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宿舍没了老鼠之患,505寝室姑娘们个个都睡得挺香。
周六那天,谢周易邀请周远去家里吃午饭。之前正月就和他约好的,因为学业太忙,被抛在脑后。
谢周易想着要给言立烧一个杯子做生日礼物,便打算带周远一起。刚好可以在家里用餐后,再去大嫂的陶艺工作室。
她没让司机来接,两人坐了出租。
快抵达的时候,周远瞧见道路两边黑松挺拔青翠,给人一种威武壮观之势,倍觉压力,他不由坐得更端正了。
谢周易细腻,她察觉到了,说:“家里就只有我妈妈和两个小姑娘,你不用紧张。”
她电话里问过,两个小侄儿分别去各自姥姥家了,父亲和哥哥嫂子都外办公。
周远心脏紧绷,脸上倒是镇定,笑了一下。
两个小姑娘听见车子声音就从屋里跑出来了。
这俩琴棋书画样样都在学,但骨子里调皮得很,两人朝她挤眉弄眼,“小姑姑,你带男朋友回家了嘛?”“男朋友很帅哦!”
谢周易无奈,笑着假意训斥:“不许乱说话。他是我朋友周远,你们叫他周哥……不对,周叔叔。”
说完她自己都乐了,十九岁的男孩子,被十岁的小姑娘叫叔叔,想想还挺惨。
穿雪青色连衣裙的女孩说:“小姑姑,他不是你男朋友,叫叔叔好像不太礼貌吧?”
穿樱草色连衣裙的女孩说:“是呀,应该叫周哥哥。”
谢周易捏两个侄女软乎乎的脸蛋:“我叫他三哥,你们叫他哥哥,岂不是要叫我姐姐了?”
周远勾起嘴唇笑。
“你为什么叫他三哥?我们家没有三叔呀。”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告诉你们。”
“那我们就叫三叔吧。”小姑娘仰头望周远,脆生生的,“三叔。”
第22章 22
周远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巧克力, 递给两个小姑娘。
她们平时在吃甜食方面被管控得严,登时高高兴兴接到手中, 对周远多了几分喜欢,甜甜道:“谢谢三叔。”
不知怎么了, 谢周易脑子里十分不矜持地冒出一个念头:这声三叔叫顺了,假若以后要改口叫小姑父,会不习惯吗?
这么想着,她不禁笑出声来。
周远转头望她,无声询问:你笑什么?
谢周易有些心虚,庭院里玉兰的一抹粉悄然攀上了她面颊。
她问:“你哪来的巧克力?”
周远说:“在三水那儿拿的。”
走时看见秦淼书桌上摆着一盒刚开封巧克力,他之前听谢周易提起家中的侄儿侄女, 便抓了几个放进外套包里。
秦淼趁火打劫,在他那儿顺了一本现在市场上比较难买到的计算机资料书。
谢周易摊开掌心,讨要:“就没有我的吗?”
当然少不了她的。
他特意给她留了一个, 掏出来放到她手里。
谢周易笑着剥开金色锡箔纸。
周远随着她进屋。
底蕴丰厚的大户人家偏爱传统中式装修风格,以木为主, 颇具禅意。
而且还处处透露着讲究, 见到的都是真迹字画、名家雕塑。
这时戴悦刚好端了一碟椰蓉南瓜糕和一盘切好的甜心芒出到客厅。
周远在谢周易的介绍下, 礼貌问好。
戴悦招呼他坐下,和和气气地说:“先吃点点心和水果垫垫肚子。”
周远和这位戴着珍珠项链的夫人有过两面之缘。
谢周易八岁和九岁的春节,戴悦曾陪她回去祭祖。
那时在周远眼里, 与电视里那些民国贵妇人相比,戴悦的优雅有过之而无不及。
倏忽十年过去,她看起来没什么改变, 甚至似乎一根皱纹都没多长。这哪是一般优渥家庭的夫人能做到的。
戴悦对小时候的周远没什么印象了,但她记得小女儿讲过,她过得不好的那些年,男孩子提供了很多帮助。
此时见到小伙子这么挺拔俊气,对他的好感又加深几分。
之前还听说他考了年级第二,她看人一向挺准,直觉是几年后,会成就一个寒门贵子。
饭前说了会儿话,戴悦并不打探周远的家人或其他可以归类为隐私的问题,只问与学习和生活相关的事,周远答起来也轻松。
她还跟上时髦,与两个年轻人讨论起ai,谈起了alphago打败了围棋大师和虚拟艺人偶像,谢周易和周远所学专业就涉及这方面技术,深入浅出分析给她听。
再加上还有两个小姑娘活跃气氛,聊得很愉快。直到阿姨来提醒可以吃饭了,才意犹未尽结束话题。
此次周远来家中做客,戴悦招待他周到上心,特意向谢周易问了周远的饮食偏好,准备了两道他爱吃的菜。
这一顿饭,戴悦的和善妥帖,并未让周远身处这豪宅之中感到一丝一毫违和。
只是他自己心中装了事,在某种程度上,本就客观存在的压力,又多了几分。
午饭后没多久,他们就要去做陶杯。
周远向戴悦辞别的时候,戴悦让他以后有时间再和谢周易一起来家里吃饭。
谢周易自己驾车到工作室,路上告诉他:“我妈轻易不邀请人来家里,看来她是发自内心喜欢你。”
戴悦的地位和年纪,面对周远这样的小辈,她没有说客套话的必要。
工作室靠在江边,春深水绿,花娇竹青,自然环境很美。
主人不在,谢周易输入密码进门,告诉他:“我大嫂去瓷都去借柴窑用了,不知道哪天回来。”
周远想起去年在央视纪实频道中看到的漂亮女主角。
在纪录片中她说过,她对作品要求很高。
一件作品可能要烧两三窑,甚至更多。到最后,几百件陶瓷砸了就留一个最完美的。
花的时间也长,运气好月余就能完成,运气差时,半年、一年也很正常。
谢周易带周远参观了一下古色古香的工作室,市场上昂贵、用以收藏的陶器,在这儿,就与那一整面镶了木架的墙上,养的那些葱郁绿植一般常见。
周远只看得出这些陶器或精美或别致,他不了解行情,自然也不知道,这里的作品随便拿一个出去拍卖,至少都是六位数的价格。
有些陶器的灵感来源谢周易知晓,她会讲给他听。于是这一欣赏,就欣赏了大半个小时。
谢周易带周远去工作间,她对他说:“今天做胚就行了,等它自然阴干了,再过来利坯上釉。”
她嘴里的专业名词他大概能理解是什么意思,看了她一眼,笑:“你还会些什么?”
会编程、会弹吉他、会开车、会做蛋糕、会做陶。会的东西挺多。
“我会的全都是皮毛,学着玩的。”谢周易说。
“那就是琴棋书画都会了。”周远说。
谢周易笑了,她的确什么都会一点,唬门外汉还行,跟专业人士没法相提并论。
她并不卖弄,拿了一条黑色围裙给他。
周远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个陪客,他问她:“你要教我?”
谢周易笑吟吟地“嗯”了一声。
周远倒也乐于尝试。
谢周易便和了高岭土给他示范拉胚,教他走泥技巧。
周远自己能改装摩托车,是个动手能力强的人。他还挺有天赋,第一次拉胚,成型的胎体光滑均匀,密度也好。
于是谢周易便将拉胚这一环节交给了他,她负责捏杯柄、塑杯盖,以及后面大大小小一二十道制作工序。
送给言立的杯子,谢周易计划上了釉之后,再画胚进窑。
她也想为周远烧制一个水杯,因此还要捏一个鹿。
包含着她私心的小鹿。
她听大嫂说过,曾经有一位陶艺从业者便为他的爱妻设计了陶瓷鹿杯。
《圣经》里一句诗:“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象征着爱情的鹿,概括了她的私心。
接下来一个星期,谢周易自己单独来了工作室两次。
周远收到白鹿陶杯时有些意外,当时他见她捏鹿的胚体时格外认真精细,还很羡慕言立。
没想到也有自己的一个。
“怎么没送言立一对?”周远问。
谢周易后来又多捏了一头鹿,周远误会了,以为他和言立一人一个。
“他单身,送一对多余。”谢周易开着玩笑,“我给他画那一个星空杯差点画瞎,两个就真瞎了。”
周远有点发愣,瞧着她,暗忖:那另一个白鹿陶杯呢?难道,她自己在用?
这样想着,心跳加快几分。
第23章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