经吃完了最顶上的两颗果子,味道不差,然而也只有味道了,一丝天地灵气都不含,吃下去毫无助力。苍星垂嫌弃道:“凡物。”
    “正因为是凡物才要尝尝看啊。”苍恕道,“神界的果子都尝遍了。”
    苍星垂侧过头去看他。
    白衣的神君微微仰着头,正在看凡间的漫天繁星,星光映在他白玉般无瑕的脸庞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神圣柔和的光。他看上去是这样圣洁高贵、难以接近,然而他手上却拿着一串啃了一口的红果子,叫人知道他确实是在凡间。
    天神落入凡尘,便是如此。
    苍恕却难得忘记了此刻艰难诡异的处境,他现在心情很好,并且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这是他私心喜欢上的东西,是他任性地想要尝试的东西,结果竟然真的尝到了,而且滋味很好——在他的记忆中,他还没有这样放纵过。
    只是,放纵一时可以,总不能沉湎于放纵……
    灰毛小仓鼠被苍星垂拿在手里,有点无聊了,开始挣动,苍星垂没看出来它有什么异样,于是随手把它放到苍恕肩上。
    苍恕用没拿糖葫芦的手怜爱地摸了摸肩上的小毛团,有点心不在焉。
    “至于吗,慈悲神?”苍星垂看着他神游天外的模样问。
    苍恕一愣:“什么?”
    苍星垂说:“你吃根糖葫芦也要考虑职责吗?”
    此言一出,苍恕才真的怔住了。他未曾想过,苍星垂对他的了解竟然深入到这种程度,不过是稍稍走神,他就完全能猜中他在想什么……
    “慈悲神的权柄不在我手上了,”他下意识地说,几乎是在为自己辩解了,“我现在不是……”
    他这句话说了一半,却及时地停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今天他们是因为什么话题在城里发生了不愉快。
    苍星垂这会儿却没有像白天那样发怒,只是冷笑道:“你这个天神当得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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