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刘美欣得意的笑:“以后你结婚,一定要来蕙锦香做衣裳,我不让敬儒哥哥收你的制作费,你只要出衣料成本就够了。”
    唐菀言脸色暗了暗:“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与林思虞是彻底决裂了,后来的大半年里,在复旦大学见到他的机会不是没有,可林思虞纯粹没有将她看在眼里,路上看见竟是一个笑脸都不给她,实在吝啬。最开始几次唐菀言见了还心中气苦,等着林思虞擦肩而过,忍不住就会落泪。可后来这样的事情多了以后,她的心渐渐也坚硬了起来,与林思虞再相逢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伤感,只是有一丝意难平——自己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方琮珠,让林思虞这般为她神魂颠倒?
    复旦大学男多女少,唐菀言的追求者也不少,只是她还没有安定下心思,总想要找一个比得过林思虞的方才有面子,似乎这样才能扳回一局。
    “菀言,我觉得船舶机械系的那位大三学长很不错的。”
    刘美欣笑嘻嘻的向她建议:“我看他殷勤得很。”
    唐菀言低下了头:“再说罢,我还得要看看。”
    那个学长生得没有林思虞帅气,而且名气没林思虞这么大——林思虞现在可是复旦大学的风云人物,还没毕业就已经在《申报》当上了版面主编,还是专栏作家,这身份说出去让人只有仰慕的份儿。
    “你也不小啦,该好好考虑了。”刘美欣坐了下来,下人们赶紧将梳妆匣子捧了出来,开始给她梳妆。
    “你这是操心起我的婚事来了?”唐菀言搬了一条小椅子坐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镜子里的刘美欣:“到时候我实在找不到人,那就让你帮忙介绍介绍,行不?”
    “好啊!”
    刘美欣笑了起来,今日她心情实在是好,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冠上“孟太太”的称谓,她觉得此生都没有遗憾了。
    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刘美欣挑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下人:“开门去看看是谁。”
    下人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就见着一位帅气逼人的年轻人站在那里。
    他冲着她笑了笑,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忽然觉得自己一身都轻飘了起来,着迷的看着林思虞的脸,甚至忘记了要问他是谁要来找谁。
    “我找刘小姐。”
    见那女佣没有说话,林思虞大步走了进去,看到了正在那里化妆的刘美欣,她的旁边还坐着唐菀言。
    林思虞愣了了愣,没想到在这里会见着唐菀言。
    唐菀言也忽然紧张了起来。
    好不容易见着林思虞不再伤心难过,可今日见到他,怎么又有些羞涩和不自在。
    莫非是教堂此刻肃穆庄严的气氛让她对婚姻又有了些向往?她的眼睛瞄着林思虞,心里揣测着他的来意。
    他怎么知道刘美欣结婚的事情?他闯进来又是为何?难道是来找自己吗?
    唐菀言有些紧张不安,一双眼睛朝林思虞身上瞄了过去,又飞快的调转开眼神。
    “林先生,你是来找菀言的吗?”刘美欣有些开心,方才还在与唐菀言说她的亲事,没想到林思虞马上就出现了。
    “不,刘美欣小姐,我是来找你的。”林思虞郑重的望向了刘美欣:“你知道孟敬儒为什么答应和你结婚吗?”
    刘美欣皱了皱眉:“因为他爱我啊。”
    林思虞笑了起来:“那是你以为。”
    “那你说……他是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的?”刘美欣全身有丝丝颤抖:“难道这里边还有什么秘密?”
    “因为你母亲拿了方家人的性命来威胁他。”林思虞看着刘美欣的眼睛越睁越大,冷冷一笑:“你若是不相信,可以找你母亲对质,或者自己去问孟敬儒。”
    “不,不会的!”刘美欣有些发慌:“肯定不会是这样!”
    她看了看唐菀言,抖抖索索伸出手抓住了她:“敬儒哥哥是爱我的,菀言,是不是这样?”
    唐菀言点了点头:“当然,孟敬儒先生肯定是爱你的,否则他不会答应与你结婚。”
    “刘小姐,你这是自欺欺人。”
    林思虞怜悯的看了唐菀言一眼,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这是刚刚孟先生在大教堂外边写下的信件,他托我交给你,刘小姐可以看看是不是他的字迹。”
    “去,将信拿过来。”
    刘美欣觉得自己说话都没有了力气,这句话好像是轻飘飘的飞出了口。
    拿着眉粉的下人已经被吓住了,被刘美欣催促了几句,才走到林思虞面前接过了那封信交给刘美欣。
    刘美欣急急忙忙将封面打开,从里边抽出了一张信纸。
    “美欣:我本来想这一辈子就这样算了,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和你结婚,那就娶了你,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便是。可是我昨晚一个晚上没有睡,脑子里全是想着这桩婚事。我发现我不能装模作样的来骗你,这样会让你觉得很痛苦,因为我娶了你却不愿意碰你,不愿意与你同床共枕,不愿意让你参与到我的余生,这将会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看到这里,刘美欣的手抖得厉害,那张信纸都快要握不住。
    “他在哪里?”
    她一只手拿着信纸,一只手按住了唐菀言的,吃力的站起来,那件婚纱不住的摇摇晃晃,发出窸窣的响声。
    “他在徐家汇大教堂的外边等你。”林思虞看到刘美欣那张因为难受而变了神色的脸,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为着一个“情”字,有多少人欢喜悲伤都在一瞬间。
    刘美欣咬了咬牙:“我去找他。”
    “美欣!”唐菀言抓住她:“你干嘛去找他?难道不该是他来找你?”
    “他已经来找过我了,用这个……”
    刘美欣晃了晃那页信纸,后边还写了什么她并不知道,但是她看到第一段就已经知道孟敬儒的意思,他在退却,他不愿意与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白色的婚纱下摆拖在地上,她朝前迈一步,裙子就窸窸窣窣的响着,几个下人想替她将裙摆托起来,却被刘美欣回眸制止:“别跟着我来,这是我与孟先生的事情。”
    她咬着嘴唇,脸上露出一种坚毅的神色,她的一边眉毛浓黑,一边眉毛尚未上色,可奇怪的是,并不显得很不协调。
    刘美欣一双手拎着裙子,大步朝前边走过去,她穿了一双细跟的鞋子,与她平常穿的坡跟和平底鞋有些不同,每走一步似乎就在摇晃,站立不稳,这样的走路姿势让她看上去摇曳生姿,格外有女性魅力。
    孟敬儒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一件马甲,下边是白色的西裤,可能是因为八月的天气有些热,他没有穿外套,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英俊潇洒,只是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眼窝有些陷得深,下巴上还有些许铁青颜色,大抵是昨晚一夜未眠的缘故。
    “敬儒哥哥!”
    见着孟敬儒站在墙边,刘美欣歪了歪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给我写的信……不是真的,对不对?”
    孟敬儒抬起头,有些无力的望着打扮得很隆重的刘美欣:“美欣,对不起,我不能娶你,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我不能让你被我骗一辈子。”
    “敬儒哥哥,我愿意啊,哪怕是被你骗一辈子,我也愿意啊!”
    刘美欣跺了跺脚,那双高跟鞋歪了一边,她重心不稳,整个人旁边摔了下去。
    孟敬儒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拉住她的胳膊。
    “美欣,你站稳。”他叹了一口气:“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刘美欣站住了身子,她手里拿着的那张信纸已经溜了出来,掉在地上。
    孟敬儒蹲下身子,伸手将那张信纸捡了起来,看了看上边的字,有些于心不忍,可是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拖延下去,不与刘美欣说清楚,他对不住她,也对不住自己。
    尽管这个时候开口似乎有些不道义,可总比和她结婚以后再说好。
    “为什么,敬儒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刘美欣蹲了下来,两只手掩面:“为什么要给我一个惊喜又残忍的将这份好心情破坏掉?”
    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脸上抹的粉肯定已经乱七八糟的一片,可她却已经不管不顾,放下手,她盯住了孟敬儒:“听林先生说是我母亲威胁方家的人你才答应和我结婚?”
    孟敬儒点了点头:“是,你母亲对方家下了黑手,她或许不会承认,但是我们都知道是她派人做的。方家织造厂失火,死了三个工人,那都是鲜活的生命啊!她逼着琮珠离开中国不许她回来,她利用琮珠大哥的被捕来做要挟,要我答应和你的婚事,为了救他,我点头答应了,可是我一直在想着这对你,对我,对琮珠,都不公平。”
    “死了三个工人?”刘美欣的脸色慢慢的变了,她摇了摇头:“我不相信,我母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或许你不会相信,但事实如此。你母亲为了让我答应和你成亲就对方家下手。她曾经派人去拦截过琮珠,只是被她侥幸躲过,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继续对琮珠下手,转而对付琮珠的家人。”
    孟敬儒摇了摇头:“美欣,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你不得不相信,你母亲真的有那么狠毒。你知道吗,那三个人,他们本是别人的儿子、丈夫、父亲,而现在他们却再也听不到家人的呼唤,只能躺在那冷冰冰的泥土里,再也不能呼吸不能回应家人们……”
    “敬儒哥哥,你别说了!”刘美欣疯狂的摇着头:“别说了,我母亲肯定不会做这些事情的!不会,她不会!”
    “我还忘记告诉你,琮珠的父亲方先生,因为救火被烟呛到,至今还未醒来。”
    孟敬儒想到躺在床上的方正成,心渐渐的又坚硬起来:“我真的没办法与你结婚,美欣。只希望你不要怨恨我,也不要让你母亲去找方家的麻烦,是我不对,她要拿人开刀就找我,都是我的错,我一力承担。”
    刘美欣含着眼泪抬起头,孟敬儒已经站了起来,将那张信纸拿在手心揉成一团,他朝她行了一个礼:“我现在去找约翰神父忏悔,对不起,美欣,我不能娶你,愿你原谅我。”
    他飞快的朝教堂那边走了过去,刘美欣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一双高跟鞋已经斜斜的扔到了一旁,一只在左,一只在右。
    唐菀言走到她面前弯腰扶住了她:“美欣,你别着急,这还没到九点呢,约翰神父不会让他走的,你放心好了。”
    刘美欣拼命的摇头:“不,我不要他的施舍,我也有我的骄傲。敬儒哥哥不愿意和我结婚,我也不会逼迫他,只是……”她一把抱住了唐菀言,嚎啕大哭起来:“只是我心里好苦,好苦,怎么会这样呢?”
    唐菀言伸手拍了拍刘美欣的背:“别这样,美欣,一切都会好好的。”
    “不会好的,再也好不了。”
    刘美欣心情很沉重,她真的不敢相信母亲为了她的亲事竟然下了那么重的手——那可是三条鲜活的人命!还有方琮珠的父亲,至今未醒,那岂不也是跟死人一般?虽然她不曾亲自动手去杀那些人,可那些人的死因却与她有直接关系。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亡,大概也就是这样罢?
    她慢慢的止住了哭泣,撩起婚纱下摆擦了擦眼睛,洁白的婚纱上瞬间有了一块浅粉色的印记。
    “美欣,你这婚纱……”唐菀言惊呼一声,这简直是在糟蹋好东西。
    “没有婚礼了,这婚纱再美也没意义。”刘美欣按着地面站了起来,穿上高跟鞋,在唐菀言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朝教堂里边走了过去。
    才到门口,就见孟敬儒从里边走了出来,见着刘美欣,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又说了一声对不起:“美欣,我没办法跟你结婚,请原谅我。”
    刘美欣低头啜泣:“我明白,敬儒哥哥,你不用与我说对不起,婚礼取消了吗?”
    孟敬儒点了点头:“我与约翰神父说清楚了。”
    刘美欣抬头看了孟敬儒一眼,眼睛红红:“敬儒哥哥,愿你一切都好。”
    “你也是。”
    两个本来很快就要喜结连理的一对,现在却客客气气的互相道别,看得刘家的下人都目瞪口呆。刘美欣怔怔的看着孟敬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徐家汇大教堂门口,脸上毫无表情的吩咐下人:“去,将外边鲜花拱门给收起来。”
    “小姐……”
    下人们还有一丝犹豫,刘美欣尖声叫喊出声:“新郎都走了,还会有婚礼吗?不赶紧收起来还摆到这里做什么?”
    几个下人被她这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吓了一大跳,赶紧跑着过去收拾外边的各种布置。
    刘美欣看着鲜花拱门被拆了下来,神色木然的转身:“菀言,陪我去将衣裳换回来罢。”
    唐菀言看着刘美欣的表情,有些心疼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挽住她的手朝准备室走。刘美欣走得很慢很慢,那一小段距离她足足走了好几分钟,好像脚下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好不容易挪回到准备室,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刘美欣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用力的撕扯着婚纱,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别这样,美欣,你快别这样!”
    唐菀言赶紧抱住她,刘家一个下人也走上来帮忙,将刘美欣的胳膊抓住:“二小姐,你千万别要想不开,比孟敬儒好的人多得是,随便你挑啦,没有他自然还有别人会爱慕你的。”
    “你走开!”刘美欣冲着那个下人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你别到我面前晃,我看着你们就觉得很烦!”
    那个下人吓了一大跳,刘美欣从来没有过这种语气说话,这让她觉得有些胆颤心惊。
    “菀言,你知道吗,我觉得我现在就是那个灰姑娘,过了十二点,一切都要回到原形,我身上的婚纱再也不能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化成一堆破布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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