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摩空没了修为，也召唤不出长漓剑，只能靠体术蛮力。
    他从前没少杀人。用剑，用法术，用符咒，五花八门，不说杀人如麻，但早已习惯了。
    所以他不应该要为动手感到太过激动。
    但此刻不一样，李摩空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冷静，他只是在强迫自己冷静，站在门后等待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那张卡片上的几行字。那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叫“赵一凡，阿桐，苏容，李摩空……栩栩如生……”，他们本来就是活生生的。
    什么叫“创造了一个精彩的修真世界……虚幻成真……”他的世界并不虚幻！
    但从第一次见到“上神”时候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这么想来，“上神”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真正的法术……
    李摩空不知道自己站在门后等了多长时间。
    “李摩空，给我开门。”
    熟悉的声音终于在门外响起。
    门缓缓打开，“上神”毫无防备地步入。
    太简单了，太轻松了。他从没有碰到过偷袭这样容易得手的！李摩空一个手刀重重落下。“上神”应声倒地。
    李摩空关好门。房间外依然静悄悄的，并没有人注意。
    他立刻把“上神”从玄关处拖到房间里面。
    李摩空先给“上神”点了几处穴道。
    为了保险，李摩空决定把人捆起来。
    房间里找不到绳子，李摩空只能把床单撕了几条，他想先绑“上神”的双手。
    但突变就在一瞬间。刚刚还躺着一动不动像死猪一样的“上神”猛然张开手臂，一把抱住李摩空。
    李摩空一惊，他用力挣扎。但萧杭哪里肯松开他，双臂只是死死钳住李摩空。两个人这么抱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李摩空看准了，在滚动中用力一推，将萧杭的背狠狠撞上桌腿。萧杭只觉得背都要断了，他一声闷哼，忍不住破口大骂：“李摩空！你想杀了我吗！”
    他一松劲，李摩空挣脱出来，坐在萧杭身上，左右开弓一口气扇了他七八个耳光。
    萧杭被他打懵了，噼里啪啦一阵响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李摩空的双手：“你疯了！”
    李摩空不说话。
    萧杭看他脸色，慢慢道：“好，好。我看你是觉得发现什么了。但我告诉你……”
    他话音未落，李摩空把他掀翻在地，又要来打。
    萧杭一脚蹬过去，连滚带爬扶着沙发站起来。既然李摩空不肯听他说，那他只能先陪李摩空打这一场架。
    两个人终于面对面站着。萧杭并不太怵，他并不完全是个文弱书生。他一直喜欢打球，保持锻炼。而且自从李摩空凭空出现之后，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会有这一天了，所以这两个月，他时不时去练拳击。
    李摩空在书中设定，练的是仙吟剑诀，厉害的是剑。没了长漓剑，没了修为，李摩空也只是凡人之躯，而且到了现实中，他的身手并不会比真练家子更厉害，招式好看罢了！但真打架是要看实战经验的！
    就像刚才，李摩空捆他之前还给他点穴！太天真了！点穴并不会把他定住，反而酸酸麻麻的，把他给按醒了。
    两个人对峙了几秒，李摩空突然起手出招，他一个跃身，身姿漂亮。萧杭眼睁睁看着李摩空的手掌直冲自己脖子来了，他虚晃一下躲过，猛的一个直拳捣在李摩空脸上。
    李摩空惨叫一声，只见鲜血从他鼻子中涌出。
    萧杭一下子慌了：“快，快躺下！不对，你站着，我来给你止血！”
    李摩空瘫倒在地。
    他忽然明白了，在这里，他原来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萧杭慌忙拿了块湿毛巾，他抬起李摩空的头，给他擦着血：“疼不疼？头晕不晕？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会躲过去……”
    李摩空表情空洞，目光呆滞，萧杭更慌了：“你说句话，宝宝，你怎么样了，宝宝？”他口不择言。若李摩空从此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萧杭的心直向下坠，胃里泛酸。
    李摩空终于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哪里？”
    萧杭略微松了口气，他柔声说：“我叫萧杭，扁舟散人是我的笔名。这里是真实的世界。”
    李摩空看着他：“真实？”
    所以“上神”是在说他的世界是假的吗？
    两个人对视着，李摩空猛然一个头槌。萧杭吃痛，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但这一次他没有回手。
    “你打我一顿出气吧，但别打死我。”萧杭沉声说。
    李摩空掐住萧杭的脖子。萧杭真怕他把自己掐死，两个人又在地上滚着扭打挣扎起来。
    片刻之后，李摩空突然松开了手，这胡乱没有章法的打法只让他更觉自己可悲。他的气泄了，他瘫倒在地：“……我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崩溃了。
    萧杭摸着脖子，喘着粗气慢慢坐起来，他也没力气了。他觉得自己脸被李摩空抽肿了，脖子上火辣辣的疼，背撞了一下跟断了一样，胸口泛恶心。
    李摩空的鼻血还没止住，因为太激动，一直在滴滴答答流着。他好像没有知觉一样，任凭鼻血流出。
    房间里更是一片狼藉，床单被撕得乱七八糟，笔记本电脑砸了，家具错位，到处都有斑斑点点的可疑血迹。
    这是他经历过的最惨的圣诞节。
    萧杭扶住脑袋，他说：“咱们别打了，好好说话行吗？”
    李摩空不吭声。萧杭爬到他身边，拿纸给他擦着血。
    “我知道你觉得我骗了你……”萧杭说。
    李摩空说：“你没有法术，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上界。”
    萧杭本来就骗了他。
    萧杭老实承认：“是的。”
    他指了指笔记本电脑：“你看到那了吧。你以前应该也注意到了，我房子里有一台差不多的机器。这相当于纸笔，我用这个写了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是这故事中的一个人……”
    李摩空恍恍惚惚，他好像听不见声音，只看到这个人的嘴唇在开开合合。
    “这个故事对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只是虚构。所以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太惊讶了……”
    李摩空想起自己第一次出现，就被萧杭捆着手脚捆了半天。回忆太惨不忍睹，他蜷起了身体。
    萧杭不敢再去动他，只能不停地说，他说了很多，很长时间，直到口干舌燥。他也不知道李摩空听进去多少。
    萧杭终于停下来歇口气。
    李摩空忽然说：“我想回去。”
    萧杭说：“李摩空……”
    李摩空坚持说：“让我回去。我自己的世界，你说是虚构也好，故事也好。我要回去。”
    他说话时候完全不看萧杭的脸，因为他现在没办法直视“上神”。
    他回去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让方非子在另一边发动通天井的逆转阵法，他可以回去。一种是“上神”让他回去。
    但是他来之前依然是要方非子不要主动发动阵法，所以他只能求“上神”。
    “最后一次……我求你。”李摩空捂住脸。
    “不行。”萧杭平淡说。
    李摩空抬头：“为何？”
    萧杭抱住他的肩：“李摩空，你是不是决定了回去之后不会再来见我？”
    李摩空不回答。萧杭说：“所以我不能让你这么走。这时候你回去，只会对我，对这个世界，对你的世界更多误会。听我的，留下来，再多留几天。”
    李摩空仰面躺着，他没有回答。
    第十五章
    李摩空被“上神”强留了下来。
    起初他想尽量漠视身边的萧杭，但萧杭不放过他。
    先是给他鼻子止血，然后又给他敷药。接着陪在他身边一直在絮絮叨叨，到天黑了，又端了吃的到他面前来，就差要喂到他嘴里。
    李摩空只是缩在毯子里，如果不是无法做到，他想把自己闷死在毯子里。
    但是萧杭侧身在他身边，扒拉着毯子，还在柔声说：“吃一口吧，你只吃了早饭，这都要晚上九点了，再不吃不喝的扛不住啊，你真要修仙了……”
    一听到修仙两个字，李摩空身体一僵。萧杭讪讪笑了一声：“来，不吃饭，至少喝口汤吧？”
    李摩空双手紧紧抓着毯子，他嗓子里又疼又痒，声音暗哑：“你……为什么？”
    萧杭在外面也抓着毯子：“你说什么？隔着毯子我听不见。”
    毯子下面李摩空的声音大了一点，但还是闷闷的：“你不必关心我。”
    萧杭终于拉开了毯子，李摩空与他四目相对，两个人头几乎要碰到一起了。萧杭说：“我不关心你，谁来关心你？有什么话，我们吃过了饭继续掰扯，但不许打架了。”
    天色已经全黑了，房间里洒下柔和的灯光。人到夜晚时候更容易伤感，李摩空白天时候的愤怒已经过去了大半，变得失落和空虚，只是他心中依然有许多疑问。
    既然不能回去，那他只能把事情仔细弄清楚。
    李摩空起身，开始吃饭。萧杭这才缓了点过来，也吃了点东西。
    刚才一个下午，萧杭大致把房间大致收拾了一下。他终于看到了暴露真相的那盒点心，他气不打一处来，把那张卡片撕了个稀巴烂。
    接着他清点了一下损失。别的还好，最主要的是笔记本被毁了。大概是他们打斗的时候被摔又被踩了。幸好萧杭的论文和小说都有云端备份，要不然真要他狗命了。
    然后他还得买些药。他和李摩空都挂彩了。他的脸现在肿得没法见人，唯一的好事两边肿得挺均匀。李摩空的鼻子他看过了，鼻梁没有事，但也青紫一片。
    萧杭这时候不敢离开李摩空一步，只能打电话买了药，让酒店服务送到房间来。
    晚饭吃到一半，李摩空突然想要出门。
    他这一天都闷在房间里，还知道了这种叫他头都要炸了的真相。他消沉躺了半天，现在吃了半份饭，恢复了些精力，但还是闷得慌。
    他一言不发放下筷子，去洗了手，然后出门。萧杭连忙跟着撂筷子。
    “你去哪里！”萧杭抓起大衣，跟在他身后问。
    李摩空说：“随便去哪里，走一走，散散心。”
    萧杭不反对，他拿了房卡，说：“跟我来。”
    他本来就打算今晚带李摩空出来玩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