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陆渔见它没事儿,之前吃的粉色小蚯蚓也都消化开始发挥作用,便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前,把它捡起来,冲老龟点点头,“好了。”
    她话音落地,就见横躺着的大槐树直直立起来,根系迅速深扎进土里,然后齐齐往下一拽,大槐树的树干部分便往下沉了五十公分。
    只是这样一来,就留了一个五十公分深的土坑。
    得掩上土,把沉下去的坑填满,与周围地面持平的。陆渔收回视线,看了看手上累惨了之后体内灵气运转速度加快的鼹鼠,望向一众玄学人士,脆生生道,“它挖洞厉害,填坑不行……”
    “这没什么难的,我来我来。”
    一个瘦长的老道士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裁剪好的纸,嘴里念念有词,之后,把纸人往地上一扔,便见纸人立起来,两只薄薄的纸片手握着一根不算小的树枝子,站在坑边,迅速往里面填扫着泥土。
    这是什么东西?
    陆渔看见小纸人,眼睛就是一亮,把鼹鼠一扔,顺手捏起来一个小纸人凑到眼前,等看清楚是什么,便失了兴趣。
    不是小纸人自己发挥作用,而是附在上面的山精在干活的……
    陆渔蹲在坑边,看了十分钟的小纸人,有些不耐烦了,拍拍大槐树,“都给你挖好坑了,你怎么不自己填?”
    懒不死它?
    伤了元气,不代表脚残手残,土松软成这个样子,还要坐享其成了?
    她不会允许的!
    大槐树以为自己只要把根系钻进土里,啥都不用了,便等着人给填土。冷不丁被陆渔拍了一下,感觉腰都痛了。赶紧□□一条根系,三两下将泥土扒拉到自己身上,再将根系甩出一道残影,噼里啪啦打在自己周围。
    停下之后,大槐树周边的泥土比乡下整得晒麦场晒稻场都结实平整。
    期间所用时间,不足十分钟!
    躲在坑边半米远的一众小纸人愣了,随后丢下灌木枝,齐刷刷地凑到老道士跟前。拽着裤腿的,爬上鞋子的,滴溜在裤腿毛边上的,众生各态,都仰着圆圆的纸脑袋,摇头晃脑地冲着他,激烈地说着什么。
    第48章
    附身在小纸人上的山精, 都是已经失去本体, 只带着一丝灵智的混沌气团, 随着山间岚气飘荡,偶尔供人类驱使,讨得香火气填饱肚子的精怪。
    心智等同一两岁的孩子,有着最本真的需求。
    今天好不容易遇见能召唤它们, 且能给予它们吃食的人类, 即便没有圆满完成任务, 也不愿撒手, 叽叽喳喳地讲着道理。
    小纸人摇晃着脑袋,小小的纸手在风的吹拂下不带一丝颤动,固执地指着大槐树。
    它们好气哦,那棵大槐树太无赖了, 不经同意就抢了它们的活计, 其实它们山精干活也是很认真很卖力的。
    虽然, 虽然没有大槐树厉害……
    “哎呦,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道人正被它们闹得头疼, 冷不丁就见一个小纸人从他背后钻出来,吭吭哧哧地爬到肩膀上,然后一跳,挂到了自己胡须上悠荡。皱眉将它摘下来, 无奈道,“没说不给你们报酬啊。”
    真是,着急什么呢?虽然没怎么干活, 但它们终究是应召了,该给的还是要给的。
    听他这么说,一众小纸人将脑袋仰成九十度角,静静等待着他投喂。
    “唉。”
    刚才显摆什么?人家小姑娘明显有后话啊。
    老道人想着,一脸肉疼地从口袋里摸索着,摸索着摸索着就感觉不对,抬眼一看,老脸都青黑了。
    那叫陆渔的小姑娘正咧嘴看笑话呢!
    手一顿,他又把东西塞回口袋,引得小纸人们又是一阵叉腰破口大骂。
    陆渔正看的高兴,冷不丁对上老道人的视线,笑容猛地收回去,咽咽嗓子,脚下一点一点往黄皮子那儿挪。
    “阿渔!”
    老道人喊她。
    陆渔一顿,望天,“……我没听见。”
    老道人:“……”
    没听见?当他傻啊!
    “哼”一声,他指着陆渔,低头跟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纸人道,“去找她,你们是给她干活的,她得管你们饭。”
    小纸人一怔,顺着老道人的手指头看过去,一瞧见陆渔,纸脑袋摇得跟电风扇似的哗哗响,抓着老道人的小纸手更紧了。
    不要不要,那个光柱子好粗好闪,它们怕怕!
    老道人不明所以,亲自拖着它们往那边走,然后就见陆渔麻溜地一把搂住黄皮子的脖子,将人家提溜起来,正正对准他。
    老道人一怔,什么意思?
    “你要是过来,我就让黄皮子熏你!”陆渔龇着小白牙,眼睛弯起,嫩生生地威胁道,“很臭哦~~~”
    被圈着脖子的黄皮子猛地呜咽一声,黑溜溜的小眼睛里瞬间含满泪水。老天爷,它到底做了什么孽?放屁臭怪它们么?要被这样宣诸于众?
    它爪子紧紧捂着嘴巴,悲愤欲绝,真是皮子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大家以后都知道它们放屁臭了,嘤嘤嘤~~~~
    老道人被黄鼠狼小白花的作态给囧了一会儿,然后视线落到黄鼠狼身上,惊讶道:“咦,这黄鼠狼是公的啊?”
    他还以为这么油光水滑,又懒又娇娇的是只母黄鼠狼呢。
    一瞬间,黄鼠狼脑子犹如被几道粗如水桶的闪电劈过,愣愣地低头,看到自己暴露无遗的腹部,小眼睛一突,瞬间蜷缩起来自己,前肢后肢死死扣在一起,又把大尾巴塞进来抱一起,瑟瑟发抖。
    嘤嘤嘤,人类实在太流氓了,连只公皮子都不放过,它……它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见黄鼠狼戒备地瞪着他,好像他是调戏黄花闺女的流氓恶霸,老道人囧了,就一会儿工夫,它是在脑子里演了多大一场戏啊?
    “讨封过了么?”黄皮子的灵慧叫老道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黄鼠狼一愣,什么意思?他是想用讨封的事儿,得到它的身体吗?!
    它是那样的皮子吗?
    不!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它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讨封成功的!
    于是,黄鼠狼龇牙,凶狠地冲他叫:“叽叽叽叽叽叽叽!”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黄皮子是不会屈服的!
    陆渔有些迷茫,它不是很想化形吗?现在连向人类讨封都拒绝了?
    于是,她想了一下,跟老道人翻译了它的话,“它说,让你死了这条心,它不会讨封的。”
    黄鼠狼:“……”
    好像哪里不对?可字面上好像没啥问题。于是,它抬着下巴,高冷地睨着他,对,它就是这个意思!它是不会出卖身体向他讨封的。
    老道人觉得新奇,第一次见不愿意讨封的黄鼠狼,它难道就想一直用这个矮墩墩的原形生活?
    不过,人各有志,随缘吧。
    正想着,忽然感觉腿上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痒痛,不假思索地,他一巴掌糊上去。
    这一下,裤管下的触觉叫他一愣,正觉不对,可还没等他挽起裤腿,裤筒里就炸开了锅,痒痛接二连三侵袭而来。
    陆渔抿着嘴儿,囧囧有神地瞧着他的裤筒,捏紧手指,坚决不让嘴角上扬。可那微弯的眼睫却暴露了她的欢乐。
    哇哇,热闹了哦!
    老道人赶紧挽起裤腿,然后就见小纸人们齐心协力地揪着他的腿毛往外拽。就挽个裤腿的功夫,胫骨正前方的腿毛被拔了个精光,对比胫骨两侧长长的腿毛,中间就像是人类打了高光的鼻梁!
    光秃秃的!
    老道人无语凝噎,想要把小纸人摘下来,可它们拽着自己的腿毛,他实在不敢硬着来。
    小纸人气呼呼地,速度极快地拔着他的腿毛。叫他不给它们吃的,叫他白女票!
    老道人实在没忍住,捏住一个小纸人一拽,然后就闷哼一声。
    疼哇!
    拔腿毛这事儿,酸爽的他想当场落泪有没有?
    陆渔忍笑忍得难受,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好一头抵到大槐树的树干上,挡住自己的脸发出叽叽咯咯的奇怪笑声。
    大槐树被她颤动的脑袋一下又一下轻点着,顿时感觉胸口好疼,槐叶和槐花不受控制地又“哗啦啦”掉了一地。
    黄皮子被她圈着脖子,她一笑,手臂就收紧,勒得它都快跟热尿了的狗子一样吐舌头了。
    这一刻,它皮子.黄对自己的整个黄鼠狼生都产生了怀疑,会不会有一天,它还没化形,就被这人类小姑娘给折腾死了?
    刚才,说是让它熏死人类是假,锁喉把它勒死才是真吧?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对一只弱小无助的皮子这么残忍!
    老龟无语地看着这闹腾的一幕,慢慢摇了摇头,收回陆渔身上的一块龟甲,瞬间消失在原地。
    有钱有盈果,它可以坐车去川省看看老伙计了……
    感应到老龟消失,陆渔抬起头,笑得湿漉漉的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朝着老龟消失的地方挥挥手。
    她这一挥手,黄鼠狼瞬间从她的桎梏中脱离,下一秒,“蹭”一下蹿到了大槐树上,抱着一根树杈,心有余悸地往下看。
    它发现了,今儿碰见的都他妈不是正常人!那老道人招来的山精也不是正经山精!
    正经山精肯定是讲道理的,没见过一言不合就拔人腿毛的!
    黄皮子抬起前肢,看着上面密密的毛毛,浑身一抖,怜悯地看着树下的老道人。
    幸好,幸好它没招惹那些山精……
    老道人皱巴着脸,噙着两眼泪,一手捏着一个小纸人,有了刚才的一次生拉硬拽,实在下不了手将它们扯下来了。
    硬拽,真疼啊!
    陆渔目送老龟离去,回头见树下稀稀拉拉的铺着一层槐花,朝着小纸人道,“槐花给你们!”
    这一层槐花只有一点点淡淡的灵气,给它们吃正好。容易吸收,也温和。
    这话一出,黄皮子不愿意了,“嗖”地从树上跳下来,前肢立起,朝着陆渔“叽叽”叫着。
    这都是它的!
    刚才抢了它半篮子槐花还不够吗?现在又想给别的山精也怪吃,它不允许!
    一众玄学人士也赶紧七手八脚地掏出东西喂山精,坚决不允许这蕴含了功德之气和淡淡信仰力的槐花流入外人田。
    陆渔制止不及,目瞪口呆,等尘埃落定,山精离去,众人借了黄鼠狼的草编小篮子捡满一篮子槐花时,还有些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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