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薛令微回答的干脆,“我不恨你们,恨你们有什么用?我如今只是一个庶人,有什么能力跟你们相提并论?我只希望跟你们再没有一丝关系,再见形同陌路,这样就好。”
“可是这不可能。”李焱急忙说道,“你也知道这根本不现实,就算是督公真的愿意跟你做陌路之人,京城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同意。”
李焱顿了顿,“你可知,如果我真的同意跟你分道扬镳,你一旦离开我的视线,会发生什么?那些人很快就能找到你,对你动手。”
“那就让他们来吧。”薛令微根本不在意这个,“你说的那些人,是郑贵妃的人吧。”
“不全是郑贵妃的人。”
薛令微冷笑:“若是郑贵妃的人最好,我倒是很情愿死在她的手里。我倒是想看看,我真的死在郑贵妃手里了,赵珒会作何反应。”
“郡主,还请……你设身处地的理解一下……”
“那谁又来理解我?!”薛令微打断李焱的话,美目圆睁,让李焱在一瞬之间语塞。
“为什么我要理解你们?明明是你们将这些强加在我身上的!”薛令微浑身轻颤,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语气都冷的像块冰,“这世上,只有我母亲对我最好,若是站在我母亲的角度,我根本不会原谅你们!”
“……是,是我们的错,只是……”李焱想再跟她说点什么,可发现在她面前说什么都像是在为自己狡辩。
这让他觉得,说那些话,对她很不公平。
“我不会跟你去徽州的。”
李焱蹙着眉头,薛令微是被伤透了心了,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劝她,大概他明白自己说什么,她都不可能会听得进去。
“可……不去徽州,你又能去哪里呢?”
“我自有我的去处,不需要你挂心。”薛令微望着洒落在窗棂上的阳光,目光黯然,“不要再跟着我,不要让我连你也讨厌。”
李焱见薛令微如此决绝的要走,便快一步跟上薛令微,一个刀手将她从后面打晕。
他不善言辞,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劝薛令微。但当务之急确实只有赶紧到达徽州,才能保障薛令微的安全。薛令微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也要跟他们断绝一切,他怎么能真的答应?
真的放任她,等同是亲自将她送到虎口。
为了以防万一,李焱立马修书一封,飞鸽传书传给了赵珒。
薛令微是在马车的颠簸之中醒过来的,但她的头昏昏沉沉的,浑身没有什么力气,手脚也都被绑住了。
透过车帷,她看到李焱赶着马车的背影,不用问也明白了一切。
没想到李焱竟然打晕了她强行将她带到徽州去。
她怎么肯?
怎么肯继续活在赵珒的眼睛下,任他摆布?
薛令微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手脚的绳索挣脱开。她觉得异常的累,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好大一半一样。
她挪到马车后面,在颠簸中滚下了马车。
李焱毕竟是习武之人,他很快就察觉到后面的动静,立马停下马车,掀开车帷看到薛令微不在里面,又赶紧跳下马车绕到后面去,将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薛令微搀扶了起来。
薛令微的胳膊和身体都被震的发麻,她忍着疼想推开李焱,结果李焱在她伸手之际,已经快速朝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迫使她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服下那药丸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薛令微就觉得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接着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倒在李焱怀里。
李焱迎上她愤怒的目光,道:“就算你会讨厌我,我也不想让你死。”
“李焱,你——”
“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得进去,一切等到徽州,你想要如何便如何。”
迫不得已,他只能喂她软筋丸。
这是临行之前,赵珒吩咐的。赵珒猜到薛令微不可能真的乖乖跟着李焱一起去徽州,实际上,确实如赵珒想的那样,薛令微确实不愿。
薛令微心里很清楚,一旦到了徽州,她就不可能再有任何选择了。
可如今她一丁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李焱带她往徽州方向赶去。
李焱这回只是将她双手绑住,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自己的腰上,驾着马车快速的行驶在山道上。
软筋丸彻底起作用后,薛令微便瘫作泥一般,连动都无法再动一下。
这回,她是真的没法再行动半分了。
但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李焱敏锐的察觉左侧有一支冷箭,正朝他的脑袋破风袭来。他紧紧抓着缰绳,身子往后一扬,那支冷箭便牢牢钉在马车上。
然而,那只是一支让李焱分心的冷箭罢了。
任凭李焱反应再快,也避不开突然从土里拉起横在马蹄前的绳索。马车失去控制,随着被绊到的马匹侧翻在山道上,李焱本可以躲开,但因他与薛令微拴在一起,想再做什么动作已经来不及。
薛令微由于马车巨大的惯性被摔出马车,跟李焱滚落到一旁的灌木丛中。
李焱迅速回神,将腰间的绳索解开。薛令微则躺在他三步之外的草丛里,一动也不动。
与此同时,他们已经被刺客团团围住。
李焱抽出腰间的佩刀,迅速赶到薛令微身边,戒备的看着越逼越近的刺客。
当为首的人摘下蒙面的面巾时,李焱目光之中顿时杀意涌动,冷冷的说了一句:“竟然是你?”
第71章
荣娘皮笑肉不笑的扬了扬唇角:“是我。”
“这是你的意思, 还是皇上的意思?”
李焱跟荣娘交过手, 上回此人想杀薛令微,就是在擅作主张。
荣娘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这个女人是个祸患, 不管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她今日都得死。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就算怎么厉害, 也不过是单枪匹马,也会寡不敌众。”
“那日没有杀了你, 倒给我自己留了个祸患。”李焱瞟了一眼周围那一群人, “这, 都是郑贵妃的人吧?”
“如今你就算知道是谁的人也没有用了,那日你没有杀了我,所以今日,你也要死。”荣娘对李焱的杀意毫不掩饰。
“寡不敌众?”只见李焱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没等荣娘反应过来, 手已经快速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号弹, 抬手朝空中发了出去。
荣娘没有来得及防到这个, 当然她也防不住。
“这有何用?等你的救兵来, 事情也早已成为定局——”荣娘抬手一声令下:“动手!”
李焱就站在已经不省人事的薛令微身前,以一己之力抵挡齐齐朝他杀来的人。
身后是薛令微,他确实没办法杀出重围,只能尽力拖延人来。
荣娘趁李焱对付其他人时,开始伺机对躺在草地上的薛令微动手。
李焱虽然及时发现荣娘的动作,他将刀朝荣娘丢过去, 挡了一下荣娘快要刺向薛令微心口的剑,随后一个错身扑过去抱住薛令微,翻滚到一边,虽然避过了荣娘致命一剑,但李焱的肩背还是被荣娘的另外一剑划伤了。
李焱顾不得身上的伤,赶紧解开她手上的绳索,唤她:“姌娘!姌娘你醒醒!”
薛令微仍然不省人事。
李焱只觉得捧着薛令微后脑勺的手掌有些温热的黏腻,他抽手一看,掌心竟都是血!
他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朝刚才薛令微躺的位置看过去,那里果然有一块带血的石头藏在草丛里。
李焱立马明白过来。他忙伸手去试探薛令微的气息和颈脉,虽然还有,但都比较微弱。
与此同时,山道里渐渐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荣娘再不废话,趁着李焱受伤分神,面目狰狞的朝李焱和薛令微杀去。
李焱的刀因为刚才阻挡荣娘已经丢了出去,他现在赤手空拳,即便能躲过这一刀,带着薛令微也不可能躲得过第二刀。
只是荣娘的刀才刚举起来,便有一把三尺长剑凌空飞来,砍下了荣娘的手。顿时,荣娘的哀嚎响彻了山谷。
李焱抬眼望去,快马而来的人竟是赵珒!
染血的剑因为惯性回旋飞向赵珒,赵珒稳稳接住剑柄,从马上纵身一跃落到跪在地上面目因痛苦而扭曲,没了双手的荣娘跟前。
荣娘脸色霎时发白,紧紧咬着牙一字一句:“赵、珒……”
赵珒的剑已经横在了她的颈侧,目光森冷:“我从未想过要亲手杀你。”
当年为已故皇太子昭雪,扶持朱赟登基,虽然一直都在互相防备,但他们也曾是同一战线的幕僚。那年朱雀楼大火,荣娘救过他。
不过,那只是因为他是一枚重要的棋子罢了。
荣娘并不畏惧,忍着疼痛,瞪着赵珒:“你手上的血不比当年长公主的少,多我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是你自寻死路。”
“看来你对你仇人的女儿还真是情深意切,竟然亲自来救。”
赵珒面无表情:“我警告过你们,谁都不能动她。”
荣娘不屑冷笑:“最想动她的,可是郑贵妃。但愿你面对郑贵妃的时候也能像这样狠得下心。”
赵珒面色一沉,剑尖极快一带而过,荣娘的脖颈顿时鲜血如注,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其余的刺客已经被赵珒的人全部制住,押到了赵珒跟前。
钱仲问道:“督公,这群人该如何处置?”
赵珒只是瞥了那些人一眼,轻描淡写的吩咐了一句:“留下两个活口放他们回去,其余的就地处决。”
赵珒转身朝薛令微过去,身后便响起一道道死亡的哀嚎。
“督公!郡主碰伤了头,得赶紧找郎中医治!”李焱急忙对走过来的赵珒禀道。
赵珒的眉头狠狠一拧,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他利落的用剑割断一截衣摆,用来捂住薛令微流血的后脑勺,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简单的吩咐了钱仲和李焱几句话,就抄了一条近道往山下的村落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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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将至,京城的雪还未完全化光,这两日的天也格外的冷。
郑贵妃站在宫门前,并未梳妆,她望着角落未得阳光照拂的雪,喃喃了一句:“这应是最后的雪色了吧?”
身旁的宫婢附和道:“大概是了。娘娘,皇上等会要过来,要不奴婢先为娘娘梳妆?”
“本宫梳不梳妆,在皇上眼里,恐怕并无半分区别。”郑贵妃冷哼,“他眼里,恐怕只有那个幕府的逆贼,薛家的两姐妹,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狐媚!”
宫婢忙恭维道:“都是逆臣贼子罢了,娘娘是高贵的贵妃,何须在意那等庶民贼子?”
“是啊,本宫是不必在意,反正,都要死了。”想到这里,郑贵妃就觉得痛快。赵珒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等他反应过来,得到的也只是薛令微的一具尸首了。
她无法再拥有的,也不能让别人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