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鲁接到小太监的传话时仍有点不敢相信:“你说什么?是皇后娘娘?”
小太监道:“确实是皇后娘娘,如今在冷风中站着呢。方总管,咱们是按照规矩来?”
方鲁一拂尘打在了小太监的脸上:“按个屁规矩!快把皇后娘娘送到偏殿中,别冻坏了人!”
小太监赶紧窜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摸了摸脸。
含元殿向来有规矩,陛下前些日子才说过,不许后妃随意进入,哪怕是颜贵妃厚着脸皮来了,也不能让人随便就进来。
方鲁悄悄的进入了,附在李翊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翊原本阴沉着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丞相狐海当初举荐自己的学生主持西北流民一事,没想到学生居然贪污数万,自然而然的连累到了狐海。
与狐海一个党系的官员自然纷纷求情,另一方面,与狐海对立的另一派系又搜集了其他不利于狐海的证据,对狐海落井下石。
狐海原本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承认罪状,他清楚这个年轻皇帝的手段。事已至此,哪怕他并没有罪,也要先摆明态度。
狐海看到方鲁过去,不知对李翊说了些什么,李翊的脸色居然缓和了几分。不过只是一瞬,接下来,方鲁又站到了一边,狐海被训斥得体无完肤。
可到最后,李翊也没有要把狐海给革职的意思。狐海得了命令,感恩戴德的离开了含元殿。
出去后,狐海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这样的香气,太监身上不可能有,宫女也用不起这么昂贵特殊的香。唯一的可能就是宫妃了。
狐海的眉头一皱,下意识摸了摸花白的胡子。
有宫人在讨论什么,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皇后”两个字,狐海未敢多留,早早的离开了。
殿内,李翊因为朝中之事,本来就不爽快,意外听到皇后过来,居然有几分愉悦。
不过是今晚上没有去正阳宫,皇后就这般沉不过气,居然还特意跑来了。外面那么大风,她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口上说着不喜欢他,不让他碰,可心里还是挺诚实的。
他拿起了朱笔,又批阅起了奏折。
方鲁望着陛下并没有停止批阅奏折,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陛下,皇后娘娘还在偏殿等着呢,娘娘给您准备了夜宵。”
“让她先等着,朕先忙完手中的事情。”
平日里,这个小女人这么傲,如今还不是要乖乖等他?
李翊一目十行,飞快的看着奏折。
等过了一刻钟,他才起身去了。
戚悦坐在暖阁里,她身上的狐裘已经脱了,身上暗香隐隐,寻雪站在戚悦的身侧,都想趴到戚悦的身上好好闻闻。
这时,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李翊过来了。
戚悦站了起来:“给陛下请安。”
李翊扶住了戚悦的双臂:“皇后不必多礼。一日不见,皇后是思念朕了么?你还特意冒着寒风而来。”
戚悦道:“臣妾觉得陛下辛苦,给陛下准备了两道小点心。”
云姑姑打开了食盒,里面是两样精致的糕点。
李翊道:“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皇后单独相处。”
等人都走了,李翊撩起了她耳边的一缕墨发,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皇后身上用了什么香,这般好闻?”
李翊身在皇宫,身边少不了算计,因而不得不了解很多。对于香料,他也颇有研究。
戚悦勾唇:“陛下请猜,您应该能够说出。”
李翊闭了眼睛,低头在戚悦的脖颈间又嗅了嗅:“君影草,雪梨,丁香,茉莉,玫瑰,还有……绿叶。”
第23章
戚悦的纤纤玉手点了点李翊的鼻梁:“陛下的鼻子还挺尖的。”
李翊握住了戚悦的手,低声道:“没大没小,不知礼数。”
他又抬起了戚悦的手,在她的袖口处细细闻了闻,沁人心脾的香气带着她的体温,无比诱人。
“这个香的名字是什么?宫里的人给你配的?”李翊从未闻到过这种香气,在戚悦这里能够感受到的,他在别的地方都无法得到。
戚悦摇了摇头:“并未取名。是臣妾一时兴起,自己制作的香膏,天底下仅此一份,你在别的女人那里都闻不到。”
李翊刮了一下戚悦的鼻尖:“那皇后还真是厉害。”
戚悦笑了笑,笑着笑着,她突然用袖口捂住了嘴唇,剧烈咳嗽了起来。
李翊皱了皱眉,赶紧去拍她的背:“你怎么了?”
戚悦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没什么。一路过来,外面毕竟太冷了,兴许是染了风寒。”
李翊就要让太监叫太医,戚悦摇头道:“不用叫太医,臣妾好好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李翊怕戚悦回去时再受了风,就把人留在了含元殿。她身体不舒服,李翊也就没有碰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也是在不同的两条被子中。
戚悦躺在床上,很快就安然入睡。
烛火仍旧亮着,暖黄的光线下,李翊侧过身,可以看到戚悦精致的容颜。
即便是卸去了妆容,这名女子也是那般诱人,眉如翠羽,唇瓣嫣红,如玉的肌肤似乎隐隐带着光泽。
李翊用粗糙的手指拨了拨戚悦的睫毛,戚悦确实是睡了,不耐烦的揉了揉眼睛,背过身去。
李翊又把她的身子给扳了回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暖阁里有点热,戚悦不自觉的用手扒了扒被子,纤纤玉手捏着被角,露出微粉的指尖,李翊笑了一声,觉得这个时候的她确实是可爱。
就像是被豢养的某种小宠物,精致,漂亮又娇气,受不得半分委屈。
他把大手覆盖了戚悦的手上,也睡下了。
李翊向来对女子无情,他也不知道,对戚悦的感情能保留多久,可他知道,在短时间内,是渴望看到这个小姑娘的。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到她动人的容颜,听到她悦耳的声音,便会觉得很愉悦。
戚悦在含元殿中用过了早膳,坐上了辇车,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皇后留宿含元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向来冷冷清清的正阳宫,不时有各宫主子派来的宫女过来探头探脑打听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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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云宫。
德妃一早就耷拉着一张脸,身边的宫女没有一个敢出大气的。她本来就被颜贵妃气出了一身的病,当下更是脸色惨白,若是不化妆,气色差到不能出门。
德妃化了浓妆,特意换了一身鲜艳点的衣服,待她的仪與到了正阳宫前,看到了一名身穿青色锦衣的女子。
她突然挑了挑眉,一侧唇角上翘,扶着宫女的手下了仪與:“呦,本宫当是谁,原来是刘妃。一大早的来皇后这里,又是做什么?”
刘妃回了身,她先是一愣,接着用帕子捂唇笑了起来:“见过德妃姐姐,妹妹来这里,自然是想见皇后。可人家性子傲,身边的宫女跟什么似的,冷冷说了句皇后病了就把妹妹给赶了出来。”
“把你赶了出来?倒是够张狂。”德妃扭着腰往前走去,“不过是在含元殿里睡了一夜,真把自己当皇后了?”
刘妃本来想走,看了德妃这架势,索性站在一边不走了。
德妃身边的大宫女敲了正阳宫的大门,不多时,一名粉衣宫女开了门:“娘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皇后娘娘昨夜染了风寒,头疼不已,怕是不能见您了。”
德妃笑了起来:“皇后娘娘染了风寒,恰好本宫那里有治风寒的良药,你去给皇后娘娘禀告。”
粉衣宫女犹豫了一下,把德妃给迎了进去。
刘妃见状,眸色瞬间沉了。
刘妃身侧的宫女道:“德妃娘娘这般做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我们这里一副嘴脸,一转身又一副嘴脸,当真是坏透了!”
刘妃低声呵斥道:“蓝蕊,休得胡言!”
刘妃的沁平宫和正阳宫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她是走着过来的,眼下,也带了人,一路走了回去。
德妃进了正阳宫后,放眼瞧了瞧院中的花草树木,紧接着,云姑姑走了出来,带着温和的笑意:“原来是绛云宫中的德妃娘娘。娘娘是来拜见我们皇后娘娘的吧?”
德妃笑起来的时候娇娇软软,平素里,她对别的妃子说话喜欢阴阳怪气,可正常情况下,她说话的声音极为软糯:“本宫听说皇后娘娘染了风寒,正巧本宫这里有良药,这就让宫人去取。这位姑姑,可否让本宫进去看看皇后娘娘?”
云姑姑道:“真是不巧,皇后娘娘已经服药睡下了。德妃娘娘的一片好意,等下本宫自然会转达。娘娘还是请回吧。”
德妃带着宫女走出了正阳宫。
刚一出来,德妃的脸色立马阴沉了:“真是好大的架子!睡着怎么了?睡着就不能再叫醒了?一个颜贵妃压在头上已经够让本宫受的了,如今又多出了这样一个小贱蹄子……”
“娘娘!”德妃身边年约四十的宫女呵斥道,“这是在外面,休得胡言!”
德妃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这名不再年轻的宫女是德妃的乳母,随着德妃一同进宫,是从小就照顾德妃的。因而,德妃对这位乳母颇为敬重与爱惜。
德妃当下叹了口气道:“本宫只是一时忍不住,再说,这里并没有旁人嘛,骂她两句怎么了?易姑姑,你总是这般小心。”
易姑姑道:“这里是后宫,自然时时谨慎。娘娘,咱们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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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悦确实头疼犯了,她素有头疾和心疾,可知晓的人不多。头疾已经很久没有犯了,可数天前,她为了勾引李翊,在寒冬腊月里穿着那单薄金缕衣吹了很长时间的风,身子已经被摧折了许多,用虎狼之药勉强压了几天,直至昨夜,受了点风,药的副作用加之本就单薄的身子,这才又发作了起来。
景姑姑把戚悦泡在氤氲的药汤里,戚悦的鼻子尖,闻到难闻的气息会加重头疼,因而这药汤里的草药多为香草。
“娘娘您放心,很快就好了。”景姑姑柔和的声音如和风细雨,缓缓入了戚悦的耳中,“前些日子,薛公公还说呢,他说他让人在民间广寻良药,指不定哪天,就送来了真正有用的药物。”
不知过了多久,戚悦泡的全身酸软,终于擦干净起来了。
她仍旧头疼,不过并没有一早上起来时那般剧烈。早上醒来,她就是被疼醒的,在李翊面前,戚悦不敢交心,说出自己的身体状况,装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坐上步辇,她才发现因为疼痛,出了一身冷汗,里衣都湿透了。
戚悦换上了一身素白柔软的罗裙,墨发用一簪子束起一半,坐在了榻上。
云姑姑进来,把德妃和刘妃拜访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戚悦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云姑姑又道:“薛公公特意让御膳房的人准备了一道冬菇鱼片汤,鱼是薛公公重金得来,据说是极为珍贵的淮王鱼。您要不要尝尝?”
“他倒是有心,掐准了本宫今天会犯病。”戚悦冷淡的道,“让人送进来吧。”
薛公公派来的太监将食盒交给了一名宫女,太监见耿寒在外闲着,眉眼间也够机灵,就把食盒交给了耿寒。
眼下耿寒送了进来,把食盒交给了宫女夏潋,屋里暖和,耿寒不想出去,就站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