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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拒绝火葬场(重生) 第28节

    暗卫的态度让南瑜一瞬间看不懂黎重岩了,她本以为这个皇帝蠢笨好骗,又不甘屈居姐姐的荣光下,自负凉薄的同时,偏偏又自幼丧父丧母,极度缺爱,才想出编织黎观月身份为假的谣言,又想取而代之的法子……
    可现在看来,恐怕他是厌恶黎观月,可还没想过要她死……
    南瑜狠狠掐住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即使黎重岩还对黎观月有感情又怎么样,她想要的东西至少也得了一半,有了这些东西,就算把计划提前,也足够在大越闹个天翻地覆了!
    心一狠,她迅速起身,在屋内暗格翻找出自己悄悄收集的密件——大越边疆城池的城防图!
    ……
    黎重岩皱着眉,神色痛苦地翻来覆去,眉梢额间淌满了冷汗,一个激灵,他猛地睁眼!
    呆愣的仰躺着看向马车内壁,半晌,他僵硬着抬起手,看向自己此时还显滑嫩的掌心——它还没有如前世一样因为长久的御驾亲征而被缰绳磨出老茧。
    愣了一下,他猛然一个翻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榻,在角落抓起一面铜镜,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向镜面——是一张稚嫩的脸、是他十四五岁的脸!
    “哈……”
    一声古怪的哽咽从喉咙间发出,铜镜“咣当”一声被丢在地上,黎重岩掩面似哭似笑,两行热泪自眼角流下——季延没有骗他,他的法子果真有效,原来真的可以时空倒转、逆转生死……
    他捂着脸悲泣,狂烈的喜悦、悲伤、痛苦和劫后余生让他支撑不住身子,慢慢伏倒在地上,长长的一声叹息:“阿姐啊……”
    南瑜逃走后,一并带走了大越的城防图,并将其献给了匈蓝部落的王族,有了那些城防图,匈蓝蛮人一路攻无不胜,所过之处尸横遍野,甚至直接杀到了大越京畿!
    他自得知黎观月死后,起初还不觉得什么,哪怕是宋栖呕血,说他对黎观月不忠自请罪罚,他也没什么感觉,黎重岩以为,不过就是一个早已不再亲近信赖的姐姐死了而已——自己天生冷情,怎么会放在心上?
    可渐渐的,在每一个漫漫长夜里,他越来越多的想起自己的阿姐,在御花园、御书房、朝堂上、寝殿内……在种种地方,他总见到她的身影。
    有时候,他看到还是少女的她在练字看书、有时候是刚辅佐他登基时,她陪着他批奏折、有时又是父皇还在世,她牵着还是幼童的自己偷偷去御膳房偷吃食……那么真实。
    无数个梦幻般的身影里,她始终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一眼。
    赵禄说他病了,那些大臣们也怜悯地看着他,说陛下病了、糊涂了,才会屡屡看见一个已死之人,黎重岩癫狂地扔掉所有的奏章,打翻太医端来的药——他没疯!是他的阿姐来看他了……他怎可能认不出自己阿姐的魂魄!
    他浑浑噩噩、越来越疯,到最后连早朝都不去上,更不去管战场上战况怎样,只是赤着足在皇宫中游荡,期盼在每一条宫墙的尽头能看见黎观月的身影——直到大越节节溃败,匈蓝人杀到京畿,挡在他面前的赵禄被一刀斩下头颅,死前,他还在拼命抱着那个凶狠的匈蓝士兵的腿为他拖得一线生机!
    自边疆日夜兼程赶来的骆小将军断掉一臂,在千钧一发之际杀掉了那人,温热的血喷洒在他的脸颊上,眼前视线一片血红,黎重岩发疯一般擦着自己的脸——这些血让他看不到黎观月了!
    还是季延一剑柄生生将他从癫狂的状态中拍醒——
    “看看你眼前,黎重岩,看看你的子民和江山。”马背上的人语气平静,居高临下对着他道:
    “你把观月守护的江山糟蹋成什么样了?九泉之下,你有脸去见她吗?!”
    黎重岩抬头看他,声线颤抖:“是你,是你带走了阿姐的……”他说不下去,捂着脸哽咽起来。
    季延看着黎重岩跪坐在地上悲泣,他的内心不起任何波澜,只是拉紧缰绳,伸手将一物扔到了黎重岩怀中——
    还滴着血的、乱糟糟一团发的南瑜的头颅。
    黎重岩愣愣地与怀中头颅对视——南瑜的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惊惧和不甘,可他丝毫不怕,只是那么愣愣地盯着。
    “我会再来找你的,等生死可以逆转的那一天,时机一到,你不会比这人的下场更好,在那之前,观月的江山,你必须守好。”
    季延提剑,那剑尖还滴着血,缓缓地抵在黎重岩下颌,他的扆崋目光如剑光一般寒冷而锋利,缓缓开口:“黎重岩,不管你对观月有几分真感情,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
    黎重岩望着他,半晌,露出一个惨淡而充满期冀的笑:“好,我等你来。”
    —————————————————
    元德九年,京畿破,越室南迁,帝北上御驾亲征,左丞镇守江南。
    乌秦出兵十万相助,三月余,收复京畿。
    匈蓝势大奸诈,靳氏、骆氏、岑氏随帝守疆,满门殉节。
    两朝僵持五年未果,期间流离百姓达数十万之多,后于长戮山下议和缔盟,割玉门十八城予匈蓝,史称“长戮之战、玉门之耻。”
    又五年,左丞薨,帝恸。
    两月,帝崩,传位于宗室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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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宫内的黎重岩割下落在自己身上的第三百刀,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任由鲜血缓缓自颈侧流淌。
    季延的剑锋不冷,因为那个虚妄的幻想,他期待着与阿姐的重逢,就连遍布全身的伤口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寒冷和睡意袭来,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而十三年前的马车里,十四岁的黎重岩在与阿姐争吵、又经历刺杀后,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剧情点写得很顺,必须要一口气写完、看完才行,所以更新晚了,抱歉!
    弟弟重生啦!
    第39章
    “陛下……陛下……”
    含着忧虑的声音响起,黎重岩慢慢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睫还在微微颤抖,他迟钝着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赵禄满含担忧的脸。
    “陛下,我们已经到了京畿郊外,马车就要进城了,您看……是直接回皇宫还是走长街?”
    沉默了良久,黎重岩哑着声音道:“在京畿郊外吗……朕昏睡了多久?”
    赵禄愣了一下,立刻跪伏在地上,道:“陛下,自遭遇刺杀那夜起已有两日了,您一直未醒,太医来看过说是无妨,奴才便……”
    “朕知道了,不怪你。”抬手打断他的话,黎重岩看着眼前这张已经有十年未见的脸,感慨万分,赵禄当初为自己挡了一剑,两朝动荡里都能独善其身的人,最后却为了护他而身首异处。
    他将赵禄扶起来,默了半瞬,干涩着嗓音道:“……阿姐呢?朕昏睡这两日,她有没有来过……”
    赵禄赶紧道:“长公主殿下的马车就在其后。”咽咽口水,他声音飘忽:“殿下她……这些天日夜兼程,想必是疲惫不堪……”
    边说,赵禄边悄悄抬眼觑着黎重岩,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黎重岩面色竟然意外的平静,只是眸光暗淡了一瞬,便又像是强打起精神来似得,轻轻道:“她没过来看过朕……也是……”
    后面的话渐渐低到听不清楚,只是有极轻极怅然的一声叹息响起,黎重岩道:“赵禄,传朕指令,其他人都速速回宫去吧,切记不要惊扰了百姓,长公主她……让她尽快回府歇着吧,不,她愿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人拦着。”
    “至于朕……就在这里稍等片刻吧……”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说完这些,便一言不发,好像愣怔住了。
    赵禄应下,慢慢向后退着,撩帘出去的一刹那,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黎重岩垂着眸静静地靠在车壁,望着外面阑珊的夜色一言不发。
    他默默退了出去,只觉得莫名从黎重岩的脸上看出了一种巨大的哀恸,那是一种已经心如死灰般的痛色。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开了。
    黎重岩倚在一边,看着四周堪称熟悉的景色,眨了眨眼,眼眶红了。
    这里就是前世黎观月的身死之地,他没能留住自己阿姐的尸首,也没那个脸面去求季延,就像季延说的,黎观月未见得就想要他们这些害死她的人来祭拜,说不定还觉得恶心。
    所以他只敢在每每想念她的时候,独自来到这里凭吊,反反复复思量那些不敢说与外人、也愧于说与外人听的痛悔。
    ……
    自回到京畿后,各种珍稀的赏赐便如流水般进了长公主府,人人都说这是皇帝嘉赏黎观月治疫有功,而有些世家却从中嗅到一些先机,开始揣摩起两人关系来。
    此前就有小道消息称黎重岩与长公主颇有嫌隙,惹得一众没安分两年的人又蠢蠢欲动起来,可照现在的形势看,陛下似是又与前几年那样,有意亲近长公主了。那京畿的天……是否又要变了?
    京畿众臣心里如何思量,赵禄并不关心,在他看来,与其说黎重岩有意与黎观月缓和关系,倒不如说……他好像在主动补偿着什么,而黎观月那边的态度则一样使人捉摸不透。
    她收下了所有赏赐,却一改往常的亲近,反倒变得不冷不热起来,甚至都不再上早朝,长公主府一连闭门几日,看似风平浪静,却总有股诡谲波云、风雨欲来之势。
    而且,赵禄总觉得,虽然说大笔大笔的金银珠宝都送入了长公主府,看起来是君恩,可实际上,赵禄见过黎重岩一人拿着簿子,细细琢磨着送给黎观月的好东西,怕她不喜欢、怕她多想、怕她拒绝,就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是十足十的讨好意味。
    饶是如此,他也连踏足长公主府的勇气都没有。
    赵禄想的没错,黎重岩确实是不敢去见黎观月。俗话说近乡情怯,他现在便是这样的心态,前世在无数个漫漫长夜里,他都渴望着能再见一面自己的阿姐,为了季延那句轻飘飘的“生死有转”而陷入虚妄的幻想里。
    可真当这一天到来,看着熟悉的一切,他却胆怯地止步了——他没有脸面去见黎观月。
    难道要他和她说,是他懦弱而愚钝不堪害死了她,又毁了她的心血,丢了大半江山?黎重岩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真当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远远不似想象那样坦然,他实在是怕,宁可远远地、痴痴地、胆怯地遥望着黎观月,也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直到回京畿后的第三日,黎观月亲自入宫来见他。
    甫一踏入宫门,黎观月就一怔,因为眼前的人差点没让她认出来——眼神躲闪,畏畏缩缩,虽然迎上来讷讷地喊她“阿姐”,脸上神情却像是被狠踹过一脚的幼犬,惶恐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怎么了?一场刺杀就把你吓成这样?”她的眉头不由自主就皱了起来,随口问着,黎重岩慌得手都在抖,他将手掩到自己袖下,强装镇定地扯出一个笑:“对……刺杀确实令人心惊……”
    黎观月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他的袖口,突然沉默了。
    她这样的表现让黎重岩内心一下子七上八下起来,他拼命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正当他结结巴巴地要为她倒茶时,黎观月冷静地开口:
    “黎重岩,你也重生了,对不对?”
    “啪嗒——”茶盏没拿稳掉在桌面上,再看黎重岩,面色惨白,脸上是怎么都遮不住的惊惶。
    看他这幅样子,不用说什么也明了,黎观月早有预料,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阿姐……我……”他颤抖着开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先一步流了下来。黎观月看向他,眼里的冰冷和淡漠刺得他一愣。
    指尖敲了敲桌面,她不耐烦地开口:“先别哭哭啼啼了,前世我死后又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看你这副样子,也该是吃过苦头了,南瑜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提起前世黎重岩授意传出她身份是假的流言,也没有提起被赶出京畿时的狼狈和难堪,好像只是要确认自己心中所想,并没有要追究他过错的意思。
    黎重岩本该高兴的,可他看着黎观月并无波澜、甚至还带一点笑意的脸,却莫名心里直直地坠了下去。
    他内心苦涩,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一一将前世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当讲到南瑜将城防图偷走、匈蓝人攻进京畿、割让北疆玉门十八城时,黎观月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他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这就是你处心积虑也要从我手中拿过去的江山,你就是这么治理大越的?!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她的话,黎重岩眼眶瞬间红了,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慌张了一瞬,竟然慢慢跪在了黎观月面前,,发着抖流泪道:“对不起阿姐……你罚我吧……我错了。”
    他哭得可怜,却让黎观月徒增一股烦躁,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心情,可一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她忍了又忍,还是狠狠踹了一脚黎重岩!
    “我辅佐养护你近十年,你有什么心思、想要什么,我都知道,但我不在乎。父皇崩逝前将江山交给你,要我护着你,我虽然不奢求你能感念我多年苦心,但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我自认为没什么过错,可最终却换来你散布流言、罗织罪名、张冠李戴、认贼作父。”
    她平静地起身,向着书桌走去,看都不看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黎重岩。
    转过身,她拿起了挂在一边的长剑,继续道:“我是恨你的,但有时我也在想,是否是你一时糊涂、受人蒙蔽……可是,我从来没教过你这样对待你的手足。”
    “这把剑是父皇曾经征战天下时的佩剑,我将它给你时,曾告诉过你,此剑放在御书房,是为督促、也是勉励,更是警示。”
    她的手握紧了剑,它未出鞘,但剑鞘上划过的寒光仍慑人,而后,黎观月扬起手,在黎重岩的身上重重落下——
    “为幼不敬,为弟不恭,黎重岩,我要打你,你该好好受着。”
    作者有话说:
    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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