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赵珒还在外面。
她猫着身子靠过去,只听到钱仲说了句:“……已经准备妥当。不过督公,郑贵妃真的会就此罢手?”
“若是知道是徒劳,她不会继续下去。”
钱仲又有几分担忧:“可是郑贵妃……并不是一个轻易善罢甘休的人,而且郑贵妃又极为偏执,属下担心,”钱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以后她会对督公不利。”
只听赵珒哂笑一声:“一直在一件事情里糊涂的人,不会成为我的威胁。”
“可,若是她利用督公旧日的情分……”
“容忍并非是放纵,钱仲,你觉得,会是谁在利用谁?”
须臾,钱仲回道:“属下明白。”
“你先下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若是有无端接近这里的,不论是谁,格杀勿论。”
听到“格杀勿论”这几个字,薛令微浑身就是一个激灵,听到那二人即将结束谈话,赵珒马上就要过来,她要是这时候再走恐怕还没到拐角就会被赵珒发现,紧急关头,她想也没想就往浴房里面藏去。
刚藏好在浴池五步之外雕着梅兰竹菊檀木屏风的角落里,薛令微便听到推门声了。
屏风上挂着赵珒要换的衣裳,她看不到屏风那一面的情况,她也希望赵珒不会发现她。
薛令微听到解衣裳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便是赵珒今日穿的那件污了的圆领袍和蹀躞带挂了上来。
接着又是中衣,以及中裤。
薛令微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抬头再看,生怕一抬头就会看到赵珒的脸。
不过赵珒好像确实没有发现她,脱去衣裳之后,便下了浴池子了。
浴池子里涤荡的水声声声入耳,薛令微现在虽是紧张,但那水声还是不免让她不受控制的想入非非。
没有见过的事情,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比如那被人拨起来擦拭的水声,虽然薛令微看不见,但她眼前还是不自觉的浮现赵珒洗澡时的情形。
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她怎能想这些?
若赵珒是个正常男人,浮想联翩倒还说的过去,可赵珒是个太监啊——她怎么对太监也能如此浮想联翩。
太有辱斯文了!
薛令微觉得自己躲在这里就是煎熬,她还真是闲的没边了,会想来看看赵珒沐浴?
先前的那点好奇心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现在只想赵珒能赶快洗完离开,能别发现她。
不过就刚才赵珒对钱仲说的最后那几句话,更让她觉得赵珒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了。
会不会……是觉得那不可言说的地方让人看到,会有伤自尊。
赵珒虽是个太监,但自尊心可一直都强者呢。
一刻钟不到,她终于听到赵珒从浴池子里起来了。踩着水声,往屏风这边过来。
薛令微大气也不敢出。屏息闭眼听他一件件拿衣裳穿上。
最后,听到房门被关上,薛令微憋了许久的气这才敢松下来。
她紧张的手脚发麻,从屏风后出去。迈着小步子快速往门口奔去。
可大多事情往往就毁在最后一刻,她才刚跑到浴池子边上,门便突然的被人推开。
一道冷风从门外灌进来,站在门口的人是赵珒。
赵珒才刚沐浴完,头发还只是用一根黑檀木簪别在脑后,身上着了件天青色的直裰,腰间系了根络穗。原本蕴着浓厚杀意的脸在看到薛令微的那一刻变为错愕。他的手还扶在两边的门框上,清冷又略带疑惑的脱口而出:“薛令微?!”
薛令微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脚一软,下意识就想往回跑,才刚一步脚下一滑,一头栽进水里。
幸好薛令微识水,虽然惊慌失措间她不免的被呛了几口水,不过很快她便从浴池子里浮到一边爬了上来。
她浑身都湿透了,狼狈不堪。
赵珒愕然的表情一沉,冷声质问:“怎么是你?”
“我、我……”她要说她是因为临时起了好奇心,可能——可能赵珒还是会动怒吧。
因为现在赵珒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了。
赵珒的脸的确是阴沉了下来,他目光犀利,仿佛要将薛令微浑身都给射穿了一样,这瞬间,薛令微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被他抓了个现行的赵珒。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大人可别剥鸡蛋了,会胆固醇的……
第52章
他沉着声音又质问了一句:“刚才你一直都在这里?”
“……”薛令微沉默不言, 这话她怎么回答都不妥吧?
虽然她没说话, 但赵珒已经知道她确实一直都在这里了。
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可眼神却比方才还要冷冽几分:“那你刚才, 都看到了什么?”
“啊?”薛令微抬头,忙道:“我没看到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是误闯了这里, 我真的只是误闯,我我我、我这就走——”
她才刚挪动一步, 赵珒便已经将门反手重重合上。
薛令微惊愕的睁圆了眼, 眼看赵珒一步步逼近自己, 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薛令微僵直了身子,虽然这浴房事先烧了碳不冷,可她却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确实是没有看到他什么,可赵珒这副样子, 显然是不信她。
“姌姌, 你还是老实回我一句, 你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我, 我真的没有看到什么……”薛令微不知道赵珒到底不想让她看到什么,但她已经看出赵珒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在洗澡的时候才有的?难不成他的身上有什么宝贝藏着不能让人发现不成?
“真的?”赵珒眉骨扬了一扬,表情淡淡的,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
“真的,是真的!我在屏风后面, 什么都看不见,你要相信我啊。”
赵珒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你若是真的看到了,说出来,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是真的没有看到!”
赵珒看她这副反应,猜想她或许的确是没有看到。
若她真的看到了,也不可能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如此,赵珒便松开了她。
赵珒松开薛令微,薛令微如大赦一般,不敢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生怕赵珒又怀疑她看到他什么了,道:“我这就走,这就走。”然后便绕开赵珒匆忙离开。
赵珒的小气之处可真是区别于常人啊,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就是个太监,将身子护的这么娇贵干什么?
而且还一遍遍的质问她,甚至不相信她。
真是比那姑娘家还要姑娘。
她浑身湿透着回东苑的路上,恰好遇到了钱仲,钱仲见她这副模样,如同见了鬼一般,“红菱姑娘,你这是?”
“我不小心掉水里了。”薛令微丢下一句再不肯多说,匆匆离开。
钱仲狐疑的看着她一路走过来留下的水印,最后竟然发现她是从赵珒的浴房那边走过来的。
不必多问钱仲也大概想到了。
有人溜进赵珒的浴房,这就属钱仲的失职,钱仲立马就向赵珒请罪了:“督公,是属下疏忽!”
“无碍。”赵珒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督公,属下也不知道红菱姑娘是怎么就……”
“一般我沐浴四周不允许有人,她能溜进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赵珒说罢,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钱仲,以后若是她接近这里,你大可装看不见。”
虽然钱仲不解赵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没有多问,只道:“属下明白。”
薛令微回东苑后立马换了衣裳,将头发擦干,幸好那两张盖了赵珒私印的信纸因为密封在玉筒里,并未浸湿半分。
找机会离开就是这两日的事情,她绝对不能让赵珒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她将装着信纸的玉筒贴身藏在腰带里缝住,贴身不离。
晚膳的时候,她照常与赵珒一同用饭。
薛令微满怀心事,桌上基本都是她爱吃的,也做的好吃,可因为心里装着事情,她便没什么心思去好好品尝这些菜。
席间二人没有多少话,直到赵珒看她一直吃她面前的那道菜,这才开口询问:“那道菜就这么好吃?”
薛令微收回思绪,忙道:“没有啊,其他的也好吃。”说着还象征性的夹了几筷子别的菜。
“薛令微。”
赵珒很少这么称呼她的全名,薛令微夹菜的手不由得一顿:“啊?”
“今天好不好看?”
虽然赵珒没有把话说全,但薛令微还是立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她还是选择了装会儿糊涂:“什么好不好看?”
“你今日无端的跑到我的浴房躲着,难道真的是跑错了?”赵珒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这么几年了,你还是对太监这么有兴趣?”
薛令微反驳:“真的是跑错了,我对太监哪能有什么兴趣?”
“那就是前几年那回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赵珒说的像是薛令微真的忘了一样,薛令微本来以为赵珒还是会生气,可今日他却没有,没有像前几年那样斥责她,说什么此等行为不可取,而是对她一本正经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皇上派你来监视我,你倒是尽忠职守。若还是对我这个太监的身子感兴趣,我可以寻个机会,让你仔仔细细的监视,你看如何?”
薛令微被说的面红耳赤,这哪是以前那个板着脸斥责她的赵珒啊,他居然对自己说出这种话,还如此泰然!
“不必了!”薛令微立马回道,“我没兴趣,什么兴趣也没有,我也不想监视,今日是个误会。”
“你可以有点兴趣。”
薛令微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必,你还是自己藏着吧。”
薛令微听赵珒说的寻个机会让她仔细监视,是说阉人们都喜欢做的那不可言说的事情,一想到这个,薛令微就觉得可耻,以前是她不懂事,主要以前也是跟赵珒相处的太没边没界限了,现在她懂了,她是一点也没有想知道的兴趣了。
赵珒听她说让他自己藏着时,神色一滞,“你果真是看到了?”
薛令微一头雾水:“啊?看到什么?”
赵珒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盯的薛令微头皮发麻。
“我到底要看到什么?”薛令微忍不住了,终于问了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不能让我看到?你倒是说一下,让我好确定确定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