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说:“我出门去跟柱子哥去镇子上瞧瞧,赚点钱补贴家用。
瓦罐里是孩子的米糊,他醒了就喂,这边是你的早饭。我会在午饭的点回来。”
少年很是乖巧的点头,但眼神中却透露着依赖,还有一丝恐惧。
镇子上……那个飘香苑的头牌就是镇子上的啊。
黎锦看着他的眼神,想到昨天村民们对他的评价,心里闪过一丝了然。
但这件事也无从辩解。
他问:“一个人在家怕吗?”
少年摇头:“不怕。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你放心。”
就在黎锦出门的时候,少年突然喊了一句:“阿锦,你……路上小心。”
秦慕文终究不敢说‘早去早回’。
黎锦说:“中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他这人鲜少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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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看着日头,六月里太阳本来就升起来的早,这会儿大概早上六点多。
黎锦先去了李柱子家里,李柱子正好吃完早饭,牛车上有半车绑好的柴火。
李柱子看到黎锦后,眼睛都瞪圆了。
“不容易啊,你这人这么早起。”
过了会儿,他笑道,“可是你家那小子早上起来喝奶吵到你了?”
李柱子的媳妇儿收拾好碗筷出来,想到自家男人说黎锦给他治好了崴脚。
本来她是一百个不信,但昨天太阳落下之前,跟村子里几个区河边洗衣服的媳妇们说了几句话,这才确切的相信了这个事实。
她罕见的对黎锦露出了笑脸:“黎锦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吗?”
这话其实是恭喜的,李柱子昨晚都告诉她黎锦家里添了个带把儿的。
但要用问句的形式说出来,好叫黎锦自豪的回答一声‘是啊’。
打脸总是来得这么快。
黎锦说:“是个哥儿,但是我很喜欢。”
李柱子:“……”
李柱子的媳妇:“……?”
他们看着黎锦的面相,不像是说笑。
可这个世界的社会状况就是这样,哥儿最不受重视。
李柱子的媳妇儿身为女子,能体会到个中甘苦,干巴巴的给黎锦说:“那也恭喜啊,第一个孩子呢,生了头胎后,第二胎就没那么危险了。”
李柱子震惊到还没回过神来。
他可是听说黎锦给夫郎炖鸡汤了啊,生了个哥儿还给夫郎炖鸡汤???
李柱子替鸡委屈。
黎锦不愿多说这个话题,总归那是他的孩子和夫郎,他疼爱就是了。
“柱子哥,你现在还要上山捡一些柴火吗?”
李柱子听到孩子是‘哥儿’,也不怎么兴奋了,回答道:“是啊,趁着现在早,捡一会儿柴火,把车装满,带到镇子上去卖。”
他现在车上那半捆是树墩子劈开后砍的整整齐齐的,这种柴火的价格高一点。
大概有一石,也就是十斗,约为一百二十五斤。价格一共是二十文。
另外半车李柱子打算装那种捡来的干树枝,这种便宜,一旦只要十二文不到。
黎锦说:“我跟你一起上山,我前几日在书肆看到一本草药大全,打算去山上碰碰运气,采到草药可以卖给医馆。”
李柱子也知道现在黎锦家里开锅都困难,一口答应:“行。”
虽然他不觉得黎锦能采到药材,但也比黎锦在家里游手好闲好。
因为有李柱子的引路,进山倒是比较安全。
李柱子还给黎锦介绍:“咱们这山上有狼,但不是狼群,所以狼不敢进村子。
不过,也得注意自己不能去山背后,那要是真的被咬了,都没人救。”
黎锦说:“多谢柱子哥。”
说话间,他看到几株黄芩,这种草药的根茎主治上呼吸道感染,如今正是草药开花结果的时候,也是采摘的最好时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黄芩的功效主要在根茎上面,黎锦拿出随身携带的铲子,先把周围的土松了松,然后用手劲儿巧妙地拔出来。
李柱子捡了几根柴,发现他这个大兄弟确实有两把刷子,至少这东西他不认识,而且,他也不会这么拔草药。
李柱子是知道医馆每年专门派人来周围的村子里采摘草药的。
但那都得专业手法,诺,就跟黎锦现在的一样。
李柱子想,反正作为普通人,他们能认出草药就不错了,拔起来伤到哪儿,医馆都不回收。
而且,草药如果太少,中间还夹杂着杂草,医馆也不要,毕竟这样得让大夫分好久,太耗心神。
黎锦很惊讶地发现,这里的草药很多啊,虽然中间杂草多,但他都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来。
把自己需要的草药给完整的拔出来。
甚至连升麻,辽五味这种草药,他都挑那些长得好的拔。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黎锦已经采了一堆,正好李柱子也捡好了柴火,两人飞快的下山。
李柱子的媳妇儿起先听黎锦说要采草药,还有点不信。
但看着黎锦手中整整齐齐分好的各种认不出来的草,她一时也觉得自己狗眼看人低了。
李柱子说:“婆娘,给我兄弟拿个框,再拿几条棉线。”
黎锦用棉线把草药分类绑好,再放到筐子里。
跟李柱子媳妇儿告辞后,坐着李柱子的牛车,摇摇晃晃的朝镇子上赶去。
第11章
自从昨儿个黎锦露了一手,给李柱子治好了脚。
黎锦在李柱子心中的地位骤然上升一个档次。
假如说以前的黎锦在李柱子心中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那么现在,黎锦的作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了。
现在才七点刚过,路边已经有很多背着扁担或者竹筐的媳妇和老人。
他们背着自家的鸡蛋或者绣的荷包,准备拿到镇子上换钱。
至于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中年和青年男人,现在都忙着收自家地里的小麦。
之前黎锦根据天气的炎热成度判断最近应该是六月,如今看到金黄的小麦,还有大家劳作的身影。
黎锦更确定,这就是六月农忙。
出了村子,沿着土路往上走不到五分钟,先是看到了昨天洗衣服的那条河。
接下来路两边就是金灿灿的麦田。
黎锦发现,基本上所有的田地都种了小麦,不过还是有所区别,有几块地的小麦涨势尤为喜人。
每一颗小麦都颗粒饱满,长得也比旁边田地里的小麦高。
但有的田地里就生了不少杂草,小麦吸收不到土地里的养分,长得就低。
这就看种田人勤不勤劳了,经常来给地里除草,小麦当然长得好。
再往前走一点,黎锦甚至看到了一块地里的杂草比小麦还长得猛。
李柱子指着那块地,说:“……哎,你家的地要是再不好好种下去,今年的租子都交不起。”
黎锦:“……”原来那就是他家分到的地啊。
李柱子看着黎锦的脸色,说:“虽然说大家都是一个村子,村长只是象征性的收一袋面粉当租子。
但你这地里,今年恐怕连一袋面粉都打不出来。
我知道你是读书人,不下地,往年田地都是你娘打理,去年换成了你夫郎。
结果去年九月你夫郎有了身子,他把麦草种下去,今年身子沉,没时间拔草,才长得这样子。”
黎锦看着这块地,已经在思考要买什么菜籽回来种了。
但李柱子看他不说话,以为这人迁怒于夫郎。
李柱子赶紧说:“这件事可怪不得你夫郎,给小麦拔草那会儿他肚子都大了,弯不下腰去。
你当时也没说要找人帮忙,这才荒废了田地。”
黎锦把目光投放到李柱子身上,说:“我不会再欺负他。”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的黎锦说出来,李柱子肯定不当回事。
村子里喜欢打媳妇儿的窝囊男人不都这样子么?
喝醉了狂揍媳妇儿,醒来后又跪在媳妇儿面前哭着道歉保证自己再也不犯错。
这类男人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自己没本事,耕田耕不动,洗衣做饭更是不屑于做。
娶了个媳妇儿就等于娶了个保姆,不掏钱的那种,整天不仅要伺候男人一家人,还得生孩子,没事做就得缝缝补补卖点钱补贴家用。
当然,这缝缝补补的钱大多都被男人拿出去买酒喝了。
喝醉之后又开始打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