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阿晚歇息了一会儿就想着要不要撑着这身子去赵氏那里说说话,趁自己还在病中先熟悉熟悉两人相处的方式,同时求她让她赶紧带自己回顾家之时,赵氏就先过来她房中探望她来了。
    赵氏的丈夫,也就是“顾晚”的父亲顾大将军十几年前就战死沙场。
    在阿晚还是赵云晚时,赵氏无子无女,就对娘家侄女阿晚十分疼爱,其实说起来赵老夫人那时也十分疼爱阿晚,她们都是当真当她是赵家女疼爱的。据说阿晚生母云氏未嫁时定国公就喜欢过她,所以那时不知赵老夫人和赵氏,甚至国公府其他人是不是都以为阿晚根本就是定国公的私生女......
    其实阿晚自己以前也曾怀疑过的。
    只不过后来她母亲云氏亲口否认了罢了。
    “晚晚?”
    赵氏伸手摸了摸阿晚的额头,温柔中带了点担心道,“晚晚,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要不要先去躺回儿?本来这天气就寒冷,你才刚刚醒来没几日,还是卧床多休息几日为好。”
    阿晚醒过神来,刚刚和赵氏说话时她竟然又走神了,她摇了摇头,把头靠到了赵氏胳膊上。
    赵氏此刻说话的语气让她想起了她的生母。
    她低声道:“没事阿娘,只是有些事情,我想跟阿娘说。”
    赵氏摸着她头发的手顿了顿,这几日女儿心事重重,神情恍惚忧郁,她如何能不知道,遂声音更是放柔了一些,道:“何事?晚晚,阿娘是你的母亲,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阿娘说,阿娘定会为你做主的。”
    阿晚的鼻子一酸,她忍了眼中的泪意,吸了吸鼻子,道:“阿娘,我想回家。”
    赵氏一怔,女儿一向是把国公府更当作她的家的。
    竟然说要回顾家?
    她神色严肃了些,伸手扶起阿晚,对上她的眼睛,看着她道:“晚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阿娘本就觉得你这场病来的蹊跷,你醒过来之后又一直神思不属,忧思过盛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晚的心里“咯噔”一声,她咬了咬牙,想到赵媛的那些话,正好借了来用,便垂了眼道:“阿娘......我自幼就有些体寒,此次生病,更是可能落了病根,我怕,怕于子嗣上会有些艰难,我想回家,寻个大夫好好看看。”
    说到后面,声音已渐低。
    赵氏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她仔细看了看阿晚,道:“晚晚,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
    阿晚点头,她回头看了一眼随侍在一旁的绿枝,道:“绿枝,你来跟阿娘说吧。”
    她不是真的“顾晚”,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顾忌的。
    绿枝很有些惶恐,她不敢做任何修饰,就将先前赵媛过来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跟赵氏复述了一遍。
    阿晚看着听言面沉如水的赵氏,低声道:“阿娘,我并不怪别人的闲言碎语,虽然那些婆子说那样的话着实可恶,但其实说的也未尝不是事实。其实我想回家就是想回去之后母亲您能不能帮我找大夫好好调理调理身体,在这国公府,若是大阵仗的请医,总是多有不便,也更容易惹人闲话。”
    赵氏看着阿晚泪盈于睫的模样,很是心疼,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握了握阿晚的手,道:“你说的的确有些道理,现在这样,的确还是回家去住上一段日子要更好一些,况且你和你表哥明年就要成亲了,再总住在国公府也是不像话。不过你外祖母一向疼爱你,她怕是不会同意的。”
    阿晚听到这个“明年就要成亲”的话题就头疼,她靠在赵氏身边,道:“母亲,您都说了,我和表哥明年就要成亲了,那您就跟外祖母说,其实我也该跟着母亲学些管家理事才好,否则将来,将来要如何做这国公府的媳妇?而且外祖母年纪大了,将来定会想要把这国公府的中馈交给我,我又如何能胜任?”
    这些都是正理。
    不过听阿晚说到这个,再联系那些婆子的闲言碎语,赵媛的“好意传话”,赵氏想得还要更深了些。
    这些年国公府没有一个当家夫人,她母亲年纪越来越大,国公府管得也越来越松,里外事情多是交给几个得力的仆妇来打理,还要赵媛的生父生母,也帮着管着国公府的一些产业,如今女儿要嫁入国公府,自然可能就会动了别人手上的利益,她还听说,府上可是有不少得力的管事心心念念就想把女儿送到侄子房里去呢。
    赵媛有私心,但她传的那些话也未必是假的。
    还没等她女儿嫁进这国公府,就已经有人想拿捏她了呢。
    这些事情好不得要好好料理一下,可别让那些心大的动了歹心的害了女儿。
    她思定此事,缓缓点了点头,又伸手拍了拍阿晚,道:“这些倒是正理,回头我便跟你外祖母提上一提吧。”
    又笑着摸了摸云晚的脑袋,道,“我们家阿晚也越发的懂事了。”
    原先她还担心她被养得太娇了,将来管不住这偌大的国公府。
    ***
    翌日,赵老夫人的寿安堂。
    阿晚醒来之后已歇息了好几日,这日感觉身体已无大碍,又急着落定回顾家一事,便一早随了母亲赵氏到寿安堂给赵老夫人请安。
    她们去时老夫人正坐在罗汉榻上喝茶,下面是赵媛坐在杌子上陪着她说话。
    老夫人已近花甲之年,她这生只有一子一女,长子常年驻守边疆,女儿嫁出去不过才几年女婿便战死沙场,孙辈也唯有世子赵恩铤和外孙女顾晚两个,赵恩铤自长成,亦是在战场居多,所以她虽身在富贵,养尊处优,但不顺心之处却也多,此时已是满头的银发。
    她看到赵氏和阿晚进来,就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也没理会女儿赵氏,就先唤了阿晚上到近前,搂着她坐在了罗汉榻上好一阵“心肝肉”的心疼,道:“我的晚姐儿,不是叫你不用过来请安了吗?这才病好些,怎么就过来了,还是得将养着些日子才好。”
    这模样竟是比前世还要疼爱她。
    也是,前世阿晚只是继室夫人带过来的继女,而现在,她却是“嫡亲”的外孙女。
    这几日阿晚瞅着,不管是赵老夫人还是赵氏对她的态度,还是国公府众人,都是俨然她是赵氏亲生女儿一般的模样,绝无是抱养的嫌疑,这并没有安慰到阿晚,反是令她更是心惊。
    还莫名地觉得害怕。
    若“顾晚”真是她母亲赵氏亲生的,那就是说真的从来也没有赵云晚这个人,也没有赵云晚的母亲云氏这个人,这个认知让她无比惶恐。
    不过前世老夫人就很疼她,她对她也是真有祖孙之情的,此刻老夫人这般,她心里五味杂陈,神情上露出来便是伤感之色,带了些哽咽之声道:“外祖母,是阿晚想外祖母了,想过来给外祖母请安。”
    这话说的老夫人更是搂着她一阵心疼,看得下面的赵媛一阵的牙酸,面上也有些不自在的神色一闪而过。
    赵氏扫了赵媛一眼,心中冷哼,不过她并没将赵媛看在眼里,不过是扫了她一眼之后目光就又放回了自己母亲和女儿身上,见阿晚如此这般就是叹气,心道,这孩子,都要走了,还这样招老夫人做什么?
    赵氏是个利落的性子,而且已经是年底,她也不便久住在娘家,遂说了一会儿话就把想要将阿晚接回顾家一事提了出来。
    一直坐在下面的赵媛听言目光就闪了闪。
    老夫人一听这话面色却是立即就沉了下来,不高兴道:“茜娘,晚姐儿这才刚刚病好,如何就突然提出要回顾家去?听说昨日顾家派了人过来,是不是那顾老婆子又说了什么?你不必理会她,若是她要人,就让她到我面前来要好了。”
    赵氏很无奈,她道:“母亲,您想到哪里去了?只是女儿想着阿晚也大了,离她和恩铤的婚期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也该学学管家理事了,还有她的嫁妆,女儿也都替她准备的七七八八了,想着年底的时候那些庄子铺子上的管事都会过来汇报,女儿也想让她一起听听,将来也好方便她接手打理,不然到时候突然接手,岂不是一团乱。”
    赵氏是国公府嫡女,也是唯一的嫡女,当年下嫁顾家,嫁妆是十分丰厚的,不说良田,就是铺子庄子都有十几个,再加上她善于经营,这么些年下来,手上的财产已经十分惊人。
    她无子,又只有阿晚一个女儿,要嫁的还是自己娘家侄子国公府的世子,她给阿晚准备的嫁妆比她自己当年出嫁也只多不少了。
    这也是她和她婆母顾老太太主要的矛盾之处,这且是后话。
    赵老夫人听了这话也沉默了下来,这话的确是正理,她虽疼爱阿晚,却也不是个糊涂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将来阿晚是要嫁到国公府的,这些东西总是都要学着的,但她自己却是没精力教她太多了,况且阿晚还是孙子的未婚妻,尚未过门,现在就让她打理国公府的中馈总有些不妥。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终究是同意了下来,不过她握了握阿晚的手,还是对赵氏道:“你明日就要回去,晚姐儿这病都还没好利索,是万万不能即刻就随你回去的,若是累着了,或再受了寒如何是好?我看就先还是在我们府上住着,待到恩铤回来,让恩铤送她回去也不迟。”
    这话说得阿晚脸都白了。
    她祈求的看向赵氏,赵氏看女儿这个样子,想到那些闲言碎语,心里就是一疼。
    她陪了笑脸,小心的又劝了自己母亲好一会儿,才让赵老夫人松了口,同意她提前些接走阿晚,但那也得是十日后,且还要看届时阿晚的身体状况云云。
    阿晚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要能在赵恩铤回来之前离开就好。
    赵恩铤还要近一个月才回来,十日还是安全的,只要他未回来,自己留在国公府再摸一摸情况也好,毕竟这里曾是她前世的家,以后很有可能她再也不会回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晚,你可醒醒吧,不要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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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不过阿晚虽然得了赵老夫人的话定下了心来,但老夫人却还附加了条件,说得要看她那时的身体状况才决定给不给她离开,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阿晚自然不敢出任何纰漏,每日里都很认真地吃药,吃饭,按时定点精神饱满地去给老夫人请安,顺便再小心地熟悉着国公府上的众人,看现在这些人的性情行事和前世有何不同。
    她前世十四岁之后就已经跟着母亲云氏学习管家,对国公府上下,里外的管家仆妇,甚至外面一些产业的管事都还是了解一些的。
    她知道,有时候完全不记得不一定可怕,反而是似是而非的记忆误导才是最可怕的。
    这之后赵媛又来寻她说过几次话,其实赵媛很会看人脸色,也很会说话,她哄起人来很容易让人对她产生好感,和她亲近,不过阿晚现在对她防备很深,“疑心生暗鬼”,便就从她满是关心体贴的话中听出了许多弯弯绕出来。
    例如赵媛跟她说,“晚妹妹,还好平日里你很少跟人出去玩,也从不参加什么宴会,你知道大哥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这京中不少贵女都对大哥仰慕得很,甚至连宫里的端慧公主都对大哥情根深种,还有南安侯府原家的大姑娘,原本和大哥还是有婚约的,因为晚妹妹你是大哥的未婚妻,她们不少人都对晚妹妹你有很深的敌意,上次你不过就是去天源寺上了个香,回来之后就昏迷了数日,病成了那样,也难怪平日大哥都拘着你不让你出门的。你回家之后若是闷了就派人过来跟我说,我便去顾家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自个儿随意出门了。”
    这话信息很丰富,她告诉了阿晚几件事,一是赵恩铤平日里拘着她不让她出门,二是赵媛也在恐吓她希望她不要出门,三是她在暗示自己这次病倒是人为而不是意外。
    “端慧公主?”阿晚面上做出惊讶又惶恐的表情,道,“她,她如何会喜欢表哥,姐姐你又如何知道?若是陛下强行赐婚......”
    赵媛伸手安抚地拍了拍阿晚,道:“端慧公主是圣上的妹妹,骄横跋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摆在脸上,她喜欢大哥一事并不是什么秘事,京中许多人都知道。不过晚妹妹也不必太过担心,你和大哥已经定亲,就算是天家也不能强行赐婚的,只是那些贵女心思多,手段狠,就怕有人动了歹心,若是妹妹有个什么万一,自然大哥身边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但妹妹你只要平日里都是呆在家中,那些人就算想算计你也算计不到,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阿晚怎能不“担心”?她“担心”得脸都“白”了。
    那之后赵媛再来寻阿晚的时候就发现阿晚的状态很不对,在老太太面前倒还好,私底下她见她之时却都是神情抑郁,神思恍惚,越发地病弱了,对她也冷淡下来,每次她过去云意居之时她便不是在“小憩”就是在发呆或抄书,赵媛以为是自己那些话奏效了,之后倒是也来得少了。
    在赵媛眼里,顾晚不过就是个被娇宠过度,心思很浅的小丫头,又善良易欺,并没想过她会跟自己耍什么心眼。
    阿晚:......顾晚,你披着跟我一样的皮囊,到底是怎么活得如此窝囊的?
    ***
    阿晚懒得再理会赵媛,一来她将自己能从她那里得来的信息已摸得七七八八,二来她也是真的很忙。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开,而且还是不打算再回来的,她这几日一直都在清点自己的财物家当,收拾箱笼,要带走的,和要留下的都收拾了一遍,也在从“顾晚”的物品中慢慢研读着她过去的生活。
    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曹嬷嬷是顾家的人,自“顾晚”幼时就服侍她的,而两个大丫鬟,绿枝和秋红,却都是国公府拨给“顾晚”的人,这两人前世也是跟在赵云晚身边的,阿晚跟绿枝打探过,原先“顾晚”身边还有一个大丫鬟倒是顾家的人,不过年纪大了已经出府嫁人了。
    曹嬷嬷管着她屋里的大小事,但她的私己财物却都是绿枝和秋红管着的,阿晚找了两人要了自己库房和银箱的钥匙,又让两人把这些年来自己的账本和库房册录都拿了来给她。
    她原本以为“顾晚”不再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没有了母亲云氏和继父定国公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库房里的珠宝财物很可能会比前世的赵云晚逊色很多,但当她打开“顾晚”的各色箱笼和首饰箱子之后,却是真真吓了一跳。
    前世的时候她已经有很多好东西,却没想到“顾晚”的首饰珠宝比她前世还要多,或者说,多很多,堪称惊人了。
    好在她向来心细,前世的时候所有贵重的东西出处都在库房录册上有详细的记录,而她翻了“顾晚”的账册和库房册录,就发现这个习惯“顾晚”也是有的,所以她也不必再寻绿枝或秋红去试探,只拿了库房录册一一对过,便也就将那些珠宝首饰的来龙去脉都查核清楚了。
    不过不查核则罢,结果一查核,阿晚简直又是一头的冷汗。
    那些珠宝,一笔笔的,凡是眼生的,除了一些是母亲赵氏送的,外祖母赏赐的,绝大多数都是她的继兄赵恩铤所送。
    她不是没有见识的,那些东西,很多都是市面上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且有许多好像还是异域番邦的宫廷之物。
    她倒是记得有些东西她前世也有,但以前那也都是赵恩铤把那些东西给了赵老夫人,而赵老夫人就她一个孙女,看见适合她的,就都挑了送给她的,而现在,一笔笔的,却全是赵恩铤直接送她之物,每次他出远门,回来之时都会成箱成箱的送礼物给她,就跟不要钱似的。
    阿晚竟然不合时宜地想到,难怪赵媛成功成了这国公府的养女之后还要暗戳戳地嫉恨“顾晚”,看看这些东西,以她那个继兄的性情,都不必问,赵媛必是半分也不会有的。
    这仇恨拉的。
    看着这些东西,阿晚终于确认,她这个继兄应该是真的在意“顾晚”。
    这让她心里更似压了大石般,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盖上了册录本,再看看那些东西,简直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她要带走这些东西吗?
    不,她不能带走这些东西,这些都是她继兄送给“顾晚”的,但很显然她也不能退还给他,那就封了箱,重新做了登记册录,放在这里好了。将来退了婚,再给了他这些册录,把钥匙还给他就是了。
    但看着这些东西,她开始十分担心退婚的可行性,以及越发地忧虑自己现在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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