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颇有些失落,以为得等阿锦回来,才能听到小包子叫爹爹。
虽然早叫晚叫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但能让黎锦提前听到小包子叫爹爹,这也算个好彩头呢!
黎锦早上临行前还亲了一口小包子,让他再叫一句。
小包子喜欢爹爹亲,他爹爹没胡子,也不扎,于是他很给面子叫:“嗲嗲!”
黎锦说:“爹爹考中后,就赚钱给你买新衣裳。”
他家过的实在太朴素,每人一年只有一身长袍,一件夹袄和亵衣两套。
陈西然对外貌不怎么在乎,黎锦跟他同窗这么久,也没见他怎么喜欢换新衣服。
但上次一起去府衙报名的邹秀杰,坐牛车的时候都要一天一套衣裳换。他的箱笼里装的全部都是衣裳。
黎锦觉得这样虽然麻烦,但也确实不错。再加上少年眉目生的漂亮,每天一套衣服都还让人感觉到新的亮点。
黎锦想,他家黎若就长得好看,以后完全也可以这么来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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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先去了镇子上,邹秀杰已经举着一个肉包正在吃了。
他见到黎锦,从油纸包里给黎锦分出来一个:“这次去府城坐马车,我家的马车大。”
等人都到齐,黎锦才发现,邹秀杰家里不止马车大,车夫也很有规矩,见他们会先行礼。
此外,还有两个小书童在一旁伺候。
到了府城以后,客栈也被提前预定了,小少爷说:“你们愿意给钱的话就跟书童商量银子,这些我不管。”
大家都知道,平白受人恩惠很不好,邹秀杰也是十分心直口快的存在了。
黎锦收拾行囊比较快,按照市价,给了打点的书童一两银子又四百文。
书童给了他一张收据帖子,钱货两清。
府试一共考三场,黎锦再次见到陈西然的时候,还是在清晨点名的时候。
但此处不得喧哗,两人也只能目视前方。
黎锦很快就叫到,前去搜身进场。
黎锦之前觉得县试搜身已经很严格了,检查的衙役当时用手贴着他身体,每一寸都摸过,不能有夹带。
可府试搜身,直接脱得只剩下亵裤,光着膀子被检查,就连亵裤都要扒开来看。
等他检查完,穿好衣服,发现竹篮里面的馒头也被掰的更碎了。
不过转念一想,严格也有严格的好处。这也是为了保证公平。
黎锦预估了一下,府试大概有三四百个考生,这还是因为有的县只考中不到二十人。筛人的比率也是惊人。
府试的题目类型是固定的,不像县试的最后一场,可以由县官自由命题。
府试三场的内容无非就是分帖经、杂论和策论,只有可能在每一场试题末尾加一道时帖诗或者算术题,总归不会太为难人。
正因为如此,府试也更加正规一点,所有考生都在统一搭建的大棚内答卷,分为东西两个棚子。
书案和板凳都是统一格式,长条书案和条凳。每隔二尺(六十六厘米)设置一个座位,这个距离想看旁边人的答卷是看不清楚的,但若是很胖的人,却容易发生碰撞。
此外,每个书案底下还有一个黑色的瓦罐,上面散发着……经年已久的尿骚味。
之前县试因为考场就在县衙,考生众多,县官为了方便管理,直接不允许考生如厕。
但府试就正规许多,也更加人性化。这个瓦罐就是给考生小解用的。
翻译过来就是,当众解手。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之前在检查夹带的时候也被扒着看光了。
之后的考试过程跟县试差别不大,但这个味道确实让人难以忍受。
黎锦此前一直用‘不要在考试中途如厕’来要求自己,所以早上也不会喝太多水,前一日晚上更是控制自己少吃点。
但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他这样。
刚开考没多久,黎锦就听到身边有人控制不住,小解了一次。
他顿了顿笔,努力让自己不听外界的任何声音,只认真答卷。这么自我催眠了一会儿,倒也稍有成效。
他中午只喝了热汤,在这种味道下,实在做不到泡馒头吃下去。
第一场考试后面加了一道算术题,恰好是黎锦的长项,他写完后还有很多时间检查。
很多人都跟黎锦一样,接受不了考场内的味道,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
晚上就开始大肆朵颐,黎锦控制着自己晚上也没吃太多,万一明日考试想要如厕,这就得去大棚后面的厕所。
但作为府试规定,若在考试中途去了厕所,那就会在试卷上盖一个黑色的图章。
被考生称之为‘屎戳子’。
据说有个这个图章,就算文章写得再怎么好,评卷人也不会仔细看这份答卷了,直接无缘院试,不可能中秀才了。
考官都对这黑色的戳子深恶痛绝,考生们自然也不想盖上这戳子。
但前一日晚上吃太多的人,第二日就忍不住,只能含泪去茅坑,同时答卷上也盖了戳子。
黎锦昨儿也吃得少,今日中午就不能只喝汤了,他把馒头泡进汤里,然后闭气,三口喝完。
忍着胃里翻江倒海,仍然在素纸上写自己的草稿。
那位邹秀杰小少爷此前得到过先生指点,比如‘晚上不要吃太多’‘中午忍着臭也得吃点东西’‘想要大号的时候千万要忍住’。
黎锦出来后,看到这位小少爷扶着树干呕。
不过这会儿天都黑了,距离中午喝汤已经过去很久,呕也呕不出东西来。
邹秀杰看到黎锦,走到他面前,咬着牙:“我是看到你吃了泡馒头,我才吃的!”
黎锦失笑:“我这也是被饿的没法了,你明日喝汤的时候,记得闭气一会儿,喝一口闭气一段时间。”
邹秀杰看了考场一眼,一脸的嫌弃:“我知道了,先回去洗澡吧。”
第三场的策论,黎锦此前练了许久,虽然不是他熟悉的题目,但政治方面的言论大抵类似。
黎锦考虑到知府和县官都推崇应用算术,他的主旨观念就朝着实业兴国这方面靠近。
若能投其所好,那自然有可能争夺一下案首之位。
黎锦虽然淡定,但也没有冷漠到无欲无求的地步,他这些时日都没有认真赚钱,为的就是这些考试。
所以说,他还是想争取一下案首的位子。
策论其实跟黎锦上辈子学过的‘思想品德’‘马原’‘毛概’里面的治国方针有些类似。
黎锦专门挑取实业这方面抒写自己的想法,再加上自己本就是农家子,对价格十分了解,倒是写的有理有据。
没有什么假大空的话,跟他最后作的田园诗是一个风格。
黎锦全部列完草稿,已经过了午时,他吃了饭,强忍着空气的不适,再次检查一遍。
今日就是最后一场考试了,考完这半天就可以解脱。
就在黎锦检查完,准备誊抄在答卷上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恶臭。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人为了不盖那戳子,直接当场……!
第72章
“呕——”
邹秀杰一出门,再次扶着树干狂吐,这回他可不像昨儿那样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次他实在是被恶心的恨了,什么都呕不出来的时候,居然吐出了些许胆汁。
黎锦对他印象还不错,觉得他虽然有时挺傲慢,却心眼儿不坏。
看到这样的场景,上前扶着他,另外一只手给他号脉。
脉象平稳,也没有被气急攻心,回去洗澡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不需要喝药。
陈西然好不容易才找到黎锦,看着几乎半挂在黎锦身上的俊俏书生,说:“我也被那人恶心到了,幸好巡场的官爷直接把他逮出去,要不然最后我怕是什么都答不出来。”
黎锦当时已经打好了草稿,最后只剩下誊写,被影响的不大。
邹秀杰听到陈西然的话,虚弱却又凶狠的咬着牙:“最后就算他被逮出去,我也被恶心到没法集中精神作那首律诗。我这次考试算是完了,黎锦哥,你可是咱们县的案首,这回得拿个好名次!”
他们县算所在府城的人口大县,周围管了好几个镇子,还有数十座村庄。
人口多,百姓生活富裕,这就意味着文风较盛。
邹秀杰的意思就是,他们县的案首,不出意外就是此次府试的案首。
原本他想着自己是县试的第二名,还有机会跟黎锦争一争府试的案首。但有了这件事的影响,他最后作诗没发挥好,只希望自己能位列前十了。
黎锦应道:“我尽力了,排名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回去后,黎锦让小二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去洗,到底是邹秀杰身边人挑的客栈,服务十分周到。
而邹秀杰那边,直接吩咐人把这几日穿的衣服都扔掉,他说:“我再也不想看到这几件衣服了。”
书童苦笑着答应了,他家少爷一套衣服做下来至少得五两银子,就这么丢掉实在可惜。
但他也不敢忤逆少爷,只能全都收拾下去。
陈西然天生带着一股自来熟的气场,自从知道黎锦和许子帆他们都住在这家客栈后,出高价跟一个前来赶考的学生互换了客栈。
总归都考完了,那学生也乐意赚两百文。
黎锦洗了澡,擦干头发费了点时间。随后他换了衣服,下去吃饭的时候,陈西然已经跟邹秀杰聊起来了。
邹秀杰说:“要是被我再遇到那个人,我非把他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
当时在考场上,他就算被恶心到难受,也没有直接检举。
毕竟若是检举了,那人的科举之路就算是毁了,不仅此次府试取消成绩,还得五年内不能参加科举。
若是那人最后能不被发现,此次考试便能安然度过。但这种事情还是直接被巡考发现了的好,清理出去后,才能减少对其他学生的影响。
黎锦听到他的话,就知道他也只是事后敢这么恶狠狠的赌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