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珒既不相信她又怀疑的,就是不说什么不能被她看到,活人都要被他逼问疯了。
薛令微这么一问,赵珒反而不说了。
薛令微觉得这话题是没法继续聊下去了,但赵珒这半信半疑的态度着实让她难受,她认真道:“我是真的没看到什么,你别想太多,你知道我一向实诚,有就是没有就是没有……”
须臾,赵珒却笑了一声。
“笑什么?”薛令微觉得他这一声笑有点莫名其妙。
“若是哪一天你真的知道了,或许,你不会接受。”
倘若她知道自己那个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那么就会牵扯出更深的东西。
若是她知道此人早已非彼人,定不会想要留在自己身边了。
赵珒越是这么说,薛令微就越是糊涂:“什么意思?我知道什么不会接受?”
她能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罢了。”赵珒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锋:“姌姌,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赵珒隔三差五就会问她这个问题,薛令微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她回答他的依然是一样的答案。
“当然会了,我还能去哪里?”
她回答的没有丝毫的犹豫。
尽管心里清楚她这话不是完全出自真心,可他却不去在意。
“那我便当真了,你不能诓我。”赵珒道。
薛令微讪笑:“我诓你干什么?我一向实诚,不会诓人。”
薛令微也知道赵珒不是全然相信她这话的,可只要表面上过得去就行,若是说实话,她恐怕不会好过。
赵珒收回目光,表情突然多了几分认真:“你心里是介怀郑贵妃害你的事情吧?”
薛令微佯装浑不在意:“这话要是被贵妃娘娘听到了,恐怕娘娘会不高兴。我好不容易才又一回从鬼门关逃回来,可不想再惹到贵妃娘娘了。”
虽然这番话薛令微说的轻松,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二人都十分清楚。
赵珒道:“我与郑贵妃是处于权利的纵横之间,有些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大可放心,她不会再有机会再来害你。”
“你既然跟我说这话,那我当然是放心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薛令微实际心里却不这么想。她要做的是全身而退,谁在乎他和那郑贵妃到底是什么事情?
虽然赵珒偏袒郑贵妃让她极度不舒坦,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吴宸妃说要将赵珒从她身边要回去那样。
薛令微想,她当初只是习惯了赵珒的好,所以不舍得他离开自己。
毕竟这一年多的浮浮沉沉,她也早已不像当初那样任性妄为了。
有些事情,她须得看得透。
片刻,有下人端上一盅汤,端到了薛令微跟前。
薛令微一闻那味道便闻出来那是什么汤了。
这是以前赵珒每逢冬月寒冷之季都会给她做的羊肉汤。
“这是……?”薛令微不明白赵珒的意思。
“我给你煲的汤。”
羊肉汤的香气萦绕在薛令微的鼻息之间,顿时将薛令微拉入回忆的漩涡。
“今日你突然给我煲汤,我是不是可以想成,你想让我重新给你煲汤了?”赵珒说道,“姌姌,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或是今后,我们之间到底是何种身份,只要你喜欢,我都会做你想要的事情,只是,你要好好的留在我身边。”
薛令微看着那盅汤愣神片刻,笑道:“你能这样说就很好了,我还能奢求什么?”
她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明明与当年的味道无二,心境却再不复从前。
只是愣神的薛令微并未察觉到退到她身边的那个下人的袖口里,亮出一道锋芒。
紧接着,她的耳畔响起赵珒的一声惊呼:“小心——!”
汤被打翻在地上,与此同时,赵珒朝她扑了过来,将她护在怀里,随后她听到锋刃刺入肩胛骨和赵珒的那一声沉沉的闷哼。
那名乔装成丫鬟的刺客没想到自己的刀会扎到赵珒的身上,赵珒回头凌厉望去,抬脚将那人踹开,那人的刀随着那刺客的退后从赵珒的肩胛骨上拔出来,狠狠摔在地上。
赵珒放开薛令微将她护在身后,眸光森然如雪:“你是什么人?!”
那装扮成奴婢的刺客是个男人,见事情败露,一把扯下头上的伪装,虎视眈眈的盯着赵珒身后的薛令微:“这个女人,必须得死!”
赵珒冷笑:“那你可真是找错了地方!”
正要上前,赵珒却身形一顿,单手捂着胸口,眉头狠狠蹙着。
薛令微已经回过神来,先触目的便是赵珒浸了大片血渍的肩胛,还未等说什么,见赵珒脚步一个虚晃,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桌面。然后便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赵珒!”薛令微见他吐血,那一瞬间顿时就慌了神,赶紧搀扶住他,然后又赶紧往门外喊人:“来人啊!有刺客!”
一眨眼的功夫钱仲便带着几个守卫进来,薛令微指着对面的男人朝钱仲高呼道:“钱仲!快!就是他!”
紧接着,钱仲带着守卫便与那刺客交起手来。
赵珒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来,身体终于不支,倒了下去。
薛令微搀不动他,跟着他一同跌坐在地上,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见赵珒口吐黑血,急切又慌张:“赵珒,你可别吓我啊!你怎么……”
薛令微的手摸到他的背,湿润润的,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
赵珒的脸色顿时煞白,他撑着身子,语气已经有些虚弱:“姌姌,你……你有没有大碍?”
“赵珒,你这是干什么啊?!”薛令微见他这模样有点吓坏了,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扯着嗓子朝外喊:“快让人去请郎中啊!”
赵珒看她竟还是会为了自己如此焦急,对她轻轻一笑:“你没事,那就好……”
这句话音未落,赵珒便昏倒在薛令微怀里。
薛令微晃了晃赵珒的,一遍遍喊他:“赵珒!赵珒你可不要吓我!”
那名刺客身手虽然不平庸,奈何寡不敌众,更何况钱仲的身手在他之上,没几招,那刺客便被钱仲抹了喉。
薛令微顾不得那刺客如何,只对着不省人事的赵珒惶然无措,只能一遍遍对钱仲说道:“快去请郎中!快请郎中!快去!”
最后,钱仲发现刺中赵珒身上的那柄刀浸了毒,及时给赵珒服下一粒解毒丸,才又急忙去请郎中。
薛令微一直等在赵珒的房门外,看着人进人出,以及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
等结束,天色已经黑了,弦月早已挂上了屋檐。
今天夜里的风有些大,吹在薛令微的脸上和身上,可她却丝毫都不觉得冷。
她表面看起来极为平静,可是心神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的纷乱复杂。
她现在根本想不了其他的事情,只知道赵珒为了救她被人刺伤,昏迷不醒。
钱仲和郎中大步从里面出来,似是要赶着去哪里。薛令微见他出来,赶紧上去抓住询问:“钱仲,赵珒情况如何?”
事态超出预料,钱仲这会也不跟薛令微计较她怎么会直接称呼督公的名讳,但想到她在督公心里的分量,便道:“幸好我及时给督公服下解毒丸,才遏制住了那毒。姑娘放心,督公不会有事。”
薛令微见钱仲和那郎中的脸色都不大像没事的样子,便询问那郎中:“督公真的无恙?”
那郎中倒也实诚,叹了口气:“督公中的毒较猛,恕老朽……”
“你不是郎中吗?!你怎么会没办法?”薛令微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个度,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钱仲愣了下,道:“红菱姑娘莫要担心,督公的毒确实有些难解,并非是寻常郎中可破的,恐怕现在我只能去请高人过来才有法子了。”
听到有法子,薛令微不再耽误,赶紧说道:“那你快去。”
直到钱仲将那高人请过来,薛令微才知道那高人是谁。
薛令微听到钱仲叫他魏先生。
而这个魏先生正是上回在东厂给她瞧病的那个人。
薛令微站在门口,不进去也不走,只是盯着天上的那轮弯月愣神了半天。
她想起之前梦中那个长公主府,满身是血的赵珒。今日赵珒倒在她面前的时候,这个画面便映在她眼前了。
她一点也不想要赵珒死。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赵珒是什么样,她都不想让他死。
即便她一直都想走,想离开。
不管再怎么怨赵珒,恨赵珒,她都没法看到他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多时辰,她总是会想起赵珒的好来。
薛令微有些茫然。倘若是没发生这件事情的话,或许她还没有这么烦恼。
半个时辰过去,房门打开,魏先生和钱仲一道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薛令微双双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她还等在这里。
“魏先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魏先生道:“幸亏解毒丸服的及时,督公已无大碍。”
薛令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就好。”
钱仲打量了眼薛令微,道:“姑娘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夜里风寒,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薛令微却没有挪动半步,欲言又止。
钱仲疑惑道:“姑娘可是有事要说?”
“我……”薛令微思来想去,还是做了决定,“既然督公是为了救我受伤,不如我今夜留在这里照顾吧。”
钱仲听了,没有回绝,最后只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等薛令微进去,钱仲才送魏先生离开。
提督府门口,魏先生才终于问了一句:“那位姑娘,我总觉着分外眼熟。”
钱仲想了想,道:“先生是不是觉得,她与被废为庶人的安阳郡主很是相似?其实我也一直都有这个疑惑。”
魏先生:“此话怎讲?”
钱仲深思片刻,缓缓说道:“督公从未唤过她红菱。而且,有几回,我都听到督公唤她为姌姌。”
第5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