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很没用?都这么大了, 还会被他吓成这样?”
“以后再也不用怕他了。”喻文卿把放温的牛奶递过去:“喝了它,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早上,喻文卿说, 你要是不想去学校,我载你回海园。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公寓里。虽然青姐也在, 但青姐一向是没存在感的。
周文菲都不要,他无奈:“你和我去公司?”
恰逢圣诞节,行政部一早就给每个员工的工位上放了圣诞袜,里面装着感谢卡片、苹果和巧克力。拼了一年的员工看到这点小小意思,心情都格外的好。茶水间、过道里的“圣诞快乐”此起彼伏。正愁缺点八卦加深一下同僚情谊,喻文卿带个小美女去上班,足够他们热议半个上午。
薛辉和张浩峰最先听到风声,赶来ceo的办公室看。
“文卿啊,弟妹出国还不到两个月呢,你不至于吧。”
敢管喻文卿家事的,公司里只有张浩峰一个人。
他和喻文卿的脾气截然相反,老好人一个。前几年,喻文卿没少因为他的温吞和他吵架,后来想明白了,跟着他创业八年的团队,到今天没有一个核心成员出走,怎么说,都不会是他这个暴脾气的功劳。
张浩峰会识人、会用人。大方向上,永远支持喻文卿,但是小范围内,总爱搞点小动作,来降低喻文卿方针的硬度。
一次媒体采访中,喻文卿说张浩峰是公司的管家,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后来传开了,再加上张浩峰性格确实比较磨叽,当然大家当面都说他中庸之道学得比较好,发内部邮件希望人事部多多支持时,都会特意把称呼改成 “贤妻”。
喻文卿抬头看他那“看似关心实则好奇”的面目,朝周文菲招手:“妙妙,过来见见。你将来想要进云声,得这位张浩峰张总面试通过才行。”
“妙妙?”张浩峰和薛辉都快记不得当年这个小姑娘了。
“张总好、薛总好。”周文菲这样打招呼。
薛辉嬉皮笑脸:“为什么不叫辉哥哥?”
周文菲低头撇撇嘴。喻文卿余光瞄到,心情好到握着签字笔的手都在抖:“多大的人了,好意思当人哥哥?看完了干活去。教育线今年业绩可不太好,我还没听到你的总结。”
薛辉到门外,碰上永远都凑不上热闹的李正龙,摆摆手:“回去吧,没我们什么事。”
“不是说有个小美女……”
“小美女也不是你家的啊。妙妙,还记得吗?”薛辉小声说,“文卿也真是,还当人十岁小女孩,宠起人来宠得没边,还带来公司上班,也不怕人说闲话。”
“妙妙?那应该没事啊。”李正龙说,“他和姚婧之间情况到底怎样?”
薛辉回望那间总裁办公室,嬉笑的脸色隐去:“贤妻在里面问。虽说这是文卿的家事,我们不应该插手太多,但也不是家事。我刚刚听见小美女三个字,心里就慎得慌,文卿和姚婧的性格都有点冲动,万一真闹离婚,公司还要不要上市?我老婆还等着我买高尔夫球场的别墅呢。”
“他们不签了那个协议?”
“不保险。我觉得姚婧得回来,每个月来一趟公司,夫妻俩做个家事报告的ppt,然后我们坐着,听他们汇报……”薛辉看向李正龙,“你觉得如何?”
“想得美。”李正龙说,“我还是相信文卿。他跟姚婧这样,也不是他想要的。咱们还是兄弟,别老拿这个说事。人都有逆反心理的。”
既是圣诞节,中午这几个都在公司的总裁便聚了个餐。有好吃的,喻文卿都往周文菲碟子里送,也不顾及旁人的眼光。
席间周文菲去洗手间,张浩峰凑在喻文卿耳边说:“做女朋友小了点,做女儿大了点,自己想好。”
能当人事总裁,当然得有两把刷子。
喻文卿相当不悦,反问:“我有这么老吗?”
张浩峰瞥他一眼:“心态老。当年你要是听你妈的话,去银行里呆着,这颗心没受什么摧残,和这么点大的小姑娘,能玩到一块去。可实际情况呢,你创业了,老天爷也没有特别眷顾你,商场里厮杀这么多年,心里一直在较劲,打着算盘,”他又指指太阳穴,“这根弦是绷紧的。我也明白,妙妙这样的女孩子能让人放松,可如果只是放松,你没必要找她啊。你想谈恋爱,但你回得去那种状态吗?”
“你语文没学好,那不叫心态老,那叫稳重,有责任心。”
喻文卿靠在椅背上,看着几米远外和米扬在聊天的女孩。因为吴观荣的出现,这两天他和周文菲相处,倒是不像以前会想入非非。可是……,他突然问张浩峰一句:“你觉得,男女之间这些事情,是想得好的吗?”
张浩峰想了想:“你觉得你的感情模式是怎么样的?”
喻文卿白他一眼,谁没事会想这种问题。
张浩峰说:“你是不是分不太清恋人和妹妹的区别?”
“毛病。”
“你身边每个妹妹,最后你都把她们变成了恋人,是不是?姚婧是,妙妙是,其实少君也是,你们高中就认识,关系也不错,但是到大四,你们才有那么点眉来眼去的意思。”
喻文卿听得一怔一怔的,这人瞒着他们去了情感培训班?
“你现在和少君藕断丝连,是因为当初分手时你有愧疚。现在你喜欢上妙妙,那你对姚婧会不会也有愧疚?如果真的没法离婚,会不会对妙妙也有愧疚?她还小,想不了那么远。但你得想,为你也为她权衡利弊,对不对?”
又是愧疚,又是利弊,不过喜欢一个人而已,也要搞得这么心累。喻文卿顿时对满桌的菜都失去兴趣。回办公室后,他想了半天,在心中也骂了张浩峰半天。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擅长把人带到沟里去。
内心戏消耗太多能量,还没到下班,他就饿了,带周文菲下楼找吃的。
那么多好餐厅她不选,非要去必胜客选个圣诞套餐,然后等位期间在面包店看到那种哄小孩的姜饼屋,非要买一个。
有喻文卿在,当然不用她自己掏钱。
店员包装好后,他递给周文菲,说:“这种饼干很硬的,不好吃。”
周文菲很惊讶地说:“这么可爱的姜饼人,谁会舍得吃啊。”
喻文卿问:“那不吃,放着过期,扔掉?”
“可以留作纪念啊。”
“那一年留一个,从小留到大,谁家里也放不下。”
喻文卿无心说的,却也是他的真心意思。节假日的纪念款、限定款甚至仪式感这种东西,都是商家招揽顾客的噱头,再华美再温情也改变不了这是个生意,对吧。把生意当成感情?没必要。
但这话听上去太无情,尤其是无处不在的节日温情氛围中。
周文菲停下步子不走了。喻文卿回头看她撅着嘴,才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小女孩“谈恋爱”,不能以太实用的角度看问题,于是口气放软,哄她:“你高兴就好。必胜客也有推纪念款,要不也买回去?”
“宿舍太小,买回去放不下。”生气不过五秒,眼神里又露出笑。
这样的脾气怎能不让人喜欢?喻文卿也笑了,伸手一拉她,她就跟着往前走了。
吃完饭回到瑞景公馆。快到十一点,喻文卿接到胡伟电话:“找到吴观荣了。”
“这么快?”
“他就住在s大外面一家旅馆,用的自己身份证。一查就查到了。”
“现在在旅馆?”
“在一家大排档吃夜宵。”
“有人盯着没?我就过去。”
喻文卿换衣服出来,过道上看见客房的门往里拉开,周文菲靠着门框看着他。“你要出去?”
“有朋友叫喝酒。”
周文菲不说话,低头看向自己赤着的脚丫子。
喻文卿想起昨晚睡觉前,他要把房门关上,周文菲说留一条缝。他以为她是怕紧闭的、陌生的环境。现在想,也许不是,她怕他走,所以随时关注过道里的动静。
他走过去摸她的长发:“我去办点事,等会就回来。”
“是……少君姐?”
喻文卿失笑。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担心的事情总会冷不丁地脱逃他的猜想。但也有点开心,在这样的阴影下她还愿意介意阳少君。
“不是。好好睡觉。”
周文菲这才乖乖往房间里走。
胡伟接上喻文卿,一刻钟后到吴观荣吃夜宵的摊位。有个辅警一直在帮他们盯着人。两人还没下车,吴观荣已起身结账。胡伟问:“喻总,现在怎么办?”
大排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喻文卿说:“跟着他。”
吴观荣喝了不少啤酒,醉醺醺地过马路,沿着右侧人行道一直走,走着走着,发现前头一个桥洞,意识到不对,退出来茫然地望着四周。
四下无人,只有几米远外一辆黑色轿车,车子没有熄火。他走过去,叩两下车门。驾驶位的车窗摇下来,一个脑袋很大的平头男子粗声粗气问他:“干嘛?”
吴观荣笑笑:“请问,南庙村怎么走?”
平头男子望向右侧,吴观荣才发现副驾驶位也坐人了。夜色太深,他看不清人的长相,只见那个黑暗中的人说:“你得沿着这条路往回走,走大概一公里,到新元桥右转,再走……”
吴观荣有点听糊涂了,晚上出门前没觉得有这么远?
“当然,也可以从这个坡上爬上去,横穿过快速路,就到南庙村了。”
吴观荣望了望桥洞上方的快速路,已到深夜,路上车子不多。他转身就拨开路边那片长到半米高的蜘蛛兰。
“不是,”胡伟压低声音,“喻总,他横穿马路了,我们怎么办,这车没法飞过去,得老老实实钻桥洞。”
喻文卿已解开安全带窜下车去,下车前扔下一句:“本来没想这样收拾他,他自个撞上来的。”
胡伟很快明白过来,也下了车,跑快两步跟喻文卿并行:“喻总,你后天还有个电视访谈,破相了不太好,我来。”
高中都没念完的胡伟先是被父母送去学机床维修,工厂里呆了两年不得劲,跑到s市打工,凭着一身力气给人卸货,刚过二十岁就得腰肌劳损。后来去工厂给人开大货车,认识了做国际货运的老板魏信芳,帮他在码头打过几架。魏信芳便介绍个肥差过来,就是给他的外甥喻文卿做司机。
他当喻文卿五年司机,年薪从最开始的四万,到今天的十万。喻文卿还给他“云声”的原始股,虽然不多,但是只要公司上市成功,他便能在s市安家落业,把父母从老家接过来。
他也听说了喻校长帮司机赔偿八十万的事迹,也知道今天跟着喻文卿去公司的周文菲,便是当年那个司机的孤女。他隐隐觉得里面有不对劲,但是从一个司机的角度看,喻家父子都是值得跟的老板。
被胡伟一提醒,喻文卿停下脚步。
后天要上的电视访谈是某家财经频道做的青年企业家联合访谈。大部分的邀请嘉宾名气比他大。他过去并不喜欢在媒体前亮相太多,但是房圣玮说,埋头做事不适合互联网行业的生存格局,一个总裁就是一家企业最大的营销名片。
世道如此。所以喻文卿现在也经常北上,还参加著名学府商学院的emba课程,渐渐也接受那些采访稿里动不动就拿他的样貌和婚姻说事。
可当了名片,揍人都要别人代劳,喻文卿有点不爽,又想起舅舅曾说过的胡伟一撂三的英勇事迹,也提醒:“揍一顿就行,别把人打废了,我还有话问他。”
两人下了车鬼鬼祟祟说话,已经让前面的吴观荣起了疑心。他脚步加快,想赶快冲到马路上去。
胡伟觉察他意图,抓住他背部的衣服,用劲往下一拉。
吴观荣有所准备,这一拉没被摔个四脚朝天。他挣脱掉胡伟的控制,冲着站在蜘蛛兰边上的喻文卿说:“我来s市没几天,请问是哪儿得罪你了,我给你陪礼道个歉。”
喻文卿拿打火机点烟。摇曳的火花中,吴观荣看见男人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轻轻吐出一个字:“揍。”
这副气势凌人的样子,吴观荣恨不得一拳打歪他鼻子,可是胡伟的拳先抡来了。他只有招架之力。就算曾当过几年兵,但四十多岁的年纪,又怎会是胡伟的对手?
上方的马路上,车子呼啸而过,车灯的黄光扫过缓坡,扫过缓坡下面无数的塑料垃圾,很快又落入黑暗。只几米远处那点烟头上明灭的火花。
吴观荣想起来,这不就是昨天中午管闲事的那个男人?
原来不是多管闲事啊。他冷笑两声:“我说呢,菲菲胆子怎么那么大,跟你了啊。”
第27章
喻文卿懒得理他。一个对着妇孺家暴的男人, 在没尝过拳头的厉害之前,说什么都白说。
可能胡伟不知道为何打人,心中没底, 下手也不狠,吴观荣还有力气说:“果然现在流行包养清纯的女大学生?呵呵, 她就是个破鞋, 你这样的身份地位, 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何苦为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