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可以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出现过更没有嘴炮过吗?!
边斜恨不能缩进地里去。
“走吧。”
程白倒没当一回事儿,直接把剩下的那小半段烟摁灭在了一旁的烟灰缸里,就朝外面走。
只是临到要进走廊的时候,又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来,看着谢黎,平静温然地道:“往好一点想,好歹是你甩了我。以前上桌都不沾酒,往后别作践自己了。”
说完才又转身,往包厢的方向去。
谢黎站在原地,没回头。
边斜立刻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心里哀嚎了一声,从谢黎身旁走过,追上程白:“那个,程律,我刚才其实……”
“找我什么事?”
程白打断了他,直接问道。
边斜背上莫名一寒。
他当然是出来找她加微信的,但突然一不小心踏进了旋涡中心,还瞎搅和了一番,现在拿着她手机,心里发慌。
不过,人被逼急了就有急智。
边斜脑筋一转,就把手机递了过去,道:“咳,就刚才有人给你打电话,打了两遍,我怕有什么急事,所以拿出来找你。”
程白接过手机,看了他足足有三秒,断定这位大作家在撒谎:电话是真的有。但刚才周异亲眼看见她不接电话,如果只是电话,周异根本不会让边斜拿着她手机出来。
但也懒得戳穿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机,上面三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伍琴。
应该是不会打过来了。
程白手指一动,就想要按熄屏幕。
可没想到,还没等她手指按下去,又一个电话进来了。
来电显示……
方不让?
这一瞬间,程白怔了一下。
她虽然有方不让的电话和微信,但几乎从不联系,顶多算是志不同道不合的点头之交,仅仅在当年庭上、律协开会和乘方律所注销那阵有过联系。
这位打电话来干什么?
但只这一怔神的功夫,压根儿没两秒钟,电话那头就挂断了。
屏幕上留下一个未接来电提醒。
程白顿时皱了眉,没搞明白这人是打错了,还是忽然间决定不打了。
一直等回到包厢,手机也没再响过。
周异还在里面等他们,见两人一道回来,先打量程白,面色还正常,可再看边斜——
去的时候豪气干云,回的时候安静如鸡,
啧,这短暂的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重新坐到了一桌。
这时候其实都吃得差不多了。
但程白脸上没什么表情,拿公筷夹了只烤乳鸽的鸽腿,就放进了边斜面前的碗里:“给边先生你留的,吃。”
“……”
边斜很想说这玩意儿他妈的贼不好吃,但一抬起头来对上她淡淡的目光,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一下哪里还敢吱声儿?
他道了一声谢,艰难地握了筷,夹起来慢慢吃。
然后程白又给他夹了几筷芦笋,两片熏鸭,盛了一碗汤。
故意的!
她故意的!
这就是打击报复!
明知道他不喜欢吃饭,还给他夹菜盛汤!
可谁叫他刚才嘴贱还听了点不该听的呢……
边斜从来没有过这么老实的时候,往日嚣张气焰在这桌上再也寻不着半点,一顿饭活活儿吃出了心理阴影。
回去的时候,周异问他:“程白的微信加到了吗?”
边斜假装没听见,然后发了个毒誓:“我要再跟程白一起吃饭我就是狗!”
第13章 看命
去吃饭的时候程白没开自己的车,所以回去的时候只让周异顺便捎了自己回家。昨晚留下的狼藉已经打扫干净,空气里只留下隐约的酒味儿,她照旧踢掉了高跟鞋,赤脚走上地毯,把包扔在沙发上,晚上边斜送的那本书则扔在茶几上。
《被盗的一年》。
封面上是极具科幻感的城市,勾勒着黑沉沉的阴云,最远的天边有闪电划过的痕迹,一抹伫立的背影则在近景的高楼之巅。
腰封上只有四句话——
一觉醒来,成为世界中心。
可到底是谁,操纵着我的人生,偷走了我沉睡的一年?
诡秘与瑰丽,惊悚与恢弘。
边斜最新力作,夜行者系列第七部,你期待已久的心跳,即将复苏。
程白不是不看小说,但看的基本都是传统文学,而且在做了律师之后,看事情的角度变了,对文学作品的文学作品的欣赏难免打点折扣。
所以市面上的畅销小说,她很少看。
不过边斜的夜行者系列的确很出名。从七年前开始,保持每年一部的稳定速度上市,每部出来都能屠榜半年。只要上网买书,就能在榜上看见,很难没有印象。
“简介挺有噱头。”
程白扫了一眼,但她并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人,或者说,现在并不想看书,所以并没有将其翻开,只任由它躺在茶几上。
然后翻出了手机。
最近通话页面里,方不让的名字下面就是伍琴。
她定定地看了很久,划开微信界面,想给伍琴发一条消息过去,但想了很久,竟然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告诉她自己已经接了这个案子?
伍琴既然给她打电话来,那就是已经知道了。
提醒她不要参与进这个官司里来,以免最后在老板那里担责?
职场上混了那么多年,伍琴也不是傻子,不用她来提醒。而且她真说了这话,伍琴多半会觉得自己瞧不起她,恐怕适得其反。
能说什么呢?
其实什么都能说,但说什么都没有用。事情就在这里谁也绕不开。
安和财险这样的大公司,都有自己的合作律所,发生诉讼的时候很少让法务部的人出庭,都会请律所的律师。所以伍琴跟这件事的关系其实不大,就看她自己怎么想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她真的想给伍琴发消息吗?
不。
她不想。
程白扪心自问,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深秋入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她都不闲。
曾念平诉安和财险的案子和边斜诉高书朋的案子同时进行。前者还简单,起诉资料很快就准备好了,也向法院递交了起诉书;但后者的牵扯却很多,案件里有很多细节,搅在一起显得很复杂。
程白看案卷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她给周异打了几个电话求证。
然后在十一月一场持续了三天的秋雨后,约了边斜出来,决定去见见这桩股权交易纠纷案里其他三位股东:一是边斜说的证人贾蓝蓝,二是即将成为被告的高书朋,三是股东会上跟高书朋一起增资、稀释了边斜股权的祁镇。
照旧是边斜来律所,两人一道出发。
程白漂亮的西装换了温暖些的高领毛衣,越发衬出纤长的脖颈来,手臂上则挽着自己的长风衣。
边斜好像更怕冷一些。
他已经毫无偶像包袱地将自己裹成了一头熊,长长的围巾在脖子上绕了有三四圈,挡住了轮廓分明的下颌,只露出一管高挺的鼻梁和一双有神的眼睛。
去开车的时候,程白看他模样滑稽,没忍住笑出来:“大作家,你这是已经开始过冬了吗?”
“我怕冷。”
边斜哼了一声,眨了眨眼,声音在一重又一重的围巾里,有些模糊,两手都揣在暖和的衣兜里,连根手指头都不愿意露出来。
“现在就差冬眠了。”
自打上回晚饭的夹菜事件后,边斜就好像怕了程白,连带着对天志律所都敬而远之,愣是没敢再踏进一步。
在他心里,好像形成了一个新的等式。
天志=程白=吃饭。
这回要不是被程白夺命连环call,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出来的,宁愿缩在自己的狗窝里继续啃《保险法》。
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