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留给她震惊的时间不多。
她马上意识到,卫檀生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吃下了糕点的缘故,他双眼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动人心魄的暗光。那股温润内敛的禅意已散去得一干二净,周身萦绕着极具危险的侵略性。
死死扣住她肩膀的五指,此时也灼热得像炭烤。
他不可能不认得吴惜翠,之所以会问出这句话,很有可能是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
要攻略卫檀生,她还没打算献身。
惜翠使劲儿推了推。
压在她身前的男人像座小山,而这具身体的力气又跟猫儿一样。
任凭她如何推,卫檀生依旧纹丝不动。
“你是谁?”卫檀生又开了口。
他能察觉出面前的女人有些熟悉,但究竟哪儿比较熟悉,他却是想不出来了。他糕点吃得多,误食下去的药也更多。
他本不是重欲的人,男女媾和在他眼中,无疑于野兽行径。任由淫欲驱使之人,粗陋可鄙。
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他不愿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着了旁人的道
然而,山上多年清修,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欲念被药物一勾,一朝喷涌而出。如野火燎原,纵使他跳入湖中,也不能浇灭一二。
察觉到身下女人的挣扎,他不自觉地又用了些力气,压得更紧。鼻尖依稀漂浮着些极淡的红梅暗香混合着微苦的药味儿,很好闻。
卫檀生循着这股暗香探去。
颈侧传来的男人沉重的呼吸声,惜翠整个人都僵住了。
隔着湿透了的布料,她也能感觉到卫檀生紧绷着的滚烫的肌肉。
这小变态的状态很危险。
惜翠心中敲响了警钟。
“我是吴惜翠。”
心中越紧张,反映到行为言语上惜翠反倒越镇静。
她冷淡地说。
积雪压在梅树梢,
风吹过。
残雪和着梅花瓣,扑簌簌地落下。
第54章 婚约
“吴惜翠?”男人疑惑地轻问。
紧扣着她肩膀的五指,缓缓地松开了。他往后退了小半步, 低下头, 仔细端详着她。
惜翠眼睫轻轻颤动, 雪花落在眼睫上, 凝结成霜白。
冬日呼出的白雾, 在半空中交缠弥散。
卫檀生的眼中渐渐复归清明。
“原来是你。”他轻笑道,那股侵略性的威压也陡然一松。
卫檀生果然对吴惜翠不感兴趣。
惜翠松了口气,头一次庆幸她的身份实在太招人嫌。
“抱歉。”卫檀生面色温和, “我不知晓方才的人是你。”
惜翠不置一词。
要说卫檀生不知道这其中是她在搞鬼,这不可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表露出来, 态度倒是一如既往。
就算在书里也是一样,温和而宽容,就连女配在他脑袋上放羊,也是从容自若。
惹得书评区心疼他心疼得要命, 再一次发出灵魂拷问。
吴惜翠这货什么时候死。
现在惜翠知道了, 卫檀生她不在意, 这不代表着他当真心胸宽阔,温和无害。原著中,吴惜翠的“郁郁而终”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为何在此?”卫檀生又问。
“屋里太闷,我出来走走。”
往常, 吴惜翠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如今见惜翠神色淡然, 男人倒是略感讶然。
只是, 他不感兴趣的人, 他向来不会放在心上,也无意探究吴惜翠的变化。
她是何模样,于他,并无半分干系。
“原是如此。”卫檀生笑道,“屋外风大,你身子不好,还是快些回去罢。”
言语虽是关切,却只字不提“我送你”这三个字,摆明着是要她拖着病体,自己跑回去。
如此对待一个病恹恹的少女,不可不谓狠心。
惜翠反倒如释重负,她现在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面对他,卫檀生这个态度刚刚好。
这同时也提醒了惜翠,看来,在他心中,确实没吴惜翠什么分量。任凭吴惜翠如何针锋相对,甚至侮辱他是个瘸子。卫檀生也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这种无视,比恨更加难办。
眼看卫檀生神情,似乎比刚才清醒了不少。惜翠见他没事,也没同他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没走两步,却被他又叫住了。
“对了,翠娘。”
“你刚刚送来的糕点。”卫檀生莞尔道,“我很喜欢。”
清润的嗓音清楚地回荡在红梅白雪中。
惜翠脊背微僵,步子没停。
女人行走在寒夜,背影清瘦,单薄得似乎不堪寒风摧折。
但他心里清楚,这看似楚楚可怜的女人,心中盘算着的主意倒是阴毒得很。
卫檀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被她这么一打岔,他体内翻涌着的欲望正好平息了不少。
算算时间,吴怀翡也该找出了解药。
卫檀生抖了抖衣裳,捋垂落在肩侧的发丝,绞干了水,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而去。
等回到暖阁中,借着灯光,惜翠才看见她胸前的衣襟已经浸湿了大半,紧贴在肌肤上,渗入一阵刺骨的寒。
想到这身体的情况,惜翠不敢耽搁,赶紧将暖炉挪过来,烘干水渍。
她也没再出去,窝在暖阁中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一直睡到宴饮结束。
她离去前对吴怀翡的态度不客气,但到底姊妹,离开时还是一起离开的。
离去前,安阳侯府夫人特地亲送。
能得主人家,尤其是侯夫人亲送,这待遇非同一般。
但在对待这姐妹俩的态度上,崔氏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她见得人多,这吴家二娘虽然看似柔软堪怜,实则阴郁,活像个鬼,叫她心里不舒服。对待她时,只维持了两分面子上的客套。
而吴怀翡机敏温驯,深得她欢心,却是挽着她的臂弯,一路有说有笑。
惜翠不疾不徐地走在两人身侧,心神没放在两人身上。可能是因为烘了太久暖炉,又在外面吹了不少冷风的缘故,她现在头昏沉沉的。
登上车,没看见吴怀翡欲言又止的模样,靠着车壁又睡了过去。
回去后,她就生病了。
病来如山倒,这一病,来势凶猛。
前几天,惜翠几乎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足足过了两天,才总算好转了不少。
缠绵病榻的滋味不好受,健康的无灵魂被困在一具羸弱的身体中,折腾得她欲哭无泪。
她完全法想象,这十多年的日子,吴惜翠是怎么熬过来的。生长在这种环境下,难怪会养成她如此敏感狭隘的性格。
其间,她也见到了吴水江夫妇。
虽是认回了亲生女儿,夫妇俩对待这个养女也是一如既往,未曾有半点疏漏。十多年相处中生出的深厚感情,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抹去的。
奈何吴惜翠看不出来。
吴怀翡毕竟失散在外,才认回来,夫妻俩对她更关注一些实为人之常情。
而吴惜翠眼中却只能见到吴氏夫妇对吴怀翡的好,心下怨恨她抢了属于她的宠爱。
该是她的,她半分也不愿让。
父母如此,高骞也是如此。都被归为她的所有物。
接过海棠递来的药,惜翠憋着气喝了一半,还剩大半碗。
舌根又苦又麻,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便含了颗蜜饯,缓缓再喝。
望见紧闭的门窗,嗅着屋里的炭味儿混合着药味儿,惜翠蹙眉,“窗户拉开点儿,透透气。”
海棠拿回空碗:“娘子病刚好,还是不要过冷风了。”
惜翠:“这点冷风不妨事的。”
原主积威甚深,喜怒无常,海棠不敢忤逆她,只好走到窗前,将窗户支开了一个小缝。
窗户刚一支开,突然就听到了前院传来的隐约的动静。
海棠贴在窗前,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娘子,前院好像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