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太子在做什么?好几日都没见他过来给你请安了。”
皇帝平日也没一直呆在朱皇后这里,哪儿能知道严瑜到底来没来,但就这么一句,也能清楚的体现,皇帝是叫人看着朱皇后宫里的。
朱皇后对这些事情心里有数,脸上连表情都没变过,对皇帝道:“是我叫他不必过来的,这两日我这里人多,免得冲撞了。”
朱皇后一连几日都请了几位娇客进宫,说是有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要亲见着她们一块儿做出来,听说这主意还是何姑娘牵的头。
皇帝这才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等用过了早饭,皇帝没先到前头去,而是到书房练字。
有钱公公伺候着,朱皇后便把谢笙留了下来。
“红玉前些时候进宫,都和我说过了,云氏那头,随她去吧,你不必放在心上。”
朱皇后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谢笙敏锐的察觉到这里头,必然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而朱皇后又不太想说的事情,便也没坚持问。
“姑姑心里既然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说了,只是姑姑您如今身处高位,半步不敢行差踏错,云氏那头,您还是莫小瞧了她去。”
朱皇后面上露出几分温和笑意,道:“果然还和往日一般。”
“前些日子你们去寺里,你可瞧见了?二郎他……”
谢笙心跳都快了几分,不知道严瑜是怎么答复的朱皇后。
谢笙现在倒是很感谢那日,母亲李氏将他留了下来,去见温瑄,他对严瑜两人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故而此刻,他对朱皇后自然能实话实说。
“那日我并没跟去,故而也不晓得山上枫林究竟是不是赏心悦目,”谢笙斟酌片刻,才继续道,“后头也是殿下领了何小姐过来寻的我们,殿下这两年遮掩情绪的能耐越发高了,我也猜不透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朱皇后闻言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有些勉强了。”
只这么一句话,让谢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住地反思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透露了什么,而他脸上却恰到好处的显出了几分茫然。
“那日回来二郎就同我说了,何氏女是个再端庄稳重不过的,只是她也太好了些……”朱皇后叹了口气,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哪儿能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态度呢。”
这显然是觉得何小姐不会把握机会了,在未来的丈夫面前,端庄稳重不是什么坏事,可能表现得端庄稳重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还真以为就她一个能凭着这个评语冠绝京城?
谢笙硬着头皮道:“其实这也说不准,没谁生来就是这么稳重端庄的,就连小寒……在外人面前是再挑不出半分错处的,不过也是后来熟悉了,才慢慢露了些小性。”
谢笙说完这话,忙又道:“姑姑您可千万别说出去,万一叫小寒知道了,还以为我故意在您面前说她坏话呢,她是再敬佩您不过的。”
朱皇后乐意听谢笙这些好话,当即便应了下来,而听谢笙这么说了,她心里也有了旁的主意,便道:“你今儿下值,往二郎那边去一趟,就说他的态度,我已经大致知道了,若他果真不喜欢何氏女,咱们慢慢再挑就是。”
“只是有些话你得帮我跟他说在前头,这做女儿家的,自然自矜身份,他没花心思去真心看人,又何必要求人家将真心捧出来给他。”
谢笙将话一一记在心里,等到下值之后,果然这么一一转告了严瑜。
严瑜听罢,愣了片刻才道:“是我想左了,光想着不能叫外人晓得了,免得最后事情不成,反叫人家难堪,却忘了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不如大大方方的相处起来,说不定多往来几次,就看见想要的了呢。”
严瑜说着道:“左右母亲挑的人,旁的不说,人品必然是一等一的,只要有耐心,总能教出来的。”
严瑜说到教字时,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笙一眼。
谢笙几乎是立刻就懂了,严瑜这是在影射他和温瑄呢,当即便不满道:“什么叫教,这分明是宠!”
“哦?”严瑜挑了挑眉头,不置一词。
谢笙轻哼一声,带着几分骄傲道:“小寒现在的小性,都是我宠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满是真的很自豪了,这可是长达好几年的大计划!
第207章 更新
接下来的日子称得上按部就班,连着谢笙当值的时候, 也大都是看看书, 或陪皇帝说说话。但很快, 一件事情打破了现有的宁静,皇帝要封晋云昭容为妃, 并封幼子为雍王。
上头几个做哥哥的还没有封王, 偏偏都越了过去, 只一个雍王上位,而且,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前朝后宫顿时都闹了起来。
这几日当值,人人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谢笙作为和皇帝比较熟悉和亲近的人, 被排轮值的时间显然比旁人又多翻了一倍。
“王大人, ”谢笙才将将在翰林院坐下,平日排轮值的王大人就走了进来,这样的情形谢笙这小半月来见得多了, 无非不过是想要说明日又排了他的轮值。
“谢修撰, ”那王大人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 脸皮厚如城墙,一见了谢笙就道, “谢大人怎么还在此处,昨日新换了轮值表,今儿该你进宫当值了,我就知道谢大人必定不记得, 所以特地来提醒你一声。”
“哦?昨日新换的轮值表?”谢笙连面子情都懒得和王大人装,直接不客气的问,“敢问王大人,这轮值表是昨日什么时候出来的,可经过了上峰批准,可交了李大人审批?”
原本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在谢笙说了这话之后,立刻笑出了声,有人毫不客气的道:“可不是吗,自从王大人排轮值,这轮值表倒是一天一个样子,那些个程序可都走过了?怎么昨儿我下值的时候,还没听说过什么新的轮值表!”
“就是就是,”虽然谁也不想在这个档口上去轮值,可王大人做的太过头了些,往日里谢笙自己不发作,他们更不会开口,如今谢笙自己说了出来,借着这个机会,他们也能一舒心中气闷。
至于一些老鸟,可从没忘翰林院的领头上司李大人,是谢笙的亲外公呢。
其实排轮值这件事原本也不该王大人来,只是先前拍轮值的大人见情形不对,病了,才轮到王大人,不,应该说是年纪大了,受不得寒气才病了。
原本轮值时间稍多一些,谢笙也没说什么,不过这轮值的日子也太多了,尤其这几日朝堂上的气氛很僵,皇帝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太好,谢笙明明三日前才当值,今次又被排到。还是如此恶心,次次等谢笙到了翰林院才说已经把他的名字报到宫里了。
“昨儿有些迟了,上峰审阅过后已经来不及再递上去审批,不过名字是已经赶着报到宫里去了的,谢大人还是抓紧时间赶紧去吧!”那王大人面上露出几分得意,又看了一眼先前说话的同仁,“莫非各位大人还有想要代替谢大人去的?”
这话一出来,自然是人人都低了头。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忍不住提点道:“王大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这……”
“我这难道不是亲自通知来了?”王大人说着转向谢笙,“一个小小的工作失误,谢大人总不会跑到李大人面前去告状吧?”
这显然是在激谢笙了。
谢笙突然笑了起来:“王大人这话说的,难道我一个小小修撰,还能自个儿跑到李大人那里去?”
看见王大人面上的满意,谢笙起身收拾东西,临走前,还拱手对先前指点王大人的那位道:“姚大人您一番好意,可也得有人听的进去才行。走咯,走咯!”
王大人觉得谢笙的话不中听,可又见他已经走了,便只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唯剩下一个姚大人坐在位置上,叹了口气。
“谢修撰的性子也太软和了些,哪怕他只送个信去给李翰林呢,王大人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可不就是看准了谢修撰咬牙不肯用这些微末小事麻烦李翰林吗,何况谢修撰出身侯府,王大人一贯最厌勋贵的……”
“若是连这点子事情都解决不了,他又何必打着李家的招牌在外头做事。”
姚大人听着身边同僚议论纷纷,随意翻了翻自己手上册子,谢修撰性子和软?
定边侯府谢家哪一个好欺负过?不过是出身决定了他们没必要去考虑这些罢了。
“姚大人怎么不说话?”
“也没什么好说的,”姚大人道,“也就是这两天了,总会有一个结果的。”
那问话之人以为姚大人是说的朝堂上的事,难免有些不大满意:“咱们不是说谢修撰呢吗。”
姚大人只是笑而不语,再不肯开口。
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被好事者悄悄传到了李翰林耳中,那人原以为李翰林会立刻为谢笙出头,斥责王大人,却没料到李翰林在听完了谢笙说的那些话之后,只是捋了捋胡子,反而笑着让那人出去了。
谢笙是不知道他在离开之后,翰林院中又发生了些什么,他只是在离开了翰林院后,嘱咐捧墨慢慢的去,甚至半路上还绕路去买了一碗油泼辣子的小面。
“少爷,要不要多放辣子和醋?”捧墨上道的问了这么一句,随后便和那老板娘说,“我们要带走,晚些时候再把碗给您送回来!”
其实那碗面端上来之后,谢笙也没碰,反倒是捧墨三两口吃完,便将面碗小心的搁在了一旁,免得打翻。
马车里满是辣味和醋味,熏了人一身都是,只怕得要沐浴更衣,才能散尽了。谢笙却还一直没掀窗帘,不叫散味儿。
等马车到了宫里,谢笙下车离开前,还问了捧墨一句:“味儿还大不大?”
捧墨立刻道:“少爷放心吧,少说两个时辰不散!”
谢笙满意的点了点头,都已经走出去两步了,还回头和捧墨道:“你牙上沾了东西了,记得先把碗送回去!”
捧墨连忙闭嘴,绷着表情点了点头。
谢笙这才转身继续走。
分明今儿天色有些阴沉,谢笙的心情却半点不受影响。若非理智的知道这是在宫里了,只怕他还会唱两句,来抒发自己的心情。
告状?当然得有水平。他告的最成功的一次,还是当年六岁时,直接递上了谢家和高家断交的□□。
然后,深藏功与名。
第208章 更新
“怎么今日又是你来?”在见到谢笙时,钱总管难免有些惊讶, 随后又冷声道, “可是那些人排挤你了?”
谢笙见状忙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您难道还不知道吗?喜欢吃的东西海了去了,就是不怎么爱吃亏, 何况, 就算要我吃亏, 那也得看对象是谁不是?”
谢笙走得更近了些,钱公公便闻到了他身上的味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难免笑了起来:“你呀!”
谢笙做出无辜的模样, 悄悄眨了眨眼睛, 两人还没来得及再继续说什么, 里头就有了响动。
“走吧,”钱总管道,“翰林院轮值的人一直没来, 皇上也注意到了, 才遣我出来派人去问呢。”
可以想象, 连皇帝都注意到了,那么这个“问”的过程, 一定不会太美好,说不定用上申饬二字,或许会更恰当些。
谢笙整了整面上神色,跟在钱总管身后走了进去, 明显的感觉到了殿中的低气压。
显然今日皇帝上朝,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大抵也正是因为这样几乎被所有朝臣反对的局面的出现,让皇帝反而将册封云昭容和小皇子为王,当做了一种执念。
当初皇帝在高太尉掌权时期被压抑的太狠,自己掌权初期还能忍得住,想要做一个圣明君主,听进臣子们的劝告,如今年纪大了,又立了太子,行事反倒越发随心所欲起来,渐渐不能容人反驳。
谢笙见势不对,当即行了个礼,不声不响的退到一旁。
皇帝见进来的人是谢笙,便没开口说什么,只看了他一眼,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阵,皇帝做完了事情,心情也变得好了些,才叫了谢笙近前,想要下一局棋。
“怎么今日这么迟才到?你可不是这么没时间观念的人,若换了旁人……”皇帝话说到一半,见谢笙站的有些远,便有些不满,“站这么远做什么,难道你还有千里眼,看得见棋盘?”
谢笙这才露出几分为难神色:“臣……”
谢笙含混的在喉咙里滚了两句,才破罐子破摔道:“臣不敢走近了,不然有告状之嫌不说,还会冲撞皇上您。”
皇帝听了这话,被勾起了好奇心。
人总是这样,当你告诉他这件事情不能做,或者不能说的时候,他的好奇心反而会更重,也就更想要去了解和尝试,即便是贵为皇帝,其实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谢笙一说告状,皇帝其实也隐隐约约发现了那么一点不对之处。
他虽然不甚在意翰林院的轮值,却也知道,为了能在他这个皇帝面前留下些好印象,往往要隔上数日,才会轮完一轮,但谢笙——这几日见得也着实太频繁了一些。
皇帝一想到这点,面上也有些不好看了,这两日朝堂上气氛不好,怎么?就趋利避害?
“过来吧,”皇帝倒没把火气往谢笙身上发,好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总是有那么一两分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