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贺长生:“笑什么。”
    冬歌说:“前辈。”
    贺长生:“……不许笑。”
    冬歌就不笑了,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指头。
    贺长生来找冬歌也不忘戴上手套,但冬歌这一动作却像是透过手套直接勾到了他的心,痒丝丝,麻酥酥的。
    五分钟后,梁宵、方晓妍、冬歌与贺长生在临时的会议室里集合。
    此次出征斩获颇丰,教练满面春风地询问:“冬歌,对表演赛你有什么想法?”
    开口前,教练已经做好了让冬歌放手去试的准备,哪怕他想尝试什么高难度动作也无所谓。
    没想到,冬歌语出惊人:“我想试试双人滑。”
    教练:“……你练过双人滑吗?”
    冬歌:“表演赛以前又不是没有单人滑转双人滑的先例。”
    教练看向其他三人,思索片刻,决定给自己的爱徒一次机会。
    他重点看向梁宵跟方晓妍:“你们谁想跟冬歌试试?”
    梁宵与方晓妍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随即齐刷刷倒退一步。
    但很快她们俩便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多余。
    ……因为贺长生一步跨了出去。
    见状,教练足足混乱了十几秒。
    冬歌看向贺长生,贺长生却不看他,看窗外的树。
    好容易教练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你们两个?”
    贺长生答得倒顺溜:“表演赛以前又不是没有男子双人滑的先例。”
    教练:“……你们早说好了的吧?”
    冬歌、贺长生齐声道:“没有。”
    教练:“……”
    冬歌给出理由:“我跟前辈经常在一起训练,对彼此都熟悉,前辈在双人滑方面又相当出色,会好好带我的。”
    说罢,他偏过头去:“前辈,是吗?”
    贺长生:“……嗯。”
    教练:“……”唉。
    他太了解冬歌了,至少他绝对不会拿花滑开玩笑。
    就让他试试看吧。
    一日练习后,冬歌与贺长生踏上了万众瞩目的冰场。
    在公布的节目单中,这对男子双人滑是最受期待的一组,赛前大家都在猜想和热议,他们中会不会有一人穿女式的考斯腾,如果有的话,是冬歌还是贺长生。
    等两人从通道中滑出,观众席上发出齐齐一声惊呼。
    两人均着男子考斯腾,风格一致,皆是清灵的薄纱上衣和黑裤。
    冬歌的衣服是全纱的烟灰紫色,袖口飘逸,上有星星点点的澳钻点缀,贺长生的上衣则是纯白,配有奥钻,领口稍低,微有羽毛装饰。款式看似不同,但他们牵起手时,可以发现,他们左右手相交处的澳钻恰好能连接起来。
    ……如同一条相连的星河。
    观众席最前排的教练只能叹息。
    ……果然是准备好来的。
    与冬歌携手在场边做放松准备时,贺长生说:“你早就知道我们能上表演赛。”
    他身上这身衣服是冬歌昨天直接从行李箱里取出来的。
    冬歌说:“我能。我相信前辈也能。”
    贺长生:“你什么时候偷看了我的尺寸。”
    冬歌和贺长生一起滑到场中央,站定。
    冬歌与他耳语:“抱过那么多次,量出来的。”
    言罢,冬歌轻轻捧起贺长生的左手,张口咬住薄手套的无名指指尖位置,帮他把手套缓缓脱下。
    就像他每一次结束比赛时咬掉自己的手套一样。
    温暖的濡热从指尖传来,惹得贺长生修长的身体微微一颤:“你……”
    满场哗然。
    就连教练都直起身子来,看向场中两个年轻人。
    ……这是节目的内容之一吗?
    贺长生耳朵嗡嗡作响,血流直往脸上涌:“你……”
    冬歌耐心地取下了他一只手套,又将自己的右手手套扯下,与他五指紧紧相扣。
    那两只手套被他信手抛向场边的观众席,引起了一阵小规模的哄抢。
    贺长生眼睛追着手套,却被冬歌贴住了额头。
    冬歌口中呼出的气流灼热:“贺长生,不看手套,看我。”
    贺长生眼圈隐隐发起热来,却避无可避。
    在观众惊喜和讶然混合的呼喊声里,贺长生望着冬歌,低声道:“你不是——”
    冬歌的耳朵通红通红的:“我习惯和前辈……握手的感觉。”
    贺长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本能地握紧了冬歌的手,和他火烫的掌心相贴:“那,那很好。”
    冬歌说:“我们开始吧。”
    贺长生:“嗯。”
    冬歌把话重复了一遍:“我说,前辈,我们开始吧。”
    贺长生注视着冬歌的眼睛,目光里似乎噙着两颗星。
    冬歌只觉过了有一世纪那么长,终于盼到了眼前人的一点头:“嗯。”
    他笑了起来,伸手向配乐师示意,可以开始了。
    冬歌选定的不是恋爱曲,而是一首《superheroes》。
    这是为自己选的,也是为贺长生选的。
    两名少年携手踏上冰面,冬歌如水的袖子一甩,轻盈如燕。
    从芬兰回来后,冬歌与贺长生去了一趟以前他每周必去的小区。
    他让贺长生在楼下稍等,自己则顺着台阶,一步步走到五楼。
    再往上走,迎接他的不再是温暖的家,而是一条通往楼顶的楼梯。
    冬歌走到楼梯最顶端,缓缓坐下了。
    ……这幢旧公寓里从来没有过六楼,就像他从来没有过小叔。
    自从“冬飞鸿”出国后,周遭人关于他的记忆都渐渐淡去了,先是贺长生他们,再是父母。
    唯有冬歌还清晰地记得这个人。
    当池小池还在他身体里时,初次见到冬飞鸿,他便觉得奇怪。
    他很清楚地记得,父亲没有兄弟。
    但是现在,他多么希望父亲真的有这样一个兄弟。
    他去警局查过,就连冬飞鸿救了他们的事情也被一应抹去。案卷上写的是一个路过的片儿警解决了冬歌他们的危机。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关于冬飞鸿的一切都在渐渐消失,而唯一没有消失的,是冬飞鸿承诺画给他的漫画。
    他从书包中摸出漫画,随手翻开一页。
    “冬歌”刚压完腿,正在休息,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到来,他一个眼神递了过去。
    漫画中的冬歌,与现实中的冬歌,目光恰恰交汇。
    那人眼中神情极似冬歌,三分警惕,三分傲然,像是只不服输的小野猫。
    但剩下的四分,却是叫人心中生疼的疏离和忧郁。
    冬歌将漫画合上,想,那个叫池小池的人,为什么能把自己演得这么像呢。
    一刻钟后,在楼下的贺长生等不及了,自己找了上来。
    看到冬歌坐在台阶上,贺长生问:“你的朋友呢。”
    冬歌答道:“搬走了。”
    贺长生说:“是很好的朋友吗。”
    说到此处,贺长生又想到了娄思凡,神情微动。
    昨天,他得知娄思凡递交了退队申请,好像是打算出国治疗。
    娄思凡没来见他,他也没去见娄思凡,昔日的好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散了。
    冬歌说:“他们救过我的命。”
    听到这话,贺长生便从自己的情绪中抽身而出,略讶异地看着冬歌。
    冬歌说:“但我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对他们说。”
    ……如果他那时能说话的话,哪怕只有一句……
    贺长生在冬歌身侧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握住了他搭在膝盖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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