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量寿经》。”
惜翠只是看经名比较贴合祝寿的意思,扫了一眼,觉得吉利,才选了这一卷。但这卷经文里到底讲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卫檀生放下纸,“施主哪里不通?”
惜翠脸皮够厚:“让小师父见笑了,经中所述的,我都不太懂。”
听她这么说,卫檀生倒也没生气,若有所思地翻了一翻,“既是如此,那我便从头为高施主讲起罢。”
“我讲得粗浅,倘有疏漏之处还望施主见谅。”
惜翠,“能得小师父教诲,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
天高气清,疏云淡日。
斋堂中极静。
屋外枇杷树上已坠了簇簇的花,黄澄澄的,分外好看。
卫檀生就着那张薄纸为她讲解。
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讲起佛经来深入浅出。
这一卷经颇长,特别是对于惜翠这种没有佛学基础的,讲起来颇为费劲儿。
但卫檀生却没嫌麻烦,仍是逐字逐句地为她一一拆开了讲。
惜翠的注意力没多少放在经文上,全放在了卫檀生身上。
但这一来,卫檀生便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高施主?”
惜翠回神,“卫小师父?”
卫檀生放下手中那张薄纸,眸光淡淡。
面前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心事不在经书上。
“高施主若有心事,今日便讲到这罢。”他说。
他倒也坦荡,“抱歉,是我走神了,我只是心中有些好奇。”
卫檀生没有接她的话。
惜翠问:“小师父在山寺中待了多久了?”
“六年有余。”
“卫小师父当真天资聪颖,”惜翠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短短六年时间,便对佛法有了如此见解,某实在佩服。”
卫檀生反应平平。
他身边向来不缺有意结交的人,只不过,他都没什么交往的心思。
他眼睫压下,在皮肤上投下一片淡色的阴影。
站起身,朝她拜别,“今日就讲到此处罢,我尚有事在身,不便多留,余下的,明日再继续。”
惜翠跟着站起来:“我送小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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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客房,卫檀生脚步缓缓,转向了禅房。
慧如见到他,忙站起身,讶异地小声询问,“师叔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在高施主那儿多待上一阵子吗?”
卫檀生莞尔,“本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无甚好待的。”
慧如不赞同地摇摇头,“师叔今日能为高施主说法,也是冥冥中有缘分,指不定世尊就是想让师叔度化高施主哩。”
有缘分吗?
卫檀生没有答话,目光看向了禅房中的药师佛像。
这位高施主倒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但仅仅只是一瞬。
只一瞬,卫檀生便收回了思绪,缓步走向了禅堂两侧,闭目趺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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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檀生果然如他所说,第二天又跟着来到了客堂为她讲经。
就是来的时候不太对。
彼时,惜翠正在洗澡。
山寺本有澡堂子,但她去不了,只能找了一个大桶,烧了热水,躲在屋里。
对外只称是不习惯在其他人面前袒露身体。
高骞出生高贵,寺中和尚也没怀疑,只当是他们大户人家规矩多,讲究多。高家出手大方,捐得香火钱够,不差她一人洗澡浪费的那些柴火钱。
卫檀生敲门时,惜翠还泡在桶里洗澡。
“高施主?”
见屋中无人应声,门外又“笃笃”地响起两声轻响。
第26章 挖墙角
没想到卫檀生赶在了这个时候,惜翠赶紧起身,拿起搁在桶边的浴巾,一边擦了擦身子,一边道,“等等,马上来。”
或许是听见了她起身时所带起的哗啦啦的水声,门外安静了下来。
惜翠胡乱擦了几下,套上衣服,给他开了门。
这时候再上妆已经来不及了,她也只能希望卫檀生发挥发挥之前无视她的态度,别太关注她这张脸。
门一开,他站在门前,瞧见惜翠她披头散发的模样,有些意外。
再一瞧地上的水渍,顿时就明白了。
“抱歉,”他问,“小僧可是打扰到施主了?”
“无事,我本来也快洗完了,小师父进来说话罢。”
将卫檀生迎进屋,安排他坐下,
“或许是小僧眼拙,”卫檀生却停下步子,看了她一眼,“今日的高施主似乎和平日有些不同。”
因为匆忙换好衣服的缘故,惜翠没来得及擦头发,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肩头,泅湿了双肩,几乎透出了肌肤,隔着布料也能隐约瞧见肩头晃眼的白。
“有吗?”惜翠不动声色地问。
卫檀生看了她一会儿。
惜翠镇静回望。
他收回了视线,微笑道,“许是我看错了罢。”
惜翠看他手上拿着一卷经。
察觉到惜翠的视线,他微笑道,“这是我曾经抄过的经文。”
惜翠接了过来,翻了一翻,字迹遒劲秀美,灵动风流。
“确实是好字。”惜翠问,“小师父能否借我一阅?”
卫檀生应允。
这一次他讲经的时候,惜翠听得很认真,微撑着下巴,大马金刀地坐着,凌乱的发丝紧贴着额际,墨眉下目光如炬。但从神情与动作来看,看不出丝毫女气。
尤其是神情分外认真,没一丝慌乱和掩饰的意图。
口中虽说着经,卫檀生的目光却好几次落在她身上,又移开。
惜翠:表面稳如泰山,实际内心慌得一匹。
卫檀生的态度让她捉摸不透。
说他看出来了,可他表现得却不像看出来的样子。
说他没看出来,但是他看她的目光好像总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不管怎么说,惜翠现在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
只能演戏了。
看谁演技最自然。
今天要讲的经很快便讲完了,卫檀生难得没着急离开。
“明天寺中有些事,恕我不能为施主说法了,望施主莫要见怪。”
惜翠:“小师父明天有事就去忙自己的事吧,离婆婆寿辰尚有些日子,不着急。”
“冒昧问一句,小师父明天要去做什么事?”
卫檀生勾唇,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挑粪。”
“?”
惜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挑粪?”
卫檀生解释:“粪缸已满了,田里的菜也要施肥,明日正轮到我挑粪。”
“高施主好像很惊讶?”卫檀生,“每到农忙时节,上至住持下至我们这些普通僧众,都要锄草挑粪,自耕自种,自食其力。”
她是挺惊讶的,她倒没想到卫檀生竟然也要挑粪施肥。
毕竟,再见到卫檀生后,惜翠看他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说好听点是有些男神气质,说难听点,就是有些装十三的嫌疑。
惜翠:“我以为寺中香火钱足够。”
“寺中香火钱只维持寺庙基本修缮开支,住持不愿僧众取用。”
那是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