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潋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后,给戚悦盛了一碗鱼汤。
淮王鱼只在长淮津要处的岩缝中生存,对水质要求极高,比之普通鱼肉,淮王鱼更为鲜美。
夏潋刚盛汤的时候,耿寒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她深吸了一口气,觑着眼睛去偷看。
戚悦手中捏着一支汤匙,抿了口鲜美的乳白汤汁,轻声道:“味道还可以。”
夏潋和云姑姑对视一眼,听了后大喜:“那娘娘就多用一点,小厨房里已经煮好了胭脂米,娘娘要不要拌着再用些饭?”
“不用了。”戚悦的胃口并不好,她只用了半碗汤,食盒中还有大半盅鱼汤,更有其他精美小食,都是薛影按照戚悦的喜好,让人精心准备。戚悦吩咐道,“都是干净的,你们拿下去用吧,本宫休憩半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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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影过来的时候,戚悦已经睡下了,他在外面的寒风中站着。云姑姑走了过来,面色很愉悦:“今日薛公公让人送来的汤,娘娘可是用了半碗。”
薛影松了口气,他晓得,以前的时候,若是皇后头疼,便会整日的不用餐,脾气更是恶劣。
云姑姑又附在了薛影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薛影阴柔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寒意,骨节分明的手指也逐渐合拢,指节处泛着青白的颜色。
第24章
薛影不知,颜贵妃居然会对皇后说出那般龌龊的话语。
薛影只是一介阉人,他压根没有敢肖想过戚悦。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奴才。不该做的不做,不该想的不想。
皇后是九天之上的凤凰,而他薛影,则是地上的一只爬虫,爬虫焉能触碰到凤凰?
云姑姑又道:“娘娘如今身体不适,心有余而力不足。薛公公,为了避免再生事端,这段时间,您就少来正阳宫。”
薛影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宫里的太监,身处高位者,无一不喜欢尖着嗓子自称“咱家”或“本公公”,薛影却从不这般。
他有着正常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又柔和,也有着让少女意乱情迷的俊容。除了是个太监,其余的,他都不比寻常男子差。
这宫中不少年幼清秀的太监或热情漂亮的宫女对薛影进行纠缠,薛影为内务府总管,手握权柄,身份尊贵,那些人若是得了他的庇护,甘愿被薛影这个阉人玩弄。
只是,这宫里姿容动人的宫女太监再多,都入不了薛影的眼睛,他只会觉得这些人脏。
薛影的心中,原是不存在情爱。
薛影遥遥望向一片窗户,那是戚悦经常站着的窗边,温暖如春的房间内,薛影想道,那个高贵又冷傲的少女,想必正在疼痛中入睡。
几名宫女在院中走过,她们窃窃私语,小声交谈着:“我听说,陛下很喜欢娘娘身上的香气呢。”
“那可不,咱们娘娘所制的香,独一无二,哪个男人不会被诱惑?”
“嘿嘿,你要是偷了娘娘的香涂在身上,保管你勾引到陛下,一飞冲天!”
“别瞎说了,让景姑姑听见,我们还想不想活命了?”
“……”
这些话,原本入不了薛影的耳,只是他耳聪目明,极其容易听到。
薛影穿着只夹了薄薄一层棉的蓝灰色锦袍,在寒风中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里面传来了话,说是皇后没有精力见人,让他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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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中冷香隐隐,寻雪捧着银盆进去,盆中是温热的水,戚悦净手擦脸后坐在了梳妆台前。
寻雪道:“娘娘,您身上不舒服,何必硬撑着起来呢?干脆在床上一直躺着。”
“蓬头垢面的,像什么样子。”戚悦好了大些,她拿了梳子梳理柔顺的长发,“陛下若是看见了,表面上不说,心底一定厌恶。”
寻雪握住戚悦的手,从戚悦的手中拿过来檀木梳:“您也太爱惜形象了,说实话,奴婢觉得,您就算不梳理头发不换衣服,也是美人刚起娇无力的慵懒态,照样好看得很。”
戚悦居然笑了,她对着镜子,镜中的她,清澈双眸中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暖意:“傻丫头,若是一时懈怠了,这辈子都完蛋了。”
寻雪在心里嘀咕,明明皇后比自己的年龄要小,却要喊自己傻丫头。不过,她确实喜欢被皇后这般称呼。
寻雪看到戚悦用黛粉浅浅扫过远山般的眉,面上擦过胭脂,唇瓣用玫瑰拧的汁子点了一下,越发显得红润。如此一来,镜中的少女有了气色,不再像常年居住在冰山上那般冷白。
稍晚的时候,李翊果真又来了,他带了要处理的折子,非要戚悦陪在他的身边伺候。
对于这个身为一国之君的大爷,哪怕戚悦再不耐烦,一心想去床上躺着,也得乖乖站起来,在一旁磨墨添茶,做些琐碎的事情。
李翊一手执笔,处理完奏折已经夜深了,他抬头,看到了站着的皇后面露倦色,忍不住道:“只不过站了一会儿,你就这般疲乏,若是把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你,只怕你早就累晕了。”
戚悦头疼得要裂开,更觉心跳砰砰,浑身酸痛,她一时支撑不住,顺势往前,倒在了李翊的怀中。
砚台中新磨的墨汁倾倒,将桌上的奏折等物都打湿了。
李翊搂住了戚悦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就恼了?这么多奏折都被墨水脏污,明日如何让朕对群臣交代?”
他磁性沙哑的声音响在了戚悦的耳畔:“朕知道你性子差,脾气坏,可你居然这般大胆。”
戚悦冷着一张脸,一手扶额。
她是真没有要发脾气毁去李翊工作的意思,更没有想要在这个时候投怀送抱。
戚悦只觉得全身难受,想赶紧把这个臭男人踹走,自己一个人去温暖又舒服的床上休息。
“臣妾头疼。”戚悦半真半假的道,“陛下,您就放过臣妾吧。”
“头疼?”李翊盯着戚悦的脸,戚悦化了妆,眼尾,双颊和唇瓣是淡淡的粉,看起来气色很好,哪有半分病痛的样子?
他在戚悦的腰肢处轻轻捏了一下:“和朕在一起,皇后居然会感到头疼,你说,该当何罪?”
戚悦窝在李翊的怀里笑了起来,她唇瓣微启:“那陛下亲一下臣妾,只要您亲一下,臣妾就不疼了。”
李翊俯下身,就要吻上她的唇瓣。
戚悦一偏头,狡黠的笑了:“晚了,现在不需要了。”
李翊:“……”
戚悦忍着病痛起来,她道:“桌上这些脏污,让奴才们收拾就行了。陛下,臣妾见天色不早,已经困得要命,不如您放臣妾回去休息?”
“你一见了朕就想逃,就这么不喜欢朕?”李翊的面色冷了几分,“还是故意在玩欲擒故纵?”
戚悦笑道:“欲擒故纵?您哪里看出,臣妾要擒您?是您今晚非要来正阳宫,又是您非要臣妾陪着您,如今臣妾困了,想要回去休息,反倒成了错事,要被您指责?”
李翊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论道理,戚悦说的并没有错。
是他不想让人离开。眼见着皇后要逃离,非要找出个漂亮理由来安慰自己。
这时,方鲁突然急匆匆的进来了:“陛下,不好了,颜贵妃在院子里滑了一跤,把腿给摔折了。”
李翊站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一跤,还把腿给摔折了?”
方鲁道:“奴才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可能是天黑路滑。”
李翊道:“摆驾玉华宫,朕这就过去。”
说罢,他特意看了戚悦一眼。
戚悦身体疲乏得很,眼见李翊这就要离开了,也来不及去思索玉华宫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开口道:“陛下赶紧去吧,晚了的话,贵妃兴许该生气了。”
李翊:“???”
赶他离开?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李翊本以为,听到自己要去玉华宫,这个小姑娘会哭唧唧的求自己不要离开,然后再三保证她以后一定要听话,可结果却是,她让他赶紧走?
方鲁见皇帝梗着脖子去看皇后,一时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他小声道:“陛下?”
李翊往后一坐:“朕又不是太医,去了之后也解不了她的疼痛,让太医过去看看得了。”
方鲁赶紧的出去了。
戚悦的指尖冰凉,在原地怔了一下,毫无预兆的,她又直直的倒了下去。
这次倒下去,戚悦没有苏醒。
李翊一把扶住了她,意识到了不对:“皇后?皇后?方鲁,快叫太医来!”
云姑姑和方鲁赶紧的过来了,她上前就要去代替李翊去抱皇后,李翊冷冷的道:“快传太医!”
云姑姑往外传了话:“阿景,让人把周太医请来,快去!”
等传过话,云姑姑才道:“陛下,一直抱着挺沉的,您把皇后娘娘放里边吧?”
李翊抱着人往内室走去:“皇后双手冰冷,气若游丝,虚弱到不行,你们这群奴才,平日里是怎么照顾的?”
云姑姑跪在了地上:“都是奴婢的不是。”
李翊抱着戚悦进了里面。
他知晓戚悦每日都吃着慢性的□□,不出半年就会没了性命。
可眼前,切切实实的看着人倒在自己的面前,倒是有些不舍得了。
他的心尖有种难以言喻的疼痛。
寻雪进来送了些糕点:“陛下,夜已深,您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李翊并没有什么胃口,他抓着戚悦那只娇软无力的右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寻雪一直觑眼偷看,眼看李翊的唇碰上了皇后的指尖,她心情复杂。寻雪晓得皇后的可爱,晓得皇后的好,自从进了正阳宫,她的心都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原本寻雪就是李翊手下的人所教出,她从旁人口中,对这个薄情帝王有所了解。
寻雪知道,若是她在李翊面前诉说皇后的可怜,反倒会让李翊心中生出怀疑。
李翊道:“先停了那些药,过些时日,朕让人把你调走。”
寻雪微微有些吃惊,“喏”了一声,她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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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宫。
颜贵妃气得怒摔了一只花瓶:“什么?本宫都伤成这个模样了,陛下居然还不过来?这若是让别的宫里知道了,本宫的颜面该往哪里放?把消息封了,谁都不能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