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拓二都还没和凛奈说过,一开始他会怀疑这个突然加入他们学校的插班生,是因为自己的养父。
像这样的坦白,他还有机会说吗?
当他眼前闪过凛奈被不知名的光芒包覆的最后身影,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应该要伸出手的。
没错,他应该要伸出手的。
要是他能在这之前,拉住凛奈,说不定就能阻止这次的悲剧。
可笑的是,就如同他现在一副事后后悔的表情,与凛奈分开的前一刻,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双手处于待机状态,唯一还在线上的只有紧盯着凛奈的双眼。
他是一路目送凛奈从被光芒包覆,到完全消失。
彷彿这么做才是对的一般。
他又再一次在自己可行的范围,让凛奈陷入不必要的悲剧。
突如其来的插曲,拓二无法思考,只有继续以肉眼打量直到刚才为止,凛奈待过的那张床。平时自己睡的床。
那里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拓二也不得不说,他觉得他能透过这样意念之类的力量,唤回他现在下落不明的任务搭档。
事实是怎样,他选择避而不答。
他也不敢再次回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会让凛奈又一次顶替他的罪名,成为被拱上行刑台的罪人。明明那个罪大恶极的傢伙还在逍遥法外,凭什么让毫不知情的凛奈,被当作替死鬼。毫无道理。
仔细想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差点被打碎的记忆,随之復甦过来。
首先,凛奈会出现在这里——他居住的公寓房间,是他的主意。
他们因为学生消失、监狱破坏与ra计画,被毫无预警地送来外观和居神别无二致的地下世界,开始了与七樱等第二世代的长期抗战。
就在不久前,七樱等第二世代现出真身。
和他们摊牌,满满敌意,他们是对立面的关係。
前面演再多的兄妹情都没有用,这些傢伙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除掉他们而来。
这段期间,扮演他失散多年妹妹的七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装作讨喜可爱的妹妹,也要让他放下戒心,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知道,就算到刚才亲耳听见对他的真正心声,他也一样不能理解。
但是,他也不是完全的状况外。至少搞懂了对方的所言所行都是有根据,而且也一直在遵守自己的原则。那时直接听到「杀人兇手」等几个字,他也不是毫无感情地当作耳边风,已经听进去了。
为了与对方一决胜负,彻底逮到对方,拓二将凛奈一个人安置在这里,利用她对罪的仇恨,让七樱有机会趁虚而入。
事到如今,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他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他才会觉得这是他的责任。
要不是因为他,凛奈不会被捲入。
要说差错——要说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大概就是他在那时怀疑了凛奈,因为更多的调查,他们只能成为任务搭档,来替对方隐瞒自己的秘密与目标。
以搭档的名义,达到监视对方的目的。
在凛奈被不知名的光包覆带走之后,这间称不上大的房间,就只剩罪魁祸首的他,与企图下手的七樱了。
但是,他们之间却没有对话了。
凛奈无故被带走后,原本还很热络地讨论一件事的他们,就这么停止对话。
因为在场也没有其他人,房间顿时间被一股窒息般的沉默笼罩,快要被责任压得喘不过气的拓二,总算在这时将无法回头的视线瞪向七樱。
凛奈会不见,分明就是这些傢伙搞得鬼,也只有这些傢伙做得到这种事情,也只有这些傢伙会做出这种事情。
凛奈——是黎明一族的成员,曾以人类之身,成功让阿克夏復活。
目前居神最接近阿克夏之人。
京失败之后,接着就轮到长斑家了。
这次轮到长斑家以他们的手段,夺取凛奈了。
正因为这个发展看上去如此正常,拓二才火大到像这样完全说不了话。
先前的ra计画,他的情绪几乎濒临崩溃,为了向京报復,独自杀进罗马多教会,导致教会人员几乎全军覆没,并毁了教会许多设施与物品,然后再次找上京,和京展开全面决战。
——都做到这个程度,但他似乎依然没有成功杀死神谷京。
这次又会怎样……?
又是老掉牙的戏码,凛奈被夺走,而他却苦无线索,只能任凭情绪驱使,大闹特闹自我满足。
但是,他只觉得自己还不动手,真的是因为这次与他有直接关係。何况人就是当着他的面不见的,而他也没有及时出手,眼睁睁看着凛奈被带走。
上次还能找藉口,收到京的挑战以及安提诺乌斯的监视。
这次无从狡辩,拓二更加抬不起头。
满溢的畏罪感,让他的视线变得恍惚。
有一种不如以死谢罪的想法,开始洗脑、控制现在的他。
要是可以,就这么让地下世界本身的力量,将已经被负面情绪佔据心灵的他吃乾抹净吧,化作这片土地的养分,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有那么一些价值。
可憎的是,他原本就是地下世界出身。
地下世界会呼应人内心的特点,对他们这些「难民」是毫无作用的。
他再怎么等,也等不到有人将他带走。
一想到这里,拓二就不禁怀疑起自己。
自己果然是凛奈的任务搭档。
然后,他的嘴角微微一笑。
唯一的见证者七樱,看了不免嗤之以鼻,一脸这傢伙搞什么。刚刚还一副要死不活,现在却又很有话聊。都给你说就饱了,这次轮到七樱怒瞪。
对于对方的追击,拓二没有看见似的,自然的口气问出口:
「七樱,你们把凛奈弄到哪里去了?」
「……啊?」
像是与自己无关一般,七樱一脸毫不知情。就一般的案发现场,要是当事人当时就在现场,结果被害者还遇害,科学的角度,这样的傢伙绝对不可能是兇手。
目击者的拓二,直接成了最好的证人。
不过,就是这些傢伙做的。
他敢这么肯定,就是因为这要从非科学的角度——魔法的角度去看。
其实七樱会有这样的表情也不意外——看笨蛋的表情。拓二这么问,就是在问绑票犯把人绑去哪里了,天下哪有绑票犯据实以报,会说的还会去当绑票犯吗?
但他会这么平铺直叙地问,也是有理由的,他要看看七樱在听到会有怎样的反应。
「七樱,你会在这时趁虚而入,不是真的要趁虚而入吧?这次行动的不是你,而是其他第二世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