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因着这柳树够美, 倒让人忽略了这池塘的小, 和只随意拿稻草盖了顶的凉亭的破败。
    “这地方倒是不错, ”秦方围着凉亭转了一圈, 才道,“极有野趣, 日后我定要在自己的院子里也弄上这么一处才好。”
    “弄上这么一个亭子,再挖一个藕池,旁边开上半亩地,种些瓜果蔬菜?庄子上能这么弄,可要是你敢在自己院里弄这么一出, 堂伯父就能把你以前那些个东西都拆个干净,你信不信?”
    秦徵才下马车就听见这么一句,便毫不客气的敲醒了秦方的美梦。
    “只这么一说也不行吗,非得提醒我一声,”秦方颇为哀怨的看了秦徵一眼,才走到谢笙身边。
    “贤弟,不如我与你同去安城,这洛城实在是没有为兄的活路了。”
    谢笙虽然是才下马车,但刚才两人的话,也不是没有听见,他和二郎对视一眼,都掩不住眼中的浓浓笑意。
    秦方一见两人这模样,便知道自己找错了人,轻哼一声又转到徐渭身边,这次,他倒是识趣的不肯再提方才的事情,他和徐渭从小一起长大,能不知道若是同徐渭说了,徐渭只会嘲笑他?
    秦方略呆了一会儿,便忘了方才的事情,他最近都拘在家里,皮肤也养回来了不少,脱去微黄的肤色,秦方的脸便显得有些嫩,看着年纪甚至比谢笙还要小上一些。
    “咱们不会就聚在这里说说话便罢?”秦方有些懊恼,“我就说我该带些东西来的,偏生又拿掉了。”
    “连银子都能说没就没了的人,还能期望你拿什么东西,”徐渭立刻叫身边的仆人去他的马车上拿点心,“我带了些吃食,左右是小聚,便多等一等也无妨。可惜没有合适的酒。”
    几人里头,也就是秦徵年纪最长,可不管是他,还是在场的谢笙几人,都没有饮酒的习惯,自然都没有带酒的。但为了迎合此时的情景,二郎立刻便叫人去寻。
    “折柳送别,怎么能没有酒,”二郎忽略了谢笙面上的不赞同,直接道,“我记得此处往南不远,有一处村落,想来应当有人卖酒,你快去快回,买一壶好酒来。”
    几人说话间,那凉亭已经被二郎身边的人装点一新,底下也铺上了厚厚的毯子,几人索性席地而坐,把徐渭带来的点心摆在了中间。
    几人才坐下不久,二郎派去买酒的人也回来了。
    秦方眼前一亮:“来了。”
    谢笙虽然不爱喝酒,可受气氛影响,此时也难免有了几分期待。
    “呀,怎么是桃花酒!”
    秦方一见出来的颜色,当即就苦了脸。
    二郎皱了皱眉,看向那人。
    鲤童上前道:“回禀主子,是我叫他买的度数最低的酒,想来那家,也就是新酿的桃花酒了。”
    “桃花酒也好,”谢笙道,“桃红柳绿,极合时节,何况这酒味道清淡,想必酒气不重,过会子你们回去之前,稍作收拾便是了。”
    谢笙给了个解释,几人自然也不再纠结酒的品种问题,他们只是想要有酒,并不在意到底是什么酒。
    “贤弟你今日此去,想必咱们最快也要两个月后才能相见,你回去安城,可也别忘了好生研习书本,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可是要娶媳妇的人。”
    秦方几杯下肚,便拉着谢笙絮叨的说话。
    徐渭见状不由拉了他一把:“你什么酒量我还能不知道?要和贤弟说话,就好好说,别借酒装疯。”
    “什么叫借酒装疯啊,”秦方不满意。
    “行,”徐渭认真的点了头,“说得好听点,你这叫酒后吐真言。”
    “不对,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有讽刺我的意思呢,”秦方转头看自己堂兄。
    秦徵还绷着脸没有开口,谢笙和二郎便已经先忍不住轻笑起来。谢笙还晓得借饮酒的空档,用衣袖挡着脸,二郎就直接笑着歪倒在谢笙身上,直不起腰来。
    谢笙敏锐的发现,面前三人都对二郎和自己如此亲近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程度最轻的是秦方,他只感叹了一句谢笙两个感情好,便没再多说。第二个是徐渭,他之前便见过谢笙和二郎之间随意的相处方式,自然也更容易接受。
    唯一一个比较震惊的,便是秦徵了,他只在昨日见了谢笙一回而已,便是昨儿二郎说了比较亲近的话,像什么就在隔壁小憩之类,他也只以为就是简单的伴读休息的房间在二郎附近而已。
    “谢公子和……朱公子感情可真好,”秦徵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可不是吗,”二郎笑得够了,便坐了起来,“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娘可恨不得他是我亲弟弟呢。”
    “不过如今虽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了,”二郎故意做出吃味模样,“每回也只得表弟来的时候,我娘会特意吩咐厨下做点心。”
    谢笙闻言也没分辨,只道:“过两日我要送信回去,会一字不差的写上的。”
    “可千万别,”二郎向谢笙讨饶,“我娘可信你的话了,好表弟,千万别写,是我错了。”
    谢笙等二郎好话说了好几遍之后,才装作宽宏大量的模样,“原谅”了二郎。
    闹过这么一场,太阳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很快就有人来催促,说是若再不动身,就要来不及在日落之前赶到安城。这时候风餐露宿,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笙才起身辞行。
    其余几人也忙站了起来,说些路上当心的话。
    二郎此刻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谢笙敏感的察觉到,二郎的心情有些不好。
    原本只是说着玩,做戏一样的送别活动,此时因着二郎的沉默,倒真是多了几分离别的意思。
    谢笙主动上前,拍了拍二郎的肩膀:“我先去安城,若有什么事情,便叫人给我写信,快马至多半日一个来回,不远的。”
    二郎被谢笙这么一安慰,才有些不好意思,抖开扇子,遮了脸。
    “我知道了,过不几日我便同你会和去。”
    谢笙这才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原本说好叫二郎派人送谢笙,但谢侯早先安排到安城的管事在听闻此事之后,亲自领了人过来,便也用不上二郎身边的人了。
    马车开动,余下几人渐渐小的都看不见,这会儿谢笙才觉出胸中有一股怅然之感。
    捧墨见状,便道:“方才刘管事同我说,少爷你们相聚的时候,他曾察觉到窥视的目光。”
    捧墨本就是故意拿这些正事来烦写桑呢个,一旦心里想着东西,谢笙自然也就顾不上离情。
    “大概方向可知道?”谢笙问。
    “约莫就在东南方向的山林里头。”
    “这附近山林深,那人想要躲藏,想必不易。”
    谢笙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想起今日二郎的举止。
    前些时候分明已经商量好了,谢笙离开,帮着吸引走大半精力,可二郎如今的举动,却让之前的算计全都泡了汤。
    二郎临场变了招,谢笙虽然一一接了下来,却也没想透彻,二郎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捧墨见谢笙陷入沉思,不由问了一句:“可要叫人时刻注意着六公子这边的情况?”
    “不必,”谢笙说完又觉得不好,便改口道,“等到了安城,我先修书与他再说。”
    第162章 更新
    “今日一别, 只怕要几月之后才能见谢笙,我瞧着他也并没什么大事,怎么就赶得这么着急,”秦方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有些遗憾,“若是再迟上一些,咱们一道前去,岂不便宜?”
    秦徵闻言, 和徐渭对视一眼, 徐渭便道:“他兄长嫂嫂新婚, 过不几日便要回乡祭祖,他自然得提前些时候回去。”
    秦方很容易就接受了徐渭的说法,不再继续纠结这件事。回洛城的路虽然不远, 却也不算近, 秦方三人走的平整的官道, 颠簸自然不算太大, 秦方坐着坐着, 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方弟, 方弟, ”秦徵试探性的喊了两声,确认秦方是真的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徐渭:“我看方弟和那位关系不错,还奇怪为什么家中会叫我在这时候特意过来认识那位。”
    徐渭闻言,面色不变。
    “你是他堂兄, 自然比我更知道他,外表看上去稳重,实则是个跳脱的,真做起事情来,自然比不得你。这样重要的事情,当然不能交到他手上。”
    秦徵听了这话,也没什么反驳和帮秦方说话的意思,反而是道:“谢公子和那位关系倒是好得很。竟然还能得那位的母亲亲自吩咐厨下为他备下点心,他们家的厨下……”
    秦徵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
    二郎身为皇子,母亲贵为皇后,能吩咐的厨下,除了御膳房,就是自己宫里的奴婢。这两处不管哪一处,都代表了不同的意义,也代表着与众不同的地位。
    “可别问我,”徐渭颇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我也就知道他们是大小一起长大的,关系约莫和我跟秦方差不多,但是更具体些的,就不知道了。”
    “就像秦方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一样,若不是那位透露,我现在也同样什么都不知道呢。”
    “谢笙是个口风紧的,除了帮我不招了那位的忌讳之外,可从来没给我透露一星半点那位的消息。”
    “这本就是他该做的,”秦徵没觉得这是什么很值得夸赞的一件事。
    见秦徵陷入了沉思,徐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睡着的秦方一眼,却意外的发现,秦方的眼皮悄悄动了动,不由心里一动,赶忙转向车窗外,掩饰住自己勾起的唇角。
    过了片刻,徐渭伸手大力在秦方背上拍了两下:“咱们都快到了,快些起来了。”
    秦方“迷迷糊糊”的睁眼:“徐渭你就不能轻点吗,太疼了!”
    “你都已经睡着了,如果不重一点,怎么叫得醒你。”
    徐渭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叫秦方有些心虚。
    徐渭收回放在秦方身上的视线,对秦徵道:“咱们这几日也没什么大事,且叫他在我那儿住几日,也免得他趁着伯父一个不注意,便跑到外头去了。”
    “这……不会太麻烦你了吗,”秦徵有些犹豫。
    “这有什么,”徐渭道,“他自小在我那儿住的还少了?”
    “不要不要,”秦方闻言连忙反对。
    不过显然秦方的反对反而让秦徵下定了决心:“那方弟就麻烦你了。”
    趁着秦方还没反应过来,秦徵赶忙下车,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让人赶紧驱车回家去了。
    秦方原本还闹了两句,等到秦徵的马车走远了,却没了声响。
    “我还以为你依旧那么蠢呢,没想到也还算长了点心眼。”
    秦方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怎么发现我醒着的?”
    徐渭闻言道:“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抬抬腿我就知道你想往哪边走,我还能不知道你是真睡着了还是醒着?”
    “厉害,”秦方恭维道,“果然还是徐渭你懂我。”
    “懂你是我今生做过最错的决定,没有之一,”徐渭毫不客气的吐槽道。
    秦方立刻苦了一张脸,他转而道:“朱兄到底是什么身份,非得要瞒着我,甚至在你们交谈时都讳莫如深?为何谢笙同他交往亲密,便是值得注意的事情?”
    徐渭看了他一眼,道:“你堂兄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可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
    接下来这一路,徐渭没再开口,秦方心里抓耳挠腮,也不敢再问,等真正进了徐家,到了徐渭的书房,徐渭才同秦方道。
    “谢笙出身谢家,他若真有这么一个表兄,难道我们还能半点不曾听闻?”见秦方苦思冥想,徐渭又提点道,“他身边姓朱,又关系极好的人家有哪些?”
    “自然是顺安伯府,”秦方道,“顺安伯的嫡长女才嫁给了他的兄长,做了他的嫂子,你今儿不是才说吗,他之所以提前去了安城,就是要为他兄嫂回乡祭祖做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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