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捷懒得起来去倒水,生往下咽饼,她梗着脖子含糊不清道:“焦虑症分急性的和慢性的,急性的据说有濒死感,十分痛苦,慢性的好些,但也特别折腾人。”
赵大千在几人正讨论的时候推门进来。俞晏和周小年那边的审讯工作推进得不顺利,他抿唇扫了一圈,最后指定付崇峥和张思芮接手。有些嫌疑人不经吓,需要警察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互相打配合开展审讯工作;有些嫌疑人油盐不进,就需要付崇峥和张思芮这样哪个看起来都不好惹的一起硬刚。
——两人不负众望地在四个小时后攻克了嫌疑人的心理防线。警方根据嫌疑人的口述,黄昏时分在一棵不起眼的行道树下挖到了凶.器。
付崇峥端着大茶缸子跟张思芮并肩下楼:“在想什么?”
张思芮回头看了看正在被带往另一个方向的嫌疑人,问:“有人是天生的坏吗?”
付崇峥笑了笑,不客气地道:“有人是天生的容易变坏。他们总有一万种理由,错的总是别人。就这种人,我跟你说,什么道理都不如一颗子弹管用。”
张思芮:“……”
付崇峥:“哎,话说回来,你上次在影视城开枪,报告都写完了吗?”
张思芮哀怨地盯他一眼,撇嘴离开。
付崇峥:“……”
下班时间过去两个小时后,张思芮终于忙完案头的工作,她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霍蔚打来了电话,他表示自己正在新城分局门口。张思芮一挥胳膊把桌上的零碎物品全部扫进包包里,全然忘了自己以前有多宝贝它们,她砰地合上抽屉,踢上斗柜门,转身疾步往外走。
“思芮姐出什么事儿了……”周小年紧张地跟着站起来。
“没你事儿。”张思芮的声音飘荡在楼道里。
张思芮一路跑出大门,一眼就看到霍蔚。霍蔚正坐在分局大门左侧的马路牙子上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发呆,虽然不时地有车来来往往,但谁也看不出路边只露个背影看起来有点奇怪的男人,是大疆的电影招牌霍蔚。
霍蔚听到小跑的脚步声,略有些迟钝地收起手机。他的表情在焦躁和压抑焦躁中急剧转换,仿佛正在经历考试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却在转头望向来人的一瞬,收得不露痕迹。
张思芮略带犹疑地停在霍蔚面前。霍蔚的面色实在过分苍白,衬得唇色愈发暗红,默不作声平铺直叙看过来的时候,看得人无端慌张,仿佛时间倏地倒转,她依旧是跟在爸妈后面舔冰淇淋的小女生,他依旧是霍家院子里闷不吭声假人似的小孩儿。
张思芮紧张地抿了抿唇,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霍蔚问:“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不去找我?”
张思芮一愣,回道:“不,我打算明天去找你的,我明天休息。”
霍蔚看着她没说话,半响,牵起嘴角笑了笑,有些失望地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连我号码都没有,你去哪儿找我?”
张思芮神色复杂地收下“混账东西”这句听起来居然有点可怜的脏话,低头登陆微信页面,翻出跟叶惠的聊天记录,伸到霍蔚面前给他看。她昨天离开医院前跟叶惠互加了好友,要了霍蔚的电话号码。
霍蔚看着屏幕上张思芮要到电话号码后的笑脸表情包低头半响没说话。
张思芮道:“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霍蔚沉默着,半响,不讲理地道:“我不道歉。”
张思芮百味杂陈:“你不道歉我也原谅你。”
霍蔚不太方便在外面吃饭,尤其是饭点在外面吃饭,张思芮干脆就直接把他带回了自己家。倒也不远,开车十五分钟的事儿。张思芮做饭水平不行,属于也就毒不死人的级别,多少年都没有一点长进。霍蔚倒是做得不错,但经年以后第一次上门,不好直接就给人系上围裙。张思芮多番考量后,在回家途中点了外卖。两人到家十来分钟,外卖到了。
霍蔚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再看到张思芮必然有很多情绪要表达——她用不辞而别,给他划了一条深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迈不过这条沟。但其实两人居然心平气和地一起吃完了这顿饭。他中间不小心失控了下,她夹过来的菜他一点不给面子地直接丢出去了,她也没恼,自己给自己铺了个“不能浪费”的台阶,夹回去吃了。
张思芮夹起一个蟹黄包往嘴里塞的时候,又看到了霍蔚手臂内侧的烫疤。
张思芮以前总感觉她跟霍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比如,张思芮常听人说,霍家的“小美人”第一架琴就是施坦威钢琴,但施坦威钢琴具体是个什么概念,张思芮是不清楚的。比如,霍蔚有两个几乎高到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收藏着各类大部头书,当然,也有漫画——霍蔚也看漫画,这让张思芮松了口气,确信他不是个假人——但张思芮只有各科课本、各种练习册,她连大家都爱看的武侠言情小说都不看,无趣极了。他们的性格也不互补。他不热情,她不温柔,他脾气冷,她脾气犟。而最能体现这种不互补的,刚好就是这道疤。
她跟霍蔚那时刚开始交往,彭靖宇实在是不放心,趁着个午休跑来跟她道歉——他只是玩性大,倒也不坏。结果两人一起目睹了楼梯转角霍蔚轻拍一个女生脑袋的画面。她清楚地看到,霍蔚点了点头,女生的眼睛一下子光芒大盛,女生激动地想要去抓他的手,他虽然借着喝水避开了,但满眼都是笑意。
她抿了抿唇,就像没看到一样,面不改色地接受了彭靖宇的道歉,转身就要回教室。彭靖宇惊诧地截住她,问她为什么不去问问霍蔚什么情况。她躲不开,意有所指负气道:只要他不跟我分手,他是不是还有别的女朋友,我根本不在乎。
张思芮至今仍记得彭靖宇接下来的那一番话。彭靖宇一直是幼稚张扬的,但那刻却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他直视着她,道:思芮,我们分手,你一点问题都没有,全是我的问题。我家里是什么情况你知道的,千倾地就我一根独苗儿,我被惯的有点混蛋,我喜欢的就得是我的,我不喜欢的扔了也就扔了。但我只是个例,很多男生不这样,霍蔚他也不这样。
彭靖宇跟她分手,她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虽然彭靖宇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但她其实知道,大约是生活里剩下的东西不多了,她的控制欲和独占欲格外地强,一天打七八个电话给他,他一开始还能体谅配合,后来就烦了。
张思芮忘了自己回复彭靖宇什么了,也极有可能什么也没回复,只低头挣脱他走了。
结果霍蔚却在隔天的饭桌上寒着脸问起了这件事——霍蔚虽然看着特别高冷,但跟她交往以来,反而一直是较包容的那个,只要不过分,基本有求必应。所以当下突然露出阔别已久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冷淡表情,张思芮的大脑“嗡”地一下,瞬间就麻了。
霍蔚问:“你真的不问问我,那个女生是谁?”
她暗恼彭靖宇的大嘴巴,在霍蔚失望的目光里不自在地转开视线,去看白汤里绿油油的几根小青菜。霍蔚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男生,翻着菜谱给她做出一道鲫鱼豆腐汤,她其实是非常感动的。如果他能放过她,假装没有昨天的插曲,她就更感动了。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并没有因为她沉默就不追究,他问:“你真的不在乎我有几个女朋友?”
她梗着脖子,半响,硬声道:“不在乎。”
霍蔚突然笑了。霍蔚是特别高级的长相,往日里即便高兴极了,眉眼间也总有挥之不去的疏离感,但这回的笑却是吊儿郎当的,带着轻慢和挑衅,特别叫人搓火。他缓缓道:“不在乎是么?来,我们接个吻吧。”
张思芮并非暴躁易怒的脾气,但当其时一下子就上头了,她感觉自己给霍蔚刺激得血液都沸腾了,她忘了自己其实是有点喜欢霍蔚的,也忘了自己根本不想跟霍蔚分手,就跟个狮子似的瞪着眼睛抓起碗就砸了过去——碗里是霍蔚刚刚盛给她的鱼汤,刚出锅的、滚烫的、只是碰到碗壁就感觉要烫掉一层皮的。霍蔚的面色一下子就白了。
张思芮看着在霍蔚面前滴溜溜打转的骨瓷小碗,半响没反应过来,再过半响,突然抬手,给了自己极重的一个耳光。
“你回去吧。”她横臂遮住眼睛,唇线狠狠压下来。
“你以后不用再来看我了,要高考了,我知道你时间也不够用……对不住。”她力图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起伏。
霍蔚疼得额头直冒汗,却笑了笑,轻声道:“我没有别的女朋友,那女生是我叔叔家的妹妹……你太犟了,你问我我就会告诉你。”
张思芮不肯抬头,半响,用卫衣上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呜呜哭起来。
……
张思芮回过神,有点脸红,她假意轻咳数声,支支吾吾道:“要不我给你买点祛疤的东西吧,镜头里露出来也不好看。”
霍蔚闻言看了她一眼,道:“不用。”
张思芮点点头,夹起尾巴乖巧吃饭。
霍蔚突然道:“喂。”
张思芮刮着碗底最后一口汤:“嗯?”。
“你没忘记我们没有分手吧?”
张思芮顿了顿,僵硬地咽下差点呛死自己的最后一口汤。
霍蔚望着她,低声道:“你当年只是不告而别,并没有跟我分手,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没有答应别人的追求,这件事情,你要负责的。”
第9章
第九章
张思芮盘膝坐在床头,左手是摊开的刑侦专业的资料书,右手是已经很久没动的笔,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屏幕里是霍蔚刚刚下了院线的电影——最近国民讨论度几近白热化的公路电影《二两砒.霜》。
整部电影霍蔚只有一场激.情戏,而此刻就刚好播到了脍炙人口的激.情戏的部分。
霍蔚低头握住了女人的脚踝,他微微勾起嘴角,目光裹挟着雄性动物最原始的侵.略性,在女人稍嫌干瘪的胸.部和修长的小腿间辗转。女人紧张得一直在抖,大约是羞于自己胸.部不够饱满,在霍蔚第二次看向那里的时候,她忍不住伸手掩住,这个略带青涩的动作不知怎的就取悦了霍蔚,他低头在她指骨上亲了亲,微喘着埋首在她肩窝的长发里。
——女人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在叛出校园之前一直循规蹈矩,没交过男朋友,当然,也没有性经验,出走途中,霍蔚的出现,像是一株罂.粟,他象征着她自来向往的无拘无束的生活,潜意识里,她把跟霍蔚上.床,当成一次郑重其事的颠覆和重生。而霍蔚是个有点儿闲钱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跟女人相识时,也并没打算回头,他当她是一段艳遇,只是没料到后来这段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艳遇”差点儿终结了自己浪荡的生活。
霍蔚的呼吸越来越重,长指敲钢琴似地,自脚踝,一寸一寸往上,敲至膝盖,再一寸一寸往下,敲至女人的大腿根部---他敲到女人膝盖的时候,张思芮真担心他敲出女人的膝跳反射。他看出了女人的挣扎,却并不在意,面上带着生动勾人的笑和欲,压着嗓音在女人耳边轻声警告:喂,你如果现在不叫停,再过会儿可就真来不及了。女人抿了抿唇,不服输地微微仰起头一口咬住他的下巴。霍蔚轻声笑了。
张思芮并非第一次看《二两砒.霜》,电影刚刚上线她就去影院看了。虽然是个偏意识流的公路电影,却并不曲高和寡,笑点裹在剧情里,裹得高级而蔫儿坏。张思芮跟韩捷嚼着爆米花在影院看到这里的时候,韩捷捋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评价:霍蔚和大花葛郁郁的这场戏,打眼一看,根本看不出谁更性感。
张思芮卡在霍蔚这声轻笑尾音消失的一瞬迅速关掉视频,她上火似的呲了呲后槽牙,丢开书和笔,摊开双手仰倒在床上。
张思芮睡得不好,“小美人儿”霍蔚、高中生霍蔚和大明星霍蔚轮番在她梦里出现。
一翻身是“小美人”霍蔚在暮霭沉沉的庭院里望着她,她叫他一起出来玩儿,他不理她,鼓着颊瞪她,她就带着自己的虾兵蟹将跑远了。
一翻身是高中生霍蔚正牵着她埋头往前走,她看到路边有人在卖手套,脚下顿了顿,他就停在原地默默等着她挑选。她一直挑到天要下雨,好不容易挑到钟意的猫头手套,一转身,他却不见了。她着急地四处问人,但谁也没看到,有个卖烤红薯的老太太说,她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自始至终也没有个男生在前面等她。
一翻身是大明星霍蔚正隔着车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他被卡在车座上,额头上有个伤疤,却并没有血流出来,他嘴巴微动,似乎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她俯下.身靠近了,听到是前几天那句轻描淡写的“你要负责”。
张思芮睡得不好,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去跟韩捷交班,面色就也不好。韩捷问她怎么了,她斟酌许久,如实道,我昨天晚上做梦,一直梦见霍蔚。韩捷留下句“打扰了”,收拾东西离开。
将近午饭时间,张思芮接到朋友的电话,高瑞连续两天没有去上英语课,座机和手机都打不通。张思芮将只剩下收尾工作的报告转交给俞晏,跟周小年直奔高瑞家。两人敲了四分钟门,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拖着脚步来开门。
高瑞看到张思芮和周小年有些惊讶:“思芮姐?小年哥?”
张思芮低头打量着他裹着新鲜石膏的左腿,问:“怎么回事儿?”
高瑞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见隔壁的房门打开,一个长相特别清秀的姑娘隔着防盗门轻声道:“姐姐,他的腿是前天晚上高敏用他家的热水壶砸断的,高敏要退学跟男朋友去颠市,他不同意。”
高瑞闻言转头看了看姑娘。
姑娘低头关门。
周小年皱眉,问:“高敏呢?”
高瑞有些尴尬:“昨晚出去没回来。”
张思芮伸手要扶他回去躺着,突然发现他皮肤的温度高得不太正常,她刚要问“高瑞你是不是发烧”,就见高瑞向着周小年的方向斜了斜,周小年以为他只是站不稳,没太使劲儿地伸手去扶,高瑞却一下子整个人扎进他怀里,周小年挣扎中留下一句“卧槽”,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没坐出盆骨骨裂。
……
“你倒也拉我一把啊。”周小年扶着腰呲牙咧嘴道。
“我就两只手。”最后一刻拽住高瑞避免他二次受伤的张思芮轻描淡写道。
高瑞高烧烧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医生给他重新打了石膏,开了六大瓶吊针。第二瓶将将要滴完,周小年刚刚离开去买午饭,高敏吊儿郎当地来了,屁股后头跟着她的男朋友——一个打扮得跟鸡毛掸子似的小青年。
高敏大约刚跟男朋友吵过架,一开口□□味儿十足:“我家有消炎药也有退烧药,你带他来医院,你给医药费。”
张思芮闻声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在用微信跟韩捷交流。上个月月底的强.奸案,她早上交班时重新看了遍笔录,有个新的想法。
高敏眼看张思芮不理她,转头瞪向虽然睁着眼睛但其实没什么意识的高瑞,怒气冲冲道:“高瑞,你答应我的,只要他家里也同意他退学,我就能跟他走。他家里同意了,我身份证呢?”
高瑞望着天花板,面上全是细汗。
高敏以为他要反悔故意不理她,愈发生气,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胳膊,但还未触到,就被张思芮截住了。张思芮看都不看她,冷冷道:“滚蛋。”
“鸡毛掸子”很显然不知道张思芮是个警.察,眼见女友一再受辱,他嘴里骂了句问候她妈妈的脏话,蹭地就蹿上来了。高敏来不及拦,眼睁睁看着他被轻易制住,再被“嘭”地重重压到墙上。
“鸡毛掸子”受制于人恼羞成怒:“你妈个变态老女……”
张思芮单手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在他眼前晃了晃,慢条斯理问:“用不用我给你戴个手铐,你蹲墙根儿好好冷静冷静?”
“鸡毛掸子”盯着证件咽了口唾沫,最后一个字生生压断在喉咙口。
高敏崩溃尖叫:“张思芮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家的事!”
张思芮转头望着她,平声道:“高敏,你满十六周岁了,也到了高瑞当时负刑事责任的年龄了。”她松开泄了气的“鸡毛掸子”,转身坐回原来的位置,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有人说高瑞的腿是你砸断的,刚好你来了,那就别走了,你家的事儿我不管,但过会儿等他清醒,我得给他做个笔录,如果他的腿确实是你砸断的,你也别去颠市了,直接跟我回警局吧。”
高敏转头看了看高瑞的石膏腿,色厉内荏道:“你吓唬我,我才不上你的当,他的腿是我砸的,但我不是故意的。而且……而且我爸当年把我妈打成颅骨骨折也没有进去。”
张思芮默了默,轻声道:“高敏,你跟你爸爸有什么区别?”
高敏就像被踩了尾巴骨,一下子就炸毛了,虽然有“鸡毛掸子”被压在墙上的前车之鉴,也还是不自量力地扑上去作势要跟张思芮厮打。她爸爸是个什么人?他滥赌、打老婆、不顾家,最后死也死到了不光彩的病上!她凭什么说她跟那种人一样?!
张思芮单手就化解了高敏的攻势,她望着高敏疯魔了似的怒红的双眼,轻蔑地问:“你有什么不服的,高敏?你在应该好好学习的年纪,天天逃课出去跟人鬼混,考试都得要人专门抓你回来压着你写卷子;高瑞一天打三份工,跑大半个大都,你偷他辛苦存下的钱去买演唱会门票、买天价手办、买游戏装备;我就当你真不是故意砸伤他的,但你跑出去一夜未归,你考虑过他自个儿在家吃饭、上厕所的问题没有?嗯?高瑞总说你只是不懂事儿,是他滤镜太重了,你哪是不懂事儿,你跟你爸一样,是心里没数。”